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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在太陽上的彩虹

楔子 即便墜下萬丈懸崖,我還是不會放開你的手

披在太陽上的彩虹 樂在心中66 3988 2019-05-30 20:47:24

  從希望到絕望要花多久?在云來峰上吊著一夜就夠了。

  從絕望到希望要多久,再從云來峰上吊一天就夠了。

  “小紅,小紅,別松手?!贝笏尉硟?nèi)的千機山,其一眾山峰可以都算得上是高高聳立,直插入云。平常別說是人,就連鳥獸都很罕見。其中最高最陡峭,有天梯之稱的要數(shù)云來峰。就跟它的名字一樣,因為實在太高,又多萬仞絕壁。所以它給人的感覺是,它不是插入云端,而是云層匍匐在它的腳下。最擅長攀援,視高山如平地的猿猴,擁有最強翅膀,飛上蒼穹五千里的雄鷹,都不敢輕易地挑戰(zhàn)云來峰。

  此刻上面卻有一個女子。她半個身子都掛在了云來峰的萬丈懸崖上,崖下則是一片暗淡。仿佛連光都無法逃脫云來峰的利爪,即便如今已是艷陽高照,底下洋洋灑灑幾百里,全是透著死亡氣息,讓人感到昏眩難受的黑,間或有一星半點的綠色,卻是幽暗的灰綠。別說是吊在這里,平常人只要向下看一眼,就足以惡心昏眩,半天回不過神來。女子間或會發(fā)出兩聲,可崖下卻好像有無底洞,所有聲音全被它一口吞下,沒有半點回音。

  一個時辰過去了,又一個時辰過去了,整整一夜都過去了。那女子卻始終保持著掛在云來峰上的樣子,一點沒上,一點沒下。連著上面那名死死地抓著她手臂的男子姿勢也一點沒變。

  唯一改變的是那女子的面容。從剛開始健康的緋紅到失望后的蒼白。當(dāng)男子的鮮血滴在了她臉上,她的臉又再次染紅了。因為用力過大過久,那男子的衣服已經(jīng)磨破,渾身上下到處都是鮮血。

  但他蒼白的臉上反而因此多了些紅暈,為他添了一分特有的氣韻??赡苁翘哿耍稚锨嘟町吢?,但他臉上卻仍舊看不出一絲慌亂。他一邊緊緊抓著女子,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繼續(xù)安慰女子道:“小紅,不要放手。再等一會兒,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p>  算起來這句話他也就會說了上百次。每次女子控制不了想向下看,他就會這樣來分散女子的精神,好不讓她感覺出這云來峰到底是怎樣的地方。周圍一片詭秘安靜的云來峰,連個活物都沒有的云來峰。他們已經(jīng)等了一夜??墒侨耘f沒有任何屬下上來營救。而峰底則如同吃人的猛獸那樣,興奮地張開了獠牙,蠢蠢欲動地要吞噬著它的獵物。

  和那女子的情況完全不同,男子的情況還很樂觀,畢竟他只是稍微向下傾了一點。只要輕輕地那么一松手,他就可以得救。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不是嗎?別人的性命哪有自己的寶貴。

  可是,男子暗下了決心。他不會放手。因為手里握的,是他放在心上的人,比他的性命還珍貴的人。他絕不會拱手讓給任何人,就算是天也不能把他們倆分開。

  那女子終于支持不住,卻是自在地嫣然一笑,輕輕問道:“阿旭,是不是不會有人來了?!?p>  那喚作阿旭的男子頓時心神大亂,強自定了定后才說道:“小紅,你胡說什么呢?我不是說了嗎,一會兒就會有人來?!?p>  那喚作小紅的女子苦澀地笑了下才說道:“你從昨晚就這么說了。阿旭,我雖然有點笨??墒且仓酪粋€道理。月亮落下去了,太陽升起來了。這就代表已經(jīng)過去了一晚,救我們的人和殺我們的人卻沒上來。為什么,因為這里就代表死地是不是?這里好安靜,除了風(fēng)的聲音,連鳥叫聲都沒有。為什么,因為這里就連鳥都飛不上來是不是?”

