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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載

第三十三章 先兵后禮 酒席半酣

八百載 夜懷空 3015 2019-07-05 08:20:00

  陳光耀勃然作色,抬頭瞪視著林祈年,在心中暗自衡量。城墻上這人鷹視狼顧,從其言談便知其行事果決狠辣,一言不合,即分敵友,這絕對是挖了個坑讓自己往里跳。

  卞常勝在一邊兒也不敢搭話,林祈年這人匪性大于官性,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落入他手中。

  林祈年卻看見了他,綻放出笑臉拱手:“卞公公,咱是老熟人了,你還不清楚我林祈年的為人嗎?我一向熱情好客,喜歡結(jié)交各位江府大拿?!?p>  “再說你們兩位,一位是江太師的干兒子,一位是江太師的小舅子。我林祈年再膽大包天,也不敢把你們兩位怎么樣。讓軍卒們卸下甲胄,丟下兵器,只是怕兩家兵卒發(fā)生摩擦,我可以向你們保證,絕對不會動你們一分一毫。”

  卞常勝抬起胖臉,朝林祈年露出生澀尷尬的笑容。

  他迅速低下頭,勒馬貼近陳光耀身邊低聲勸道:“撤吧,原路返回并不丟人,千萬別聽他蠱惑,我敢向你保證,你要是進了九曲關(guān),一定會悔青腸子的?!?p>  卞常勝的表情信誓旦旦,又好像是以自己來現(xiàn)身說法,他是不會坑自己人的。

  陳光耀篤定地點了點頭,勒馬回頭,揮手朝眾兵卒下令:“全軍后退,撤出九曲?!?p>  這下林祈年不干了,他高聲喝道:“陳將軍,你以為這九曲關(guān)是你們家茅房?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陳光耀頓住身體,目光中的烈火比鎧甲還要鮮亮,他回頭咬著牙根兒怒道:“我陳光耀還有三千甲兵!就憑你林祈年,也想把我留在這九曲關(guān)?”

  這是他陳光耀在城墻下最后的尊嚴,通過這一嗓子喊了出來。

  林祈年伸手往前方一指:“陳將軍,別急,你們往那邊兒看?!?p>  左毅衛(wèi)人馬扭頭齊刷刷地往峽谷間看去,他們剛剛途經(jīng)的官道上,突然多出來三只羊,正在咩咩地叫喚著啃吃路邊的青草。

  這突然出現(xiàn)的羊暗示著什么?暗示他陳光耀是羊入虎口嗎?還是說林祈年還有別的道路通往九曲關(guān)外?

  他屏聲斂息思考的當(dāng)口,懸崖的頂部傳來口哨聲,眾人猛然抬頭看,卻見官道兩側(cè)的懸崖上排滿了兵卒。其中有四五個兵士手中舉著石塊,瞄準(zhǔn)官道上的綿羊砸了下來。

  三只羊連躲帶閃,依然不能逃避飛石砸擊,轉(zhuǎn)瞬間便被砸出血花兒來,露出肚腸橫尸在地,腹下流出汨汨血水。

  陳光耀驚得眼皮直跳,竟然是給自己看這個,殺羊儆人?

  林祈年站在城頭上不忘開口恫嚇:“這九曲官道全長十里,蜿蜒曲折,每道懸崖上都有崗哨巡邏,士兵值守,你們走個試試看?嘿嘿,這亂石如冰雹齊飛可不長眼睛,你陳將軍運氣好的話能撲得過去,若是運氣不好,信不信連腦髓都能給你砸出來?!?p>  陳光耀膽寒地勒馬倒退了幾步,臉色鐵青,回頭指著城墻上喊道:“林祈年,我是江太師的小舅子!我他媽的不相信你真敢砸?!?p>  林祈年哈哈大笑:“江太師是太監(jiān)出身,他哪兒來的小舅子!你姐姐是皇太妃,那你應(yīng)該是先皇的小舅子,你認太師而不認先皇,難道是想謀逆造反!”

  城墻上的眾兵卒都發(fā)出了哄笑聲。

  陳光耀的臉色由青變黑,伸手拔出了腰間的劍,橫在手中便要高喊攻城。

  三位鎮(zhèn)將軍大驚,拿三千人去攻四千多人堅守的雄關(guān),這不等于雞蛋碰石頭么?

  “將軍不可!”

  他們慌忙在馬上拱手相勸:“陳將軍,九曲關(guān)易守難攻,況且我們沒有攜帶任何攻城器械,強行攻城只會全軍覆沒?!?p>  “將軍,你若強行攻城,就是那林祈年占了理。況且左毅衛(wèi)手下的弟兄才是咱的根本,千萬不可因為一時之怒,把老本給折了進去?!?p>  陳光耀抽出的劍停留在了半空中,胸中有怒意卻又無可奈何。時至今日鳳西無兵可用,皆因朝廷在陳軍的進攻下連年失利,更導(dǎo)致了大周朝對鳳西地區(qū)的控制力降低,若是以前,林祈年這種跳梁小丑能有容身之地嗎?

  林祈年俯身在城墻上朝他笑道:“陳將軍,不必氣惱,林祈年久仰你的大名,只是想請你進關(guān)喝頓酒而已。只因?qū)④姼甙敛豢锨?,所以只好出此下策?!?p>  話說的倒好聽!

  有這樣請人的嗎!

  讓兵卒們排隊舉著石頭威脅我們!

