昨日阿威見了大夫人,很是激動,一個下人傷了也就傷了,哪有一家之主親自來探望的?
旁敲側(cè)擊問過大夫人后,秦羽霓稍稍松了口氣,似乎大夫人沒有要把自己許配唐臨風的意思。
不過也拿不準,眼下衣莊這些事情都等著要處理,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再說吧。
傾云郡主李悅身材高挑挺拔,豐纖合度,稱之為衣服架子也不為過。
此刻,郡主閨房內(nèi)熱鬧非凡,府上的侍女、嬤嬤們呼朋引伴,相約前來圍觀郡主身著女裝衣裙的樣子。薛湛帶著府上兩個小宦官堵在門口,攔住洶涌而來的好事女子。
“回去,都回去!差事都辦妥了嗎?當心挨板子。”薛湛尖著嗓子嚷道。
“薛總管,就讓我們看一眼吧?!?p> “是啊,是啊?!?p> “讓我進去,我是去服侍郡主的......”
屋內(nèi),李悅?cè)砩舷露际菢s貴大氣端莊的絳紅,磕磕絆絆地小心挪著步子。
中等長發(fā)完全盤起,左右對稱插著兩支金碧輝煌的步搖,又以金飾點綴其間,額上畫著紅色蓮花鈿。
外面是寬大的絳紅大袖披風,布滿鎏金繡花工藝的仙鶴起舞圖,內(nèi)里是同色錦鯉花卉刺繡對襟上儒,以及藕色齊胸長裙,兩丈的裙擺層層疊疊,盡顯高貴華麗的氣質(zhì)。
這身是從凌云宮送來的,一直沒拿出來上過身,因為形制與秦羽霓的“鳳翔”差不多,先讓李悅穿上熟悉熟悉,再學學步態(tài)禮儀。
兩名侍女一左一右攙扶著李悅,眼中閃著激動的光芒,這才是皇族貴女該有的樣子啊,來到郡主府,就沒有見過如此明艷動人的郡主。
春芽繞著李悅一圈圈轉(zhuǎn)著,拍著手蹦蹦跳跳。
“哇,這身好看,方才那一身也好看,殿下怎么穿都好看?。∧院缶驮摱啻┡b。”
“不行,不行,我自十三歲之后再沒有穿過女裝,穿成這樣,都不會走......哎呀!”
雖然有侍女攙扶,李悅到底還是踩到裙擺,身體失去重心,喉嚨中發(fā)出一聲驚叫,五體投地般撲倒在纖塵不染的地面上。
“郡主!”
“呀!”
“快扶殿下起來......”
侍女們一陣忙亂,房里鶯鶯燕燕,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秦羽霓雙手托著一雙紅色的翹頭履,肩膀陣陣抽動,偏過頭緊咬著牙憋住,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李悅費了半天勁,艱難斜坐起身,不住搖晃寬大的袖袍,好不容易才從其中伸出手來,下意識地就想用手背去擦臉。
秦羽霓連忙一把抓住。
“殿下臉上有胭脂,額前畫著蓮花鈿,您這一擦,可就成了大花臉了?!?p> “你還把我臉上畫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總覺得沒法見人啊。”
秦羽霓舉過銅鏡,李悅左右晃晃腦袋,鏡中的女子媚眼如絲,嫵媚嬌柔,和以往見過的那些貴夫人妝容完全不同。
凌云富庶而強大,有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加之女帝登基,女子的風氣日益開放,時下貴婦圈子里多流行花里胡哨的妝容。臉上鉛粉和鍋底灰一樣厚,唇色非得是濃重的絳紅,厚重的眼影,類似前世扶桑島國的藝妓。
這樣的審美,秦羽霓表示無福消受,便按照后世漢服圈的標準做了一番調(diào)整。
“師父性子清淡孤傲,我琢磨出來的妝容深得師父喜愛。凡事過猶不及,在妝扮一道上也是如此,眼下這樣的妝容,既顯得莊重不媚俗,又能最大程度突顯殿下最美的一面?!?p> 李悅抓著秦羽霓的手狼狽站起,苦澀地道:“不成啊,身為女子,這么活著真是麻煩?!?p> 秦羽霓以手背掩唇笑得好一陣,說道:“身著下擺很長的裙袍,當著翹頭履,行走前提起裙擺,以鞋翹托住裙邊,可避免踩到滑倒?!?p> 頓了頓,接著道:“殿下方才步態(tài)過于迅猛,步幅太大。這一身衣裳非得是穩(wěn)步慢行,謹守禮儀,才能穿出儀靜體閑,雍容爾雅的效果?!?p> 秦羽霓一提裙裾,輕移蓮步,挺胸拔背,不疾不徐地在李悅面前走了兩個來回。
“我凌云乃是禮儀之邦,衣冠上國,行動坐臥皆有儀態(tài)。立容,正衣冠,身體肅立,雙腳微分,女子左手覆于右手之上藏于袖內(nèi),自然下垂置于腹前,目視前方,從容優(yōu)雅;
行容,正衣冠,上身直立,女子左手覆于右手之上藏于袖內(nèi),自然下垂置于腹前,目視前方,步伐輕盈穩(wěn)固,不急不慢,不抖不顛......”
不等秦羽霓長篇大論說完,李悅連連擺手:
“哎,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本郡主最是厭煩這些女子的規(guī)矩。還有什么三從四德......不過這話也就在閨中說一說,發(fā)發(fā)牢騷,作不得數(shù)?!?p> 秦羽霓搖搖頭:
“郡主所言,未免矯枉過正,所謂的禮教固然有對于女子不公平的一面,但是禮儀禮儀,既是‘禮’,又有‘儀’。男女終究有別,禮儀將女子的美麗雅致,男子的瀟灑威儀分別展示出來,為何要拒絕它呢?有道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其中不公平的部分,就如手中的沙子,隨手揚了便是?!?p> 屋里眾人聽得秦羽霓言語,若有所思。
李悅嘆了口氣,展開雙手抖了抖,精美絕倫的衣袖上,仙鶴圖樣仿佛活了過來,翩然起舞。
“唉,學儀容步態(tài)竟這般……比學習武藝還要艱難。”
“郡主殿下當年扮作男子,在前線與侯信平的叛軍廝殺都不怕,還會怕這一兩件衣裳嗎?”
李悅聽得一滯,低聲咕噥:“好你個小度,為了你的皇妃本郡主豁出去了,不就是女裝嘛,將來你們夫妻要是不念著我這個長姐的好,看我不收拾你們!”
“殿下您說什么?”
“咳,沒,沒什么!本郡主曾經(jīng)也是凌云最為尊貴的公主,左右不過是些衣裙而已,小時候能穿得,如今還能怕了不成?”
推開身旁的侍女,挺起胸膛,說道:“翹頭履何在?拿來!”
立刻便有侍女接過秦羽霓拿來的鞋子,服侍李悅換上。
秦羽霓笑著,端起桌上的冰鎮(zhèn)桃花飲子喝了一口,忽然瞥見門外進來一個小宦官,對著春芽耳語著什么,只見春芽稚嫩的臉上瞬間變了顏色。
對李悅的調(diào)教仍然在繼續(xù),先前看到那一幕,秦羽霓抽空時不時瞄一眼春芽,這會她魂不守舍地坐在椅子上,就連桌上香甜的點心也不碰了。
這丫頭又怎么了?莫非——
秦羽霓轉(zhuǎn)念想了想,有了一個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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