  小紅的聲音很平靜,但阿旭越聽越害怕。遇到小紅以前,這世上,即便是泰山崩于他的面前,他也不會停下泡茶的動作。千軍萬馬中,刀劍在他身邊揮舞,隨時都會丟掉性命的時候他也沒有半分害怕。甚至必要的時候,只要對自己有利,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拿自己的性命當(dāng)做誘惑敵人的工具。

  可是現(xiàn)在,僅僅是這么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他從心里感到害怕。他真的害怕,小紅會干傻事。他知道,這個女子看起來一臉的精明,實際上卻是個傻丫頭。自己無論對她說什么她都會信。自己騙她說,再堅持一下,馬上就會有人來了。她就勉強堅持了這么久。

  可是,要是知道來救星的希望是微乎其微,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松開自己的手,用她的命來換心愛男子的命。

  這就是小紅,愛上一個人就會全心全意只為對方付出,而不求回報的小紅。平日里也不是沒人愿意為了他丟掉性命??赡嵌际怯袟l件的??赡切┤耸窃谙伦?。他們是看中自己有幫他們掙大錢的能力。當(dāng)然,賭局中的賭徒隨時可以換個莊家。所以自己必須日夜努力,否則就會被人拋棄。他一直以這件事為教條,直到他遇見小紅,之前十七年的人生觀念轟然倒塌。

  思緒翻轉(zhuǎn),往事不堪回首??善@個時候他身體到了極限。沒辦法,一夜沒吃沒睡,他的體力衰減得比平時快了三倍。

  小紅的身體開始緩緩地滑落下去。不是不遺憾的。明明答應(yīng)過阿旭的,從今以后都會陪伴在他身側(cè),讓他不再孤獨。不過心里更多的是快活,畢竟他還能活下來不是嗎?與其兩個人都去死,活下來一個還是賺了。她默默合上了雙眼,像一只斷了翅膀的蝴蝶那樣,等待沉入大地的命運。

  可是為什么好久了,還能聽到風(fēng)聲。心里隱約有了答案,卻還會不肯置信。深呼吸平靜了心以后,睜開了眼睛。沒有傳說中長得十分恐怖的牛頭馬面,只有快要落山的太陽公公正笑瞇瞇地盯著自己。再仔細(xì)一看,比太陽更為耀眼的阿旭,臉上掛著比太陽還燦爛的笑容,

  他始終沒有放手,絲毫不顧忌他大半個身子已經(jīng)掉在了云來峰下,也不管救星的多么渺茫。只要再過一會兒,他不但救不了人,還會被小紅拽下去。他的眼睛始終如星子一樣明亮,里面盛滿了對心愛女子的情意。也像星子追逐月亮的特點,死死地盯著小紅。

  小紅此刻隨時都會喪命,但已經(jīng)完全不關(guān)心自己的性命。她只擔(dān)憂上面的男子。她違心地大喊道:“阿旭,你放手。你再不放手你會被我拉下來的。這世上好姑娘多得是,就算沒了我,你還有韋如音姑娘,還有梅如煙姑娘不是嗎?”

  “不,我不放。我死也不放。”阿旭因為一日一夜沒有合過眼,也沒吃過東西,此刻聲音已經(jīng)有點啞了。但他的話語里的堅定之意卻沒人能夠懷疑。雙手又多用了十分力氣,更緊地抓住了峰下的女子。

  阿旭和小紅的心是一樣的。比起死亡的恐懼,他更害怕只要自己一松手,自己心愛的人就會變成云來峰上的云,被風(fēng)吹散。

  “小紅,如煙只是我的表妹,是我的家人。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她。而,如音,我承認(rèn)曾經(jīng)真心喜歡過。但那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真的已經(jīng)過去了。而且我那時候還小,不知道真正的愛是什么。

  現(xiàn)在我才明白,這世上的女子對我而言,只有是你和不是你之分。因為是你,即便我披荊斬棘,滿身刺痛亦不愿放手。但若不是你,縱然是世人都羨慕的如花美眷,在我眼里也不過是紅粉骷髏,沒有任何意義?!蹦凶哟舐曀缓鸬溃骸靶〖t,你曾為我戴上鈴鐺,當(dāng)時你說過什么,你說我是你的人了。而那日我贈你生母遺物,你戴在身上。按照我大宋風(fēng)俗,那便是你將自己的一世都許給我了。所以無論什么時候,你都不能棄我?!?p>  想到當(dāng)日那枚同心結(jié),自己當(dāng)時不懂是什么意思,強行奪了過來,沒想到卻成就了自己和他的一世情緣。只是阿旭,如果此刻我不放手,你就要被自己給拽下來,小紅心里萬般不舍,可還是毫不猶豫地拿起了頭上的發(fā)簪向男子的手用力一刺。血像特強的噴泉一樣狂涌而出,可是阿旭仍舊死死地抓住小紅的手。好像剛剛被扎進(jìn)的不是他的手掌一樣。

  小紅見到他這副寧死不放開自己的白癡模樣,再也不復(fù)平常的冷峻霸氣。眼淚再也忍不住掉下??诶镆查_始胡亂地大罵道:“你個傻瓜。你為什么不放手?你看不出,今天老天決定了,我們倆只能活你一個人嗎?你一個人的力量有多大,可以和天抗衡嗎?”

