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那女子悠悠醒轉(zhuǎn),發(fā)現(xiàn)自己沒死成,立刻一臉的絕望。
“老娘花了五十兩買下你,想死?哪兒那么容易?”鴇娘扭著腰走到近前,揮著帕子罵道,然后又沖著身后道,“你們幾個是死人么?還不把她給我弄回去。”
立刻有幾個壯丁上前,將那女子拿住,不料她極力反抗,頭上剛止住的血又開始流。
“哎喲,你們幾個倒是輕點兒,小心了老娘的搖錢樹?!?p> 鴇娘一臉的心疼,這人要是死了,那就什么都完了。
“我再加你十兩,把人讓給我吧!”
花容到底不忍心,這女子要是真被帶回青樓,一輩子就毀了。且她能有這樣的勇氣,也著實令人佩服。今天既然遇到,就當是日行一善了。
“你說讓就讓?區(qū)區(qū)十兩,老娘還不看在眼里?!?p> 鴇娘回頭,見是一個年輕姑娘同她說話,便不怎么放在眼里。
“俗話說,有一就有二,這姑娘一心求死,就算千防萬防總有防不住的時候。再說,她頭上那么大的傷口,會不會留疤還不一定,這要是破了相——到時候,那可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花容也不急,只同她慢慢分說道。
“這,你再加十兩,老娘就把這死丫頭讓給你。少一兩,也不成!”
鴇娘在樓里見過的尋死覓活的姑娘多了去了,可這么狠的,也是頭一回遇到,免不了心里打鼓。咬咬牙,心一橫,索性把這燙手的山芋讓給他人。
“行,就這么說定了。”
花容立刻拍板,喊了張老倌過來,在旁邊看著做交接。
樓心月為保清白,一心求死,沒想到竟會柳暗花明,有了生機。她連忙掙扎著起身行禮——“多謝姑娘相救!”
鴇娘收了銀子,將還沒暖熱乎的身契給了花容,扭著腰帶著人走了。
花容收了身契,也沒多說什么,讓兩個丫鬟扶著她上了馬車。其他人,則被直接安排到花家大宅那邊。
樓心月起初還勉強端正坐著,后來實在撐不住,靠著馬車昏睡了過去。
“她可比先前那兩個漂亮的多,這回你怎么沒攔著?”
花容見杏兒從牙行出來就一路沉默,笑著逗她道。
“要不是姑娘,我只怕,早就被賣到了青樓?!毙觾喝嗳嘌劬?,“她比我強多了,我根本不敢尋死……”
花容沉默了一下,安慰她道:“你那時候才多大?”
再說了,尋死固然需要勇氣,可有時候,活著才是生不如死。
杏兒也只是一時感慨,被花容一安慰,又笑開了:“這可是官家千金,只怕什么也不會,姑娘為她花了七十兩銀子,難不成要回去當奶奶供著?”
“那就看,她自己拎不拎得清了。”
花容注視著仍舊雙眼緊閉的樓心月,此時她睫毛微微顫動,顯然是醒著的。
這話,也是對她的提前敲打。
如果樓心月認識不到自己的處境,還是端著官家小姐的架子,花家自然容不下她。
回家之后,花容又請大夫給樓心月看了一回,重新處理了傷口,拿了藥,讓杏兒暫時照看著。
處理完這些,又讓人喚了周川過來。
“你去大宅那邊將人都安置了,這兩天暗地留意一下,如果有什么不規(guī)矩的,暗中記下來?!被ㄈ萑嗳囝~,繼續(xù)道,“另外,再尋個得力可靠的廚娘,牙行那邊一時沒有合適的?!?p> 周川領(lǐng)了命,直接朝著大宅那邊去了。他有心表現(xiàn)的好一點兒,說不得到時候還能混個管家的位置。
……
“姑娘,喝茶?!?p> 上好的黃茶,香氣清高,白毫如羽,芽身金黃發(fā)亮,送過來的時間掐的剛剛好。
花容不必抬頭,就知道泡茶的人不是杏兒,這丫頭不可能有這樣的好手藝。
“傷好些了么?這幾天你盡量休息,等養(yǎng)好了再說?!?p> 花容看著她被包扎起來的額頭道,這兩天,看得出樓心月在極力表現(xiàn),人也確實是蕙質(zhì)蘭心。屋里屋外的活計,她都會試著去學,且只要看著杏兒做個一兩次,就能做的很好。
目前來說,花容對她尚算滿意。日久見人心,且看以后吧。
到了成婚前一日,按照舊例,女方家要派人到男家,與男家一起共同掛帳子鋪設(shè)房舍臥具等,花家雖然是招贅,但仍舊照著嫁女的儀式,到花家大宅“鋪房”。
雖然熱熱鬧鬧放了炮仗,可終歸男方只有云棲梧一個人,顯得有些冷清??蛇@也是沒辦法的事,父母雙亡,又無兄弟姊妹,如今他在這世上便是獨一人。
這樣的人,若是娶媳婦,女方多半會諸多顧慮。但換成招贅,說句不好聽的,這樣的境況,花文遠反而更放心。若是入贅之后,還一心想著他自己家,反倒不美。
成婚當日,天才剛蒙蒙亮,花容就被挖了出來,有專門從冰人館請來的喜娘,利落地用五色棉紗線給花容絞面開臉,然后便是一應(yīng)胭脂水粉,上了一層又一層,務(wù)必要把人打扮的美美的。
同衛(wèi)娘子商量又商量,修改又修改之后的婚服,果然十分讓人驚艷。彩繡輝煌,流光溢彩,一層又一層,每一層花樣都不同,最后重重疊壓在一起。好在如今已經(jīng)近九月,天氣涼爽,不然非得悶的人暈過去。
這還不算完,花容看喜娘的架勢,恨不得把盤里所有的配飾都給她戴到頭上去。但覺得眼前金光閃閃,搖晃一下,釵環(huán)叮當。
花容沒了娘,這時候便由大伯娘和嬸嬸陪著,只是花楊氏素來是個少操心不管事的,這會兒也派不上什么用場。
至于蕙娘,看到花容仍舊隱隱有畏懼之色,雖然花文遠口口聲聲說這就是她女兒,可花文信夫妻倆這心里還是半信半疑。平時能說會道,這會兒卻也跟啞巴了一樣。
是以,唯一陪在花容身邊同她說話緩解緊張情緒的,除了喜娘便只剩了杏兒一個。喜娘雖然覺得這屋里情形古古怪怪,也只當作不知,仍舊自顧說說笑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終于傳來鞭炮聲響,想來是迎親隊伍上門了,喜娘總算暗中松了一口氣。這家的人似乎都不怎么喜歡聊天,就連新娘子也是禮貌微笑的時候多,若不是房里一片喜慶顏色,當真看不出這是要成婚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