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切的起點

　　這是阿黛拉作為普通人類最后的記憶。

　　德拉貢紀195年十月，里奇島的葡萄熟了。

　　十五日，阿黛拉·干紅（Adle Rouge-Sec），我們故事的主角，第一次跟著爺爺去大陸上賣葡萄，今年她十五歲。

　　清晨的靴子港，海上的船帆一片連著一片，海鷗盤旋著尋找可以偷吃的東西。這是港口最繁榮的季節(jié)，西海的島民滿載著豐收的水產(chǎn)和季貨來港口與大陸居民交易，做好過冬的準備。這同時也是人們最富足的季節(jié)，大半年的辛勞，就凝結(jié)在肥美的魚肉和香甜的水果里。

　　阿黛拉不是第一次來港口，卻是第一次作為家里的長女學習做生意的經(jīng)驗。爺爺則是老手了，靴子港一半的水手他都認識，這一次，除了每年固定的葡萄，還帶了兩瓶紅酒，打算賺上一大筆錢順便給阿黛拉和弟弟達西買件好看的冬衣。

　　“三年的紅酒？我想想，五銅幣怎么樣?！备劭谛【起^的主人撫摸著玻璃瓶裝的紅酒，露出貪婪的神色。

　　“你逗我？小家伙，你是真不識貨還是假不識貨？哼?！崩蠣敔斠话褗Z過酒瓶，叫上阿黛拉出門。

　　爺爺撓撓頭，仔細想來，這么好的紅酒在靴子港這樣的小港口怎么可能賣得出對得起它的價格？他一拍腿，決定等葡萄賣完之后去內(nèi)陸找找買家，說不定能找貴族賣個好價錢。

　　“爺爺，那兩瓶酒很值錢嗎？”

　　“孩子，這兩瓶酒和你的姓氏同名，干紅家祖?zhèn)髅胤结勗欤俏疫@輩子為數(shù)不多釀到三年的珍品，你說值不值錢？”

　　“你總這么說，可壓根兒沒人聽說過?！卑Ⅶ炖荒槻恍肌?p>　　“好你個丫頭，我可是為了給你和達西買衣服才舍得賣——”

　　“少騙人，你一定又是去找水手賭錢?！?p>　　爺爺氣得滿臉通紅，阿黛拉在一旁壞笑。

　　阿黛拉長著一張小巧的臉，說不上容貌驚人，但是微翹的鼻頭、干練的眉毛以及些許恰到好處的雀斑讓她有種別樣的西海島民氣質(zhì)，加上繼承自母親的藍灰色雙瞳搭配搭在肩上的亞麻色卷發(fā)，這個姑娘永遠會在人群中牽住些許目光。

　　阿黛拉沒有辜負爺爺?shù)呐囵B(yǎng)和重視，靠著貨物本身的顆粒飽滿，加上她的伶牙俐齒，只忙活了一上午和半個下午，就把一船的葡萄一串不剩地都賣出了好價錢。之后，他們租下一輛馬車，趁著天還沒黑趕往內(nèi)陸，爺爺計劃到瑪瑙河下游最繁華的城市——奧爾登堡去推銷他的紅酒。

　　他們經(jīng)過清河鎮(zhèn)時，太陽剛好打烊，爺爺決定在此歇一晚，第二天清晨再出發(fā)去奧爾登堡。

　　阿黛拉跳下車，隱隱覺得遠處的森林中散發(fā)著一股不祥的氣息。她抬頭遠眺，看見遠處的烏鴉在空中盤旋，竟圍成了一個詭異的圓圈。爺爺也感到詫異，以他快七十年的閱歷，這樣的場景也聞所未聞。

　　小鎮(zhèn)的居民都出來佇足觀看，議論紛紛，不安的情緒在擴散，但沒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太陽的余暉漸漸收起，天空黯淡，烏鴉也漸漸看不清了。突然，森林的上空一道猩紅的光閃過，仿佛是一道高空中的紅色閃電。一聲炸響，森林那邊燃起了熊熊大火。

　　小鎮(zhèn)居民們被嚇到了，可看熱鬧不嫌事大，一陣驚呼之后依舊無動于衷。區(qū)區(qū)森林大火，離他們太遠，而且小鎮(zhèn)傍河，危險不大。只有少數(shù)人驚慌失措的跑開。阿黛拉頭一次見這么大的火光，像是晚霞重新從天邊升起，照亮了半邊天。但是阿黛拉不解，晴空萬里，剛剛怎么會有落雷？

