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東也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是少見的深夜晴空。
好多年，沒看到這么多星星了。
“會找到的，都會找到的?！卑瑬|輕撫著吳羽倫的肩膀。
“我沒在想這個……”吳羽倫轉(zhuǎn)過頭，臉上不知何時又蕩滿了賤笑，“你剛剛說，你相信艾茵還在房間里？”
“嗯，這也只是一個猜想?！卑瑬|比劃道，“這么多人同時消失，在經(jīng)典物理上已經(jīng)無法解釋了，即便是科幻猜想，我也無法想像有一種力量，能精準(zhǔn)地將幾十億人類同時扔到什么地方，因此我更偏向于……他們并沒有走，只是無法被觀測到了。”
“很有趣……”吳羽倫托腮道，“像是……幽靈？嗯，突然覺得網(wǎng)文沒那么弱智了?！?p> “像是幽靈?！卑瑬|悵然一笑，看著四周自言自語起來，“茵茵你在么，你在看著爸爸么？好了，別哭了，留著點眼淚，等我抱你的時候再用。”
“呃……”吳羽倫看著艾東的賤樣，忍不住譏笑，“艾叔你這個女兒奴程度，已經(jīng)入魔了?！?p> “少廢話，沒養(yǎng)過女兒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感受?！卑瑬|揪著吳羽倫衣服的后脖領(lǐng)子壞笑道，“女兒太可愛，我不舍得打，臭小子的話……偶爾還是可以拿來發(fā)泄一下的?！?p> “別別別……我錯了……睡覺睡覺。”吳羽倫趕緊掙脫，跑到門口的時候又突然止步，“對了，我立了這么大功，能不能答應(yīng)我一件事，一個小私心。”
“你并沒有立功，但我想聽你的小私心?！卑瑬|笑道。
“嘁……”吳羽倫回頭看著艾東：“如果真走到要吃狗肉的那一天，別吃王子。”
艾東瞇著眼道：“這么深的感情？”
“才不是，一只狗而已?！眳怯饌悡u了搖頭，“我就是受不了江若沫，她該哭了，煩人死了。”
艾東笑得更來勁了：“是若沫求你來說的？”
“嗯?！眳怯饌愓f的時候嘴角一抖。
哈哈，這小子撒謊的時候嘴會抖。
“我知道了，讓她放心吧。”
吳羽倫走后，艾東才嘆了口氣。
輾轉(zhuǎn)一日的疲憊襲來，讓他站都站不太穩(wěn)。
雖然屋子里擠滿了人，他的心卻忽然空了。
之前與空氣的對話并非表演。
也許，艾茵真的就在那里，像幽靈一樣。
他一個人走進(jìn)了艾茵的房間，輕輕關(guān)上房門。
臥室中的一切，如昨晚一樣。
只是少了那個偷玩游戲的小女孩。
他輕輕坐在床上，閉上眼睛，想象著熟睡的女兒。
她的鼾聲很細(xì)……
她的小嘴是撅著的……
“好吃……”她說夢話了……。
她出汗了，給她擦擦……
……
幾分鐘后，艾東不舍地起身，看著“熟睡的艾茵”。
艾東有私心，當(dāng)然有私心，無限大的私心。
如果一切就這么繼續(xù)了，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周，一個月，一年，十年，一個世紀(jì)。
后人會漸漸忘記曾經(jīng)的故事，曾經(jīng)的人。
后人會擁抱新的生活，新的生命。
不。
不能忘掉，全世界都忘掉，他也不能忘掉。
擁抱新生活……什么狗屁新生活。
他要活在過去，直到一切謎題解開。
在艾茵醒來之前。
他絕不成為后人。
“給我點時間……茵茵……沒辦法，那些臭小子我總要照顧一下……”艾東抹著眼角走到門前，“睡吧……茵茵……睡久一些……爸爸會來叫醒你的?！?p> 出了門，艾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坐在地上抽泣起來。
好在孩子們都睡了，沒人注意到這里有個沒出息的男人。
不巧的是，谷語剛好正在這里打地鋪。
“艾老師……”
艾東抬手揮了揮，讓她走。
“嗯……”谷語看著艾東的樣子，心下不忍，自己的眼睛也跟著泛酸，“我知道的……很累吧，明明……最掛念自己的女兒……卻要先照顧別人……明明是個這么……這么細(xì)膩的人，卻要裝得很堅強……所以我不想你當(dāng)領(lǐng)袖的艾老師。”
艾東抽泣得更加厲害了。
谷語沒再說什么，只是坐到了艾東身側(cè)，輕輕將他的頭貼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沒關(guān)系的，艾老師，誰都需要肩膀?！惫日Z像艾東安慰趙夢琪一樣，輕輕撫摸他的頭發(fā)，“有你這樣的爸爸，茵茵很幸福，她沒什么可遺憾的，只要等著你來接她就好了?！?p> 呂晉剛好上完衛(wèi)生間出來，看到二人的樣子后，連忙轉(zhuǎn)身走向客廳，少見的沒有貧嘴。
