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歸去之路

　　德拉貢紀208年2月1日

　　阿黛拉已經(jīng)沒有在王都繼續(xù)逗留的理由了。在事態(tài)變得難以掩飾之前，她選擇逃走。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書信、口信，都沒有，阿黛拉喬裝踏上了北上的馬車，就這樣神秘的消失在了王都。

　　笑面得知自己這個“菲歐利商人”失蹤的消息后，那常常掛著虛假笑容的臉上會露出什么表情呢？

　　阿黛拉坐在擁擠的馬車里，裹得嚴嚴實實的婦人和老者擠滿了車廂。她在最外側(cè)，一邊偷偷的翻閱著魯濱遜的筆記，一邊回想這一個星期發(fā)生的種種。

　?。拔覀儸F(xiàn)在也算是半個行商了，這感覺有些微妙?！保Ⅶ炖瓕憬阏f道。

　?。霸趺次⒚盍?？”｝

　　｛“跟笑面打交道的那幾天我很緊張……老實說，我總覺得對付他比想象中的簡單太多了，以至于我到現(xiàn)在還有種難以名狀的虛幻感。姐姐，你有感覺到什么嗎？”｝

　?。皼]有，幾個盯梢的人都是垃圾，他不會知道我們的秘密。不過，我也覺得我們進行的太順利了?！保?p>　?。跋Ｍ皇清e覺?！保?p>　　｛“無論和誰打交道，知道對方想要什么，就成功了一半。貪婪的人雙眼很容易蒙蔽，笑面也不例外?！保?p>　?。班?，不過以后還是不要這么鋌而走險了，像是刀尖上跳舞?！保?p>　　“小姑娘，你看的是什么書?。俊?p>　　突然，一個年邁的老爺爺湊過來問道，他的口音阿黛拉很熟悉，但說不上來。他長相和藹，一頭發(fā)黃的白發(fā)，眼睛與年齡不符的清澈。阿黛拉趕忙把筆記藏起，不知所措地笑著。

　　“沒，沒什么。筆記而已?！?p>　　“你是北方人？”

　　“您是怎么知道的？我，我還有口音嗎？”

　　“嗯，有一些。”

　　阿黛拉苦笑著，看來一學期的學習也沒能磨掉她在北方被帶出的口音。突然，阿黛拉驚恐的睜大了眼睛。有一個可怕的可能從她的腦子中閃過，如果一個閱歷豐富的路人爺爺也能分辨出她的口音，那么笑面也必然能夠做到……

　　阿黛拉不敢再想下去，她開始意識到自己自以為完備的交易行動事實上破綻重重，而笑面沒有拆穿，他很有可能暗中做了一些阿黛拉不知道的事情。

　?。敖憬?，事情有蹊蹺。”｝

　?。翱谝舻膯栴}我根本沒有想到?！保?p>　?。靶⌒模赡芘闪藚柡Φ慕巧覀??！保?p>　　阿黛拉伸頭看了看外面，這里是沿著阿拉爾山脈東麓的商道，兩邊是原野，空曠無人。如果有人追蹤，應(yīng)該不是以跟車的方式。

　　那么只有一種可能了，就是這兩輛擁擠的馬車中，藏著一個笑面的眼線。

　　“姑娘？怎么突然愣著了。我沒有別的意思，北方口音其實——”

　　“啊啊，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沒啥沒啥。那個，老爺爺您是哪里人啊？”阿黛拉回過神來，趕忙接話道。

　　“我是西海人。”老爺爺笑著說。

　　阿黛拉仿佛被閃電擊中一般，再次愣了神。西海，阿黛拉的故鄉(xiāng)，怪不得老爺爺?shù)目谝袈犞煜?，這是故鄉(xiāng)的聲音啊。已經(jīng)漸漸沉淀下來的思鄉(xiāng)之情瞬間被眼前的故鄉(xiāng)之人激起，阿黛拉的目光開始閃爍。

　　“西海啊……是個好地方呢。”

　　“姑娘你知道那里？的確是個好地方，整個西洋最平靜的海，舊神的饋贈之地啊?！崩蠣敔敵ㄩ_了話匣子，他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述家鄉(xiāng)的風貌。

