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鬼地方?!”
林謹言狼狽地躲著一把把自天而降的尖刀,這些尖刀落地便會消散,但劃在身上卻是真實的痛感。
林謹言一個不慎,被尖刀將手臂上還沒完全愈合的傷口再次割開,她痛呼一聲。
“衛(wèi)練,你人呢?!”
四周是一片霧茫茫,看不見其他人影也聽不見有人回應,林謹言心里越發(fā)慌亂起來。
不對,剛剛那女的自稱什么來著,?!??
林謹言暗道好俗氣的名字,但還是提高聲音,試探著又問了一句:
“福練,你在哪里?”
衛(wèi)拂練此刻就站在林謹言身前三丈,刀雨不落她身。
衛(wèi)拂練面無表情地望著林謹言,聽到林謹言的話,才有些懶洋洋地笑了笑,一開口卻是慌亂至極的語調(diào):
“道友,我這邊一直在下刀雨,你那邊怎么樣?!”
林謹言卻沒那么好糊弄了,原本她能想也不想地就直接追在衛(wèi)拂練身后,是因為衛(wèi)拂練那張臉實在讓她心神驚蕩,又不覺得一個道一境四階修士敢做什么,自大又驚疑中才不免行事莽撞。
但如今入了這怪異至極的地方,她要是還覺得沒什么問題,那就是真傻了。
百困陣能干擾方向,林謹言分辨不出衛(wèi)拂練的聲音是從哪一處傳來,索性隨便選了個方向厲聲道:
“你竟然敢故意誘我來此,等我出去了,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衛(wèi)拂練看著林謹言側(cè)身,對著空無一人的地方大喊,哪怕林謹言表情猙獰,這場景也實在有些滑稽,衛(wèi)拂練微彎了彎眉眼。
衛(wèi)拂練想了想,決定不理這位林家二小姐,等林謹言出了陣,失了大半條命后還要面對莊家的追責,就是有心想找自己麻煩,恐怕也無力實行了。
衛(wèi)拂練沒打算在這陣里取了林謹言的性命,她借了灑金閣外的陣法來給林謹言下套,林謹言要是死了,一切矛頭就全指在她身上了。
而她現(xiàn)在還不夠強。
林謹言要活著才能背鍋。
至于今日之事,全屬意外巧合,她是要“救”林謹言的,為此還驚擾了莊家人。
到時候鬧來鬧去,最后把事情鬧到另一個方向去就是最好了。
一個已死仆從和林家小姐之間的矛盾,哪有林家、紫鹿宗和莊家的矛盾來得更讓人關(guān)注?
林家還沒來陰陽宗,暫且不去管,只要紫鹿宗此次帶隊來陰陽宗的主事人聰明一點,就知道要大事化小,為免得罪莊家,必會以最快的反應速度將事情壓下。
衛(wèi)拂練扭頭望向那株灑金碧桃,借靈氣朝上翩然一躍,一步向前踏上院墻,再一步向前便踩上早已觀察好最適合承人的那根粗壯的碧桃分枝。
衛(wèi)拂練手里還不忘抓住一段桃花枝椏,稍微晃了晃,便讓陣法里的林謹言經(jīng)受了好幾下狂風襲擊。
陣法里這幾下狂風肆虐之時,林謹言幾乎站不穩(wěn)身子,刀雨也被吹的歪斜,無法預判方向,亂糟糟地朝著林謹言刮來。
等臉上也被劃了一道口子后,林謹言捂著臉終于忍不住了,她扯下腰間的儲物袋,從里面取出了一只與先前林蕓言手中一模一樣的青玉瓶罩。
青玉瓶罩開啟后,只能擋三分鐘,三分鐘后,瓶罩破裂,林謹言大手筆地拿出第二個青玉瓶罩,只覺肉疼不已。
而圍墻上方,衛(wèi)拂練晃過桃花枝椏后,卻沒能立刻去看林謹言的情況,而是沉默著和一只鳥對視。
這只鳥兩邊翅膀張開后大約有人臉那么大,金銀雙色的羽毛在夕陽映照下十分好看,一對爪子則有五種顏色,總之奇特得很。
這種鳥膽子時大時小,最怕人聲。
若有人在它近處半米內(nèi)開口,哪怕聲音很小,也立刻就能被驚飛,但若是不發(fā)出人聲,哪怕拿著鋸子鋸它腳邊的一段枝椏,它也不會動一下。
沒想到過了萬年后竟然還能看到殳汐鳥……
衛(wèi)拂練伸手摸了下殳汐鳥落在桃花上的一枚銀色羽毛。
殳汐鳥在萬年前就很少見,這種鳥必須生活在金銀寄夏花附近,每天都要聞滿一刻鐘花香,否則便會鳥心抑郁,然后釀出鳥生悲劇。
金銀寄夏花乃是一種極品靈花,在萬年前就很罕見,此花奇特之處比殳汐鳥只多不少。
衛(wèi)拂練正想著,殳汐鳥突然偏了偏頭,看向一個地方,叫了一聲。
只是它雖然生的好看,但叫聲卻不怎么好聽。
衛(wèi)拂練順著殳汐鳥所看的方向望過去,入眼是灑金閣樓的雅致飛檐,和飛檐下掛著的那一連串大而不響的翡玉鈴。
以及第十二枚翡玉鈴和第十三枚翡玉鈴之間站著的人。
這一瞬間,衛(wèi)拂練忽地想起萬年前岑昱常拿來自夸的兩句詩――
公子只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
寫到水窮天杪,定非塵土間人。
修士比之凡人要耳聰目明許多,從閣樓到灑金碧桃這樣的距離,若是凡人,絕對不能看清那閣樓欄桿前、翡玉鈴下的白衣公子容貌如何。
但作為修士,且神識遠比同階要強,衛(wèi)拂練一眼便將這應是畫中人的白衣公子五官和身段都看了個清楚。
這應當是那個莊家伽白公子了,他身為凡人,這么遠的距離,應當看不太清她。
衛(wèi)拂練收回目光,思考著她現(xiàn)在是不是該直接摔下樹,畢竟她翻進圍院,是為林謹言“求助”。
但還沒等她佯裝站不穩(wěn)摔落,旁邊那只殳汐鳥便振翅飛出。
殳汐鳥速度極快,不過一眨眼,就飛到了閣樓木桌上,用鳥喙推開鎮(zhèn)尺,將下面的畫紙銜起。
再下一瞬,就又飛回了灑金碧桃樹上。
鳥喙一松,畫紙飄落。
衛(wèi)拂練只瞥了一眼,便驚了一驚。
這……畫得什么鬼?
那個幾團彩墨扭曲在一起的不知道什么東西,總之奇丑無比的是……殳汐鳥?
灑金碧桃樹也被畫得丑了許多,但尚還能認出來。
枝椏要死不活地聳拉著,桃花這一朵超大,那一朵超小,亂雜雜地擠在一起,沒有絲毫美感。
“好丑?!?p> ――
注:
公子只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寫到水窮天杪,定非塵土間人。
——[宋]蘇軾《失題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