然后他就撞見了正靠在墻上背單詞的江若沫。
“喂……”呂晉低頭瞪著江若沫，情緒很可怕。
“噫……”江若沫有點害怕，“怎么……又是我……”
“你仔細(xì)看看叔叔的臉?！眳螘x獰目指著自己道，“不如艾東么？我可比他小十歲呢。”
“……”江若沫要被嚇哭了，“這個……叔叔你，也很帥的……”
“真的么？是你的話，會選叔叔這樣的還是艾東那樣的？”
“嗚嗚嗚……”江若沫緊張地低下頭，“我在背單詞呢……”
“背什么啊，你這輩子也見不到老外了?！眳螘x蹲下身子，努力讓自己的表情溫柔一些，然而實際上卻更加猙獰，像是用過的廁紙，他用盡全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溫柔，“若沫小妹妹~這樣呢~有沒有好一點？你看，叔叔多溫柔，你會喜歡叔叔么？~”
江若沫捂著臉轉(zhuǎn)身就跑：“還是更喜歡河馬一些……”
呂晉撓著頭起身罵道：“什么嘛……溫柔也不行……”
此時，一只厚重的手拍了過來。
轉(zhuǎn)過頭，才發(fā)現(xiàn)是艾東，眼睛周圍還有些紅腫，不過情緒已經(jīng)緩過來了。
“溫柔是由內(nèi)而外的，你這個叫偽裝?！卑瑬|沉沉點頭道。
“……”呂晉咽了口吐沫，“剛剛……你跟谷老師……”
“她只是在安慰我?！卑瑬|指向大門口，“我們睡這里，別睡得太死。”
“看門？”呂晉掃了眼熟睡的孩子們，“沒辦法了……那混蛋逃跑了，只有我們兩個大男人了?！?p> 他說著跟著艾東走到門口，靠著墻坐下來，沉默了5分鐘。
“睡得著么？”呂晉問道。
艾東搖頭。
“那能不能……聊天……”
“《只狼》我通關(guān)了?！卑瑬|閉著眼睛笑道，“你，菜?！?p> “干，這種時候誰還有心情說這些?！眳螘x往前探了探身子，“這個……艾老師，教教我怎么受女生歡迎唄?！?p> “你問錯人了，我只交過一個女朋友，就是我老婆?！?p> “那也……比我強吧，至少命中率高?！眳螘x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教教我吧……”
“哎……”艾東揉著脖子坐直身體，“雖然社交經(jīng)驗有限，但是很奇怪，就我這個人，還是很受異性信任的?！?p> “請指教，艾老師?！?p> “今天，我只傳授一點?！卑瑬|列出食指，“也是最重要的一點?！?p> “是什么？”呂晉瞪著眼睛問道。
艾東指著自己：“要帥?！?p> “你媽的……”呂晉靠回墻上，又僵了幾分鐘才說道，“這個……別看我這樣，我也算是你的死忠了吧？”
“剛才誰號召投票給林溪行來著？”
“得了得了……從現(xiàn)在開始是你的死忠?！眳螘x說著認(rèn)真起來，“我肯定會支持你，但你能不能答應(yīng)我一件事？”
“怎么都來這個?！卑瑬|無奈搖頭，“我又不是鎂國總統(tǒng)?！?p> “你先答應(yīng)我?！?p> “別矯情，直接說?！?p> “嗯……我知道，你內(nèi)心，找女兒一定是最重要的事，你這種家伙，搞不好真的能找到。”呂晉紅著臉低下頭，“我在想，如果真的能找回那些失蹤者的話，過程一定很麻煩，而且不一定所有人都能找到，對吧？”
“我不知道?！?p> “就假設(shè)是那樣吧，假設(shè)找一個人回來的成本很高，需要排隊……”呂晉不太自信地抬頭望向艾東，“看在我一開始就是你死忠的份上……能不能優(yōu)先幫我找個人……我肯定會先幫你找到女兒的，讓我優(yōu)先就好了?！?p> “女朋友？”
“誰需要那玩意兒?！眳螘x把頭埋了下去，“一個……臭老太婆而已?！?p> 看著呂晉的神色，艾東沒再開玩笑。
呂晉攥著拳頭說道：“我知道，如果找人很麻煩的話，這種上了歲數(shù)隨時會咽氣的老太婆……肯定會被放棄……所以我才需要你幫忙。別跟我提什么公正，我無條件挺你……就這一個要求?！?p> “我知道了，好的?！卑瑬|點頭道，“我討厭這種交易……但你都說了，沒辦法，好的?！?p> “嘿嘿，不愧是人見人愛艾老師?！眳螘x這才放松下來，側(cè)了個身靠在墻角，“你先盯著點啊，后半夜我來?！?p> 隨著呂晉睡去，艾東的家也徹底安靜下來。
這幫孩子們，就連睡覺都不老實。
劉念明明是哥哥，睡覺的時候卻依著劉戀。
夏伴抱著掌機(jī)，拿董小磊的肚皮當(dāng)枕頭。
江若沫和吳羽倫躺在沙發(fā)兩端，睡夢中還在皺著眉頭互踹。
他們用此起彼伏的鼾聲，演奏著艾東從未聽過的奏鳴曲。
在這安逸的樂曲中，艾東仰頭靠在墻上，緩緩閉目。
“帶這么多熊孩子……這日子沒法過了……”
他在夢中笑著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