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接著道:“當我知道張汝舟原籍歸安的時候,就知道我和德夫都著了他的道兒了。”
看到安亭溪一臉疑惑,李清照解釋道:“崇寧二年殿試,霍端友被點了一甲頭名,所以那年放的進士榜被稱為‘霍端友榜’。這霍端友榜中恰好有一個進士名叫張汝舟。而德夫那時候正在太學做學生,與霍端友一榜的進士們可謂同窗*。三年前,由于家鄉(xiāng)戰(zhàn)亂,我從家中搶出了一部分平時珍藏的書籍器皿,當時與德夫商議之后,決定去池陽安個家。我們就是那時候遇見自稱是‘池陽張汝舟’的。德夫在太學做學生已經(jīng)過去了三十年,他哪里記得當年的進士張汝舟長的什么模樣,不僅對這個池陽張汝舟沒有絲毫懷疑,還禮敬有加。哪里料得到,家還沒收拾好,皇帝忽然下詔要德夫上任湖州知府,他急忙赴朝領(lǐng)命時,竟一病不起……德夫就這么走了,扔下我一個人守護我們用畢生心血積攢下來的這些東西,還有這一家老小。而且此時,到處都是金兵南下的消息,弄得人跟個沒頭的蒼蠅似的,不知該往哪里逃。三年來,一路走,東西就一路的丟。給我的感覺就好像被人掏了心挖了肺斷了手腳似的。直到去年,我直追到會稽才終于見到了一直在皇帝趙構(gòu)身邊為官的小弟李迒。身邊的東西十樣已沒了六七樣,不過終歸是安頓下來了。還沒睡幾天安穩(wěn)覺,東西就又被人盜去了五箱……德夫走了,東西也沒了,一時之間我萬念俱灰一病不起?!?p> 說到這里,李清照停了下來。她原本只是在向安亭溪解釋此張汝舟非彼張汝舟,不想一說竟說了這么多。想來,事情也到了該了結(jié)的時候了。清照吸了口氣,接著道:“雖說‘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可我為了護住這些東西可謂拼盡了全力,卻總是步步走步步錯。而每當我落難之時,張汝舟總會適時伸出援手,救我于危難之中。直至我一病不起,他更是頻繁出入我的家中,噓寒問暖,百般照顧。還不止一次對人說過,他一直傾慕我的才華,早已把我當作生平摯友。實不忍看著我病重如斯卻無人照護,若能伴我余生,就是趙侯*泉下有知也會感激他的?!?p> 艾瑪,這演技也太出神入化了吧。安亭溪聽得目瞪口呆。如果她不是在張汝舟已經(jīng)動手準備把李清照置于死地的時候闖進這院子里來的,肯定也被張汝舟這番義正言辭的表白感動得一塌糊涂了吧?惟其如此,現(xiàn)在聽著李清照用這么平靜的語調(diào)敘述此事,才更加毛骨悚然。
安亭溪把活頁本拉到自己面前,寫字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有些抖。她伸出左手把右手按住,在本子上寫道:您是怎么發(fā)現(xiàn)真相的
?。ㄍ?:在宋朝排名比較靠前的優(yōu)秀進士會被安排進翰林院“重點培養(yǎng)”,與當時的太學生趙明誠亦可稱同窗。
趙侯*:對趙明誠的尊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