　　“那是什么??？”人群驚呼。

　　阿黛拉順著人們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緊接著的一幕，將永遠的刻在阿黛拉的腦海。

　　一個半山高的人形怪物，裹挾著猩紅的火焰，摧枯拉朽的碾壓著森林。它就像是從《神代啟示錄》的末世篇里走出來，長著巨大的雙角和翅膀，眼里能噴出火焰，嘶吼如驚雷，震得人們無法不捂住雙耳，跪伏在地上。詭異的是，天空中一直閃爍著紅色的閃電，連接著怪物與天空，仿佛用紅線吊著木偶。

　　無法遏制的恐懼瞬間侵襲了所有人的心，仿佛來自靈魂最陰暗的深處，沒有人能夠抵擋。

　　人群尖叫著作鳥獸散，爺爺拉著嚇傻了的阿黛拉往馬棚里跑，誰知受驚的馬生生扯塌了馬棚，四散而去。

　　“那是什么啊爺爺??？”

　　“我不知道！趕緊跑！”

　　跑是沒有用的，羸弱的雙腿能跑出多快呢？那怪物看到了這邊的城鎮(zhèn)，竟展開了駭人寬度的巨翼，騰空飛起，像一團火焰包裹的沙塵暴一般席卷過來，一路的郁郁森林變成焦炭，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聲音越來越近，轉(zhuǎn)眼間就到了耳邊。

　　“轟！”

　　灼熱的氣浪掀翻了正在奔跑的阿黛拉和爺爺。阿黛拉驚恐的回頭，看到的是人間煉獄。

　　小鎮(zhèn)的石頭房像紙糊一般被推到，燒的通紅，幾乎融化。有數(shù)十人在街上奔跑，但沒跑幾步便冒著煙倒在地上，變成了一灘黑色的焦土。到處是噼里啪啦夾雜著人畜的慘叫，到處是飛揚的灰燼。天空變成了血紅色，猩紅的閃電帶著炸響。阿黛拉緊張到無法呼吸，她幾乎忘記了被掀翻之后摔在地上的疼痛，癱坐著，已經(jīng)沒了勁兒。

　　怪物身上的火焰逐漸黯淡下去，露出了被燒的焦黑的身體，但令人驚駭?shù)氖?，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生。很快，它就恢?fù)了似乎是最原始的姿態(tài)。

　　傳說中惡魔一般的臉，火蜥蜴一樣暗紅色的皮膚，如公牛一般壯碩的軀干，還有傳說中巨龍的翅膀……怪物停下了歇斯底里的破壞與屠殺，注視著自己的身體，動了動身上的關(guān)節(jié)。

　　“Papel checd……（真是失敗的召喚）”

　　它張口了，不再是之前驚雷般的怒吼，而是低沉的說著什么，像是一種語言，很古老的語言。這個時候，剛剛不停落下的紅色閃電開始變得黯淡。怪物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瞇起了眼睛。

　　“Sap ne avin……（不能白來）”

　　說完，它環(huán)顧四周，緊接著騰空而起，以巨龍俯沖的速度砸在瑪瑙河岸邊，從水中撈起了幾個人直接吞了下去。不一會兒就吞了數(shù)十人。然后，它那可怖的視線轉(zhuǎn)到了阿黛拉和爺爺身上，一瞬間，阿黛拉心跳都停了。

　　“轟！”

　　它的降落如同一座小山砸在地上，阿黛拉和爺爺已經(jīng)嚇得沒有力氣了，除了張著因為絕望而瞳孔放大的眼睛看著眼前的龐然大物，什么也做不了。它伸出巨大粗壯的爪子，抓起了阿黛拉的爺爺，阿黛拉這才反應(yīng)過來，大聲哭喊著。

　　怪物沒有吞下爺爺，它停頓了一秒，直接把爺爺扔了出去。

　　“Trpo viexu（太老了）……”

　　爺爺從數(shù)十米高的地方重重摔在一處地面上，粉身碎骨，當場死亡。

　　“不！?。。。?！”

　　阿黛拉崩潰了，聲嘶力竭的哭喊著，喊到嗓子出血，一股腥甜。她不顧一切向爺爺?shù)氖w爬去，眼睛和嘴巴都哭到麻木。今天本來是美好的一天，把半年的辛勞兌現(xiàn)，爺爺要給自己禮物，又是自己的第一次做生意……為什么？為什么？

　　沒有多少思考的余地了。一個巨大的爪子抓起了自己的腰，幾乎要把自己攔腰掐斷，阿黛拉透過渾濁的淚看向血泊中的爺爺，伸出雙手。

　　“再見了，爸爸，媽媽，達西，你們要好好的……爺爺，孫女馬上來見你……”

　　眼前一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