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照世用最淡定的語氣,說出了最狂的話。
一如他年前面對破劍門的弟子時候,用帶著幾片竹葉的竹枝,站在論劍臺上,上百名弟子站在臺下,身上全是被竹條抽出的血痕。
那是他們第一次感受到恐懼,在面對一個拿著小竹條的同門。
北照世當(dāng)然不會殺死他們。
但是那竹條抽在身上是真的痛。
年前的景象在這一刻忽然回放,對象是他們的對手,乃至敵人。
星海山。
莫名其妙的,這些對北照世有著怨恨嫉妒心理的同門,竟然隱隱有些快意。
現(xiàn)在他們忽然想看見星海山那群擺出一副勝券在握的臭弟弟被北照世像兒子抽打一樣的場面。
沒有反差就沒有傷害。
畢竟一個怪物同門……就是要大家一起分享才快樂。
星海山那邊兒數(shù)百弟子,被北照世這突如其來的話給震懾住了,他們甚至不理解眼前這個年紀(jì)看似年幼的少年,嘴里為什么能夠說出這么囂張的話語。
“秀魚姐!好好教訓(xùn)一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
“對!好好教訓(xùn)一下他!”
“我活了這么大,今兒個總算知道什么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了!”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斷有嗤笑聲和叫戰(zhàn)聲響起,他們冷笑著望著場中央的北照世,巴不得馬上看見他被按在地上暴捶的模樣。
徐秀魚偏頭看著君夢平,后者微不可尋地點點頭,于是她不再猶豫,于眾人的呼喊聲之中緩緩走到北照世的面前。
“師弟,莫要讓姐姐失望?!?p> 行劍門的門主童棠對眼前這個少年如此青睞,徐秀魚相信北照世一定有值得讓別人區(qū)別對待的資本,但是她對自己的實力亦是非常自信,此戰(zhàn)她定會竭盡全力去獲勝。
北照世手上還是那根竹條。
從竹林里面新折,上面還有雨水。
他望著徐秀魚的白發(fā),眼中微微出神。
“好美的頭發(fā)……那年我被帶進(jìn)山,隆冬雪潔白,莫過于此。”
徐秀魚一怔,蹙眉道:“師弟,現(xiàn)在是在論劍。”
北照世回過神,說道:“我沒有與人周旋的習(xí)慣?!?p> “所以,出你最強的那招。”
大殿的氣氛逐漸緊張起來,兩方人都緊緊注視著大殿中央的這一場戰(zhàn)斗,徐秀魚蛾眉凝成了一條淺淺的線,瞳孔里面仿佛成了深淵,木匣之中的六柄小劍同時飛出,圍繞著她飛舞盤旋,交織成劍網(wǎng)。
“六……六柄劍!”有人驚呼。
即便是不修行念力的人也明白,能同時用念力操縱六柄武器這意味著什么。
全天下除了王城的語常微,就只有眼前這位女子能夠做到。
或許……將來,徐秀魚會成為第二個語常微!
君夢平看著徐秀魚,嘴角揚起一抹微笑,里面充斥著自信和欣慰。
這是他們星海山的驕傲。
未來江湖的傳奇!
北照世手持竹條,望著面前的徐秀魚,面色不改,眼中浸潤著比后山潭水還安靜的安靜。
他常去后山釣魚,其實是在參悟自己的劍意。
北照世的劍意,和過往的劍客并不相同。
無形,無影,風(fēng)起便吹落樹葉,云壓便驟雨紛紛,日出時一抹鋒利可刺破三千里紫霞,月升時西山只剩一片寒。
這劍意,叫做無相。
徐秀魚六柄飛劍齊出的那一瞬,恐怖的勁道在空中劃出劇烈的爆破,她的念力皆盡爆發(fā),在自己的身遭形成了強大的氣場,吹起了紅衣,修長雙腿上的白皙越發(fā)蒼白,她的眼睛有血絲乍現(xiàn),在飛劍快接近北照世的時候,每一道飛劍又演化出六記殺招,招招均致命。
這一段變化看呆了曳劍山的年輕弟子,他們終于意識了問題的嚴(yán)重性,尤其是云鵬,他的臉色愈發(fā)難看,對方這個實力方才和他周旋已經(jīng)是給足了他的面子,倘若對方認(rèn)真,他根本就撐不住一招。
北照世站在原地沒動,在飛劍的殺招變化完成之后,他才在某一個微妙的瞬間后退半步。
手中的竹條在空中輕輕一引,莫名的力量在竹尖溢出,只在冥冥之中最關(guān)鍵的那一刻,成功地破壞了六柄飛劍之間的某種韻律。
于是,那三十六記連環(huán)的殺招便在瞬間被瓦解。
“妙哉!”劉柯縱由衷贊道。
徐秀魚的俏臉上露出驚愕,旋即便興奮起來,眼前的這個少年似乎很……強。
她正欲重新變換殺招,卻看見了一抹綠色落在了自己的肩頭。
是一片青翠的竹葉。
斬落數(shù)根青絲。
徐秀魚移開眼神,看著北照世的手間竹條,上面確實少了一片葉子。
她沉默了許久。
最后她收回了空中交織的飛劍,雙手蓋上盒子的時候還在顫抖。
“葉子也能殺人嗎?”
她抬起頭,很認(rèn)真地詢問道。
那片肩頭的竹葉無風(fēng)自動,飄落在地。
“葉子不能殺人?!北闭帐阑氐?。
還有后半句他沒有說出來,但徐秀魚已經(jīng)明白。
她對著北照世微微頷首,真誠地說道:“我輸了?!?p> “多謝師弟手下留情?!?p> 大殿內(nèi)部陷入了一片死寂,不少弟子臉上還是一副懵逼的神色,他們只看見北照世破掉了徐秀魚的殺招,但是卻不明白徐秀魚為什么會認(rèn)輸。
直到他們將目光移向地面那片插進(jìn)了堅硬青石板的竹葉時候,他們才多少有些了悟。
那片葉子方才也停在徐秀魚的肩膀處。
這場比斗結(jié)束的太快,很多弟子無法接受。
無論是星海山還是曳劍山,回想起了方才的戰(zhàn)斗,這些曳劍山的弟子終于明白自己在劍道一途上到底和北照世有多大的差距。
年前的時候,那一場門派會武,北照世多半是留手讓他們,不然他們連出招的機會都沒有。
“星海山還有人應(yīng)戰(zhàn)嗎?”北照世問道。
“沒人我溜了,山上的魚簍我還沒有收拾,怕雨下太大,給我沖走了。”
無人回應(yīng),星海山的確來了不少弟子,出戰(zhàn)也安排了三人,然而這三人的實力相差不大,徐秀魚是最強,卻在北照世手下一個回合就輸?shù)袅吮荣悾渌茏由蠄鲆彩峭魅弧?p> 誠然,方才的那一場戰(zhàn)斗,北照世的招數(shù)有些出其不意,如果一早有所防范,定然不會結(jié)束的這么突兀。
只是最后的結(jié)果多半不會有偏差,長老們能夠很清楚的看出北照世和徐秀魚之間的實力差距。
這讓他們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北照世表現(xiàn)出來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似乎過于豐富了,初次面對徐秀魚那樣的殺招,竟然完全沒有慌亂,在最短的時間找到了破解之法。
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