  陳光耀恨恨地把劍插回鞘中,扭頭對眾兵卒下令:“所有人,脫下甲胄,扔下武器,列隊進關(guān)!”

  三千將士紛紛脫下甲胄,扔掉刀槍,只剩下一身麻衣,就像那拔了毛的公雞。

  林祈年在城樓上欣喜地喊:“開城門!”

  城樓上的絞輪轉(zhuǎn)動,黑木城門緩緩大開,林祈年騎著戰(zhàn)馬親自出門迎接,他多少給陳光耀留了點兒面子,沒有逼他把身上的鎏金山文甲剝下來,其實林祈年也十分眼饞這幅金甲的。

  林祈年拱手笑言,完全忘記了剛才的劍拔弩張。

  “陳將軍,小弟久慕陳將軍大名,今日得償相見,實在是不勝榮幸啊。”

  陳光耀愈發(fā)覺得這人陰險可惡,臉上不知準(zhǔn)備了多少副面具。

  他只是淡淡地拱手:“哪里。”

  兩人同時下馬,林祈年大步走過來,陳光耀連躲都來不及,就被他握住了黃銅護臂,看似親熱地攙扶著他走進了城門中。

  林祈年身后的容晏,宋橫,周處機等人,也開始拱手招呼卞常勝和三位鎮(zhèn)將軍,只是他們不像林祈年那樣厚臉皮,笑容中多少有些陌生疏離。

  三千軍士只能穿著麻衣進關(guān),他們的甲胄和刀槍都被九曲關(guān)將士收攏了起來,用馬車整整拉了五六大車。

  在城墻上對峙的時候可以劍拔弩張,但是到了酒場上,就必須兄弟和睦,親如一家。

  林祈年早就讓火頭軍煮好了熟肉,放在木盤里盛上來,眾人坐在席子上用小刀分而食之。有親兵端著酒壇子來回倒酒。

  左毅衛(wèi)的這些將軍們,只要是酒碗空了,就使勁兒地往里加。

  林祈年端起酒碗面向眾人說道:“祈年作為關(guān)隘總鎮(zhèn),略備薄酒,在此款待陳先鋒,卞監(jiān)軍,以及各位將軍。關(guān)中物資匱乏,只能打一些野味,怠慢各位了,為此祈年干了這杯,向各位賠罪。“

  陳光耀暗藏怒氣,卻也不得不擠出一絲笑容,端起酒碗賭氣似的一飲而盡。

  卞常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對林祈年多有防備,端起酒碗喝一半兒偷偷流一半兒,把半個胸脯都淋濕了。

  三位鎮(zhèn)將軍還不知深淺套路,也沒那么多心眼兒,端起酒碗就是干,沒多久便酒意微醺。

  酒席半酣,陳光耀的心緒也不那么躁了。再加上林祈年言語謙恭,一口一個小弟,臉上道歉的誠意滿滿的。他頓時覺得此人面目不那么可憎,也許跟自己一樣,是個愛惹事不服輸?shù)闹鳌?p>  他這番帶兵入九曲,本就是不懷好意在先。林祈年這樣行事,是先兵后禮,前倨后恭,現(xiàn)在馬屁拍得一個接一個,他的酒勁兒上來,也開始和對方稱兄道弟。

  軍中的漢子,大部分都是像陳光耀這樣,意氣行事,酒桌上辨人。只要不是殺父的仇恨,小恩小怨,都可以相逢一笑泯去。

  林祈年開始拍著大腿向他訴苦:“兄長,小弟雖拿下了這九曲關(guān),但手底下的兄弟死傷過多,到今為止,許多傷兵缺少醫(yī)治,白白枉送了性命??尚〉苘娭腥鄙籴t(yī)官,實在是愁死個人?!?p>  “缺少醫(yī)官,這有何愁?我左毅衛(wèi)軍中便有幾名醫(yī)官,我這就命他們給兄弟們診治?!?p>  陳光耀說罷喚來了傳令親兵:“馬上給醫(yī)官傳令,讓他們到九曲關(guān)傷兵的營房去,診治傷員!”

  林祈年連忙拱手拜謝:“大哥可真是救了我的急?!?p>  “不說了,都在酒里,陳大哥,我敬你一碗!”

  “這等事情,都是小事兒,你我親如兄弟,兄長怎能見死不救?”

  陳光耀半躺在席上拍著胸脯:“你還有什么難處,盡管說?!?p>  三個鎮(zhèn)將軍都已經(jīng)醉倒,只有卞常勝還處在清醒邊緣,他連忙給陳光耀眨眼,警告他不要胡亂許諾,某些人可是會蹬鼻子上臉的。

  可陳光耀的視線都開始恍惚,只顧嘴上痛快,哪能看見他的眼色。

  林祈年迅速側(cè)過身去,擋住了卞公公,笑著說道:“小弟還真有難處,我的人馬中,有一半人都沒有甲胄武器。如今陳國又在對面的嚴州軍營擴軍,九曲關(guān)實則是處在危急之中,希望大哥能借我一些鎧甲兵器,等我軍備充足了,再還你?!?p>  陳光耀豪氣地揮手:“還談什么借不借,兄弟你處在風(fēng)口浪尖,兄長我怎么不知。這樣吧,我?guī)Я巳П?,他們的甲胄,你們拿去隨便用!”

  卞常勝急得團團轉(zhuǎn),直想把這個醉貨給一腳踹醒。

  “如此,小弟多謝兄長了。”林祈年起身給陳光耀作了個長揖,這種場面上的禮儀,他當(dāng)然做得最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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