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綃心眼多,自然是不相信的,只覺得程錦是在說大話,不過程錦是主子,她自不會給她沒臉,便笑著應(yīng)下了,還不著痕跡地奉承了幾句才去還書,青萍則收拾了東西陪著程錦一路慢悠悠地往回走。
程錦一路上走走停停,仿佛怎么也看不夠眼前的春景一般,連飛過來的小鳥,剛剛綻芽的柳梢都能讓她感興趣地看上好一陣。
“落盡繁花春事了,長亭迷遠(yuǎn)道,猶記文郎初見,不堪記歸期……”
不遠(yuǎn)處傳來縹緲的樂聲夾雜著少女的嬌笑聲,她停下來仔細(xì)聽了聽,“這是咱們府里的那幾個女伶在排新戲?”
“是現(xiàn)下最時興的《盼春歸》,唱的是太祖皇帝年間的文丞相的風(fēng)流情事,最是哀怨動人,咱們府里這幾個女伶唱的很是不錯。”
初春時節(jié),聽到這樣哀婉動人的曲子,饒是青萍這幾日聽了許多回,也不由自主地動了傷心。
“???”程錦愣了一下,下意識道,“文丞相?可是文定年?”
“正是?!鼻嗥键c點頭。
老夫人愛聽?wèi)?,府里豢養(yǎng)的這個戲班子,日日給她唱戲聽,但是程錦癡傻,哪里坐得住聽?wèi)?,老夫人也不喜她搗亂,她便很少到老夫人跟前聽?wèi)?,自是不知道這出剛出來不久的《盼春歸》。
但文相助太祖皇帝平天下,安萬民,以文官之身出任武將,在北地以身殉國,是千古流芳的一代名臣,他的大名老幼婦孺無一不知,就算程錦是個傻子也聽過。
程錦面色古怪,“他有何風(fēng)流情事?我聽說文相終身未娶,也不曾有自己的子息,如何會同女子有瓜葛?”
“文相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美名流傳至今,他終身未娶,未必就和女子沒有過情事?!鼻嗥家槐菊?jīng)地說,平素惟主子命是從的實心眼丫鬟,第一次為了自己的偶像頂撞程錦,文相那般俊逸風(fēng)流的人物,如何能夠孤苦終老?
程錦感興趣地點點頭,“那你倒是同我說說,這文相都和哪些女子有過糾葛?”
程錦的態(tài)度溫和,青萍卻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才出言無狀,竟然頂撞了自家姑娘,連忙就要跪下請罪,卻被程錦一把拉住。
“你慌什么?我之前稀里糊涂的,自然不知道文相的情事,你既同我說了,便細(xì)細(xì)說來?!?p> 青萍咬著唇,確認(rèn)程錦的臉上只有好奇,沒有慍怒,這才細(xì)聲道,“奴婢也只看過兩三個話本子,聽過幾出戲,說的都不盡相同,指腹為婚,卻早早夭亡的未婚妻,青梅竹馬的鄰家姑娘,從小服侍文相的小丫鬟,還有被他搭救的小寡婦,還有《盼春歸》里的青樓名花……哦,聽說現(xiàn)在外頭最時興的話本子說的是他同北蠻公主的事兒?!?p> 青萍話還沒說完,程錦在一旁已經(jīng)捧著肚子,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連小寡婦和北蠻公主都有?這文定年該有多不挑嘴???”
“姑娘!”文相可是萬千少女的深閨夢中人,哪里容得程錦這般排揎,忠心小丫鬟這便惱了。
“文相都作古五十年了,你們又沒見過他,怎知他就如話本子里寫的那樣???說不定他和朝中那些老大人一般,蓄著一把胡子,成日板著臉呢?!背体\覺得很好奇,為什么這些女子會如此迷戀一個幾十年前的古人,文定年的骨頭恐怕都化成灰了,哪里還有什么皮相,她們這般心心念念的,究竟有何意義。
“因為狀元郎啊,”一向沉穩(wěn)的青萍,面皮難得染上了緋紅,“人家都說文家的這位狀元郎是文相第二,不僅學(xué)問一樣好,長得也很相似,都俊得很呢!”
程錦隱約想起來,去年文家的這位這位狀元郎游街的時候,他們一家還去茶樓看過他,只不過她當(dāng)時在忙著吃花生,沒有多留心他的長相,“為何兩人會相似?莫非這位文狀元是文相的子孫么?不是說文相不曾有子息么?”
“文相故去后,他的弟弟將自己的幼子過到了文相名下,算是為他傳承香火,狀元郎便是那個孩子之孫,算起來是文相的曾孫了,見過他們倆的老人都說,文狀元生得酷似文相?!?p> 程錦微微搖頭,并不如何相信,“隔了房的曾孫,能像到哪里去,我看是你們覺得狀元郎長得俊,便把他的容貌安到文相身上去了吧?”
前朝尚未覆亡之時,文定年就被稱為“大燕第一公子”,如明月清風(fēng)俊逸清朗,如珠如玉溫潤奪目,便是趙華這個見多了美男子的師姐,也不得不說文定年的確是她生平所見生得最好的男子。
這等人物千百年能出一個便是難得了,文家那位后輩怕是借先人的光給自己添彩了,程錦畢竟不是普通的懷春少女,非但沒對文家那位公子起什么好奇心,反倒先添了幾分不屑。
“奴婢也不知道,不過看著那些話本子的時候,心里想的的確是文公子?!币幌蚍€(wěn)重的青萍在提起這事兒的時候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臉紅得都快滴血了。
程錦覺得好笑,卻不知京城少女們提起那位狀元郎大抵也都是這種癡癡的模樣。
“你去書坊把這些話本子都買回來,也讀給我聽聽,書坊里賣的好的話本子,都捎一本回來?!背体\興致勃勃地說。
書坊里賣的最好的便是話本子,莫說是她們這些小姑娘愛看,便是老夫人也喜歡的,聽說宮里的兩位公主也常偷偷讓人到書坊尋這些話本子呢。
“我的好姑娘哎,你怎么才回來?”程錦還沒踏進(jìn)院門,趙嬤嬤就咋咋呼呼地迎了上來,“老奴還擔(dān)心你在府里迷了路,正準(zhǔn)備尋你去!青萍!你是怎么當(dāng)差的!不是早同你說過了,給老夫人請了安后便領(lǐng)著姑娘回來么?怎么耽擱這么久?”
“嬤嬤急著讓我回來,可是有什么急事么?”程錦抬了抬眼皮,聲音有些冷。
“老奴這不是擔(dān)心姑娘迷路嗎?”趙嬤嬤還是有些不適應(yīng)這個傻子在她面前擺出這副做派,雖已經(jīng)極力收斂,卻還是難免流露出幾分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