  “住嘴,你這蠢女人。我說了不要放手,你竟然敢不聽。等我們都得救以后,我一定把你狠狠打一頓。天,他何曾對我仁慈過?若是天要奪我最心愛之人,我便與他斗又何妨?!卑⑿駨膩砭筒皇且粋€溫和的人,他只是在小紅面前,才勉強收斂了一些。

  老天對阿旭從來都是殘忍的。當(dāng)他跨越千山萬水,終于因一場“災(zāi)難”遇到眼前之人。兩人因為誤會重重而成為一對“不共戴天”的仇家??伤囊伙A一笑卻如同溫暖的小太陽一樣,漸漸驅(qū)走了自己心中不能告訴外人的,二十多年的寒冷和孤寂。可是現(xiàn)在是怎么了,老天一定要奪走他所有心愛的人嗎?

  阿旭曾經(jīng)親眼見到父親因無力保護(hù)母親,而造成母親橫死幼年的自己面前。那時起他就對天發(fā)誓,若日后遇到自己心愛之人,一定不會像父親那樣妥協(xié)。而后他與如音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友情逐漸變成了深厚濃烈的愛情??伤齾s為了權(quán)勢,先放開了自己的手。如果不是因為這樣,自己哪怕被鋼刀砍上一千次一萬次,也絕對不會把自己心愛之人拱手讓人。

  前程往事都縈繞在心頭,阿旭骨子里的霸道狠厲完全被激發(fā)了起來。這次他絕不會放手,老天不能這樣總是奪走他最心愛的人。

  “小紅,是上天安排我們不遠(yuǎn)萬里相見,又是讓我們兩情相悅。他絕對不會那么殘忍,要拆散我們這對有情人的。何況我母親死了以后,這世上我把自己的心關(guān)在了一間小黑屋里,再也不肯對任何一人打開。是你用你那像洪水一樣的愛意,沖開了我緊鎖的心門。所以你要為你做過的事情負(fù)責(zé),不能放開我的手,也不能對我始亂終棄。”阿旭感到自己的體力到了極限,大半個身子都落了下去??赡樕险砍隽艘粋€二十年都只有過幾次的,真心笑容。那樣如釋重負(fù),只有剛來到世上,那最純潔的嬰兒才有的笑容。因為身邊有她陪伴,所以即便是黃泉九幽,他也絲毫不畏懼。而之前,自己即將得到那君臨天下的權(quán)勢時,卻只覺得空虛和寂寞。絲毫沒有感受過這種快樂。

  這男子心里默念道:“母妃,孩兒帶您的兒媳來見您了。抱歉。孩兒沒法報您的仇。但孩兒相信比起報仇,您更是希望孩兒幸福。真是對不起,您的孩兒太笨。竟然到此刻我才明白,只要握住了手中女子的手,就如同握住了全世界。如果我能早一點明白這個道理,就不會總是惹她生氣,錯過了很多相守的時間?!?p>  小紅看懂了阿旭的心,兩人雙手相握。比起俗世人推崇的肌膚之親,魚水之歡。這種兩顆心緊密相依,再沒有任何縫隙的感覺,更讓人感到愉快。

  “啊。”阿旭突然大叫了一聲,兩人飛速地掉下了云來峰的萬丈懸崖。

  “殿下,殿下?!睋舸虬⑿竦暮谝氯思泵ο蛳律焓郑胍“⑿?。這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而那黑衣人沒想到的是,阿旭即便突然受到猛烈攻擊,下意識里依舊不肯放開小紅的手。兩個人滑下去的速度遠(yuǎn)遠(yuǎn)比一個人快。

  一時間整個云來峰上激蕩的,都是阿旭和小紅的嘶吼聲,還有這黑衣人失去愛侶的悲鳴聲。黑衣人想起失去心中仰慕男子的痛,更加悲切于他對另一個女子的徹骨深情。腳一軟,往地下癱倒了。這時候,又來了一群黑衣人。他們一部分向原先的黑衣人慢慢踱去,一部分則從云來峰緩緩滑下。

  別說他們,就連整個天下大勢也由這一刻,開始改變。這對相愛的人兒,死神都無法分開的他們,能逃得過上天為他們注定的生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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