　　一時間，仿佛家鄉(xiāng)的海風就在阿黛拉的臉頰吹拂，記憶中的潮水涌了上來……

　　老爺子今年已經(jīng)六十八了，是個信使，跑腿了大半輩子，常常幫人捎些信物，這次便是去阿布力思堡送信。他的家鄉(xiāng)在西海群島的丹特島，是阿黛拉的家鄉(xiāng)里奇島旁的主島。清水河鎮(zhèn)的魔神降世和兩年多前的魔神之災對西海島民的生活沒有造成影響，人們還是像往常一樣忙于生計。

　　他講述著自己的見聞，提到了西邊的一大片被魔神摧毀的城鎮(zhèn)在緊鑼密鼓的重建著，提到了因為狼族刺客的刺殺行為，大量軍隊開始往邊境調(diào)遣。老爺子是個非常健談的人，和阿黛拉印象中的大部分信使一樣。

　　｛“我好想家……”｝

　?。安皇菚r候，先把笑面的眼線揪出來。或者證明他不存在?！保?p>　　馬車到達瑪瑙河畔的一個小鎮(zhèn)時停下來歇腳。已經(jīng)是中午，馬車上的乘客紛紛下車到附件的旅館填飽肚子。車夫說下午一時出發(fā)，屆時他會敲響鈴鐺，讓乘客們不要走太遠。

　　阿黛拉去旅館大吃了一頓，然后跑到了小鎮(zhèn)外的原野上看風景。然而，空曠的原野上只有她和隨風飄搖的枯黃野草。

　　她按計劃遲到了一些，等到上馬車時，她悄悄的問剛剛的老爺子：

　　“老爺爺，除了我之外還有誰遲到嗎？”

　　“呃?！崩蠣敔斨皇鞘疽饬艘幌拢驗槟莻€男人就坐在他們對面。頓時，尷尬的氣氛蔓延開來。

　　但阿黛拉可顧不了這些，她緊緊的盯著那個帶著兜帽的中年男人，試圖揭開他的偽裝。然而，除了一雙滿是老繭的大手、胡子拉渣的下巴還有一件破舊的帶帽風衣，沒有任何有用的細節(jié)。男人的行李也僅僅只一個人頭大小的牛皮包，未攜帶任何武器。

　　“干什么？”男人兇巴巴的說道，引得一車人都望向了這里。

　　阿黛拉被嚇了一跳，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目光過于失禮，趕忙收斂，沉默不語。

　　馬車出發(fā)了，沿著瑪瑙河往上游前進，后天早上差不多能到阿布力思堡。

　　一天半的時間，阿黛拉必須查清楚這個男人的身份。如果這個男人真的是笑面的眼線，意味著他能夠逃離阿黛拉和姐姐的雙重感知，同時也意味著他知道阿黛拉前幾日的所作所為。

　　一路上，阿黛拉時不時的瞥一眼中年男人，除了知道他是個臭脾氣之外，一無所獲。

　　天黑了好一陣子，馬車才勉強趕到橡木鎮(zhèn)。乘客們紛紛找旅館借宿，阿黛拉是他們中的一員。她租下一個房間后，立刻進入潛行模式，順著氣味去尋找之前那個男人。

　　結(jié)果讓她大跌眼鏡，這個男人是個酒鬼，在一間酒館和當?shù)厝撕染拼蛸€，完全沒有一個神出鬼沒的眼線該有的樣子。他的牛皮包里也僅僅是些錘子、釘子、鐵楔子之類的工具。

　　阿黛拉稍稍放下心來，她判斷笑面雖然知道她扮演的“菲歐利商人”是假，但是并沒有能力察覺到她的每一次易容和行動，更別提派人跟她到這個地步。不過，還不能完全消除這個人的嫌疑，畢竟他有可能察覺到自己的監(jiān)視，在進行一場反偵察的表演。

　　今夜阿黛拉已經(jīng)無事可做，要揭穿他還需要時間。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然而，隨著心靜下來，家鄉(xiāng)朦朧的光景卻悄悄爬上心頭。

　　阿黛拉橫豎睡不著，一個人走出旅館，吹著凜冽的北風，來到了瑪瑙河邊。

　　冷冷的月色下，冰封的瑪瑙河散發(fā)出灰色的光，漸漸地，似乎有人影在其中攢動。阿黛拉看到了爸爸媽媽，看到了達西，甚至看到了爺爺……

　　不知是不是因為夜晚刺骨的寒風扎的，阿黛拉的眼睛濕了，她顰蹙著眉毛，思緒隨著如水的月光，越走越遠。

　　“月之女神啊，看在我作為人的靈魂的份兒上，請保佑我的家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