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六)
聽了這話,安亭溪忍不住覺得好笑,一口一個規(guī)矩,最后發(fā)現(xiàn)最不懂規(guī)矩的人是自己,哈……可她真是不應(yīng)該笑的,因為此時綦夫人正在斥責(zé)侄兒,道:“稟報?他又聽不見又不會說,如何稟報?待會兒讓你叔父仔細(xì)問問你,到底是如何被一個又聾又啞的東西攛掇到歸安去的?!币惶а郏⒁獾搅税餐は樕涎陲棽蛔⊙鸬男σ猓谒f了“又聾又啞的東西”之后,那笑容像是被一陣風(fēng)吹走了,憤怒如水底的石頭般露了出來。
綦夫人心里頓生疑竇,這小廝的表情就好像他什么都能聽見一樣。她又看了看一直面無表情坐在身旁的李清照,綦夫人幾乎可以肯定——安亭溪,聽得見。
難道自己又讓李清照給耍了?這個念頭讓綦夫人不得不多花點工夫遏制住自己的脾氣,她緊緊地抿著嘴唇,臉色卻越來越紅。這個李清照,你永遠(yuǎn)都不知道她會老奸巨猾到何種程度?,F(xiàn)在她都大難臨頭指著崇禮幫她,可看她這個樣子,居然還是不咸不淡的,打發(fā)個聾啞小廝就能把佑隆拐帶跑嘍……不對,說不準(zhǔn)這小廝既不聾也不啞呢……想到這里,不由看了綦友嘉一眼,這個傻侄兒,都被人賣了,還在這兒幫人說話……綦夫人似乎有些憋不住了,張開嘴吐了口氣,眼睛骨碌碌轉(zhuǎn)著,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又禁不住想到,這小廝不會是成心要去撞上我們家佑隆的吧?嗯,也不是沒可能。佑隆頭天剛落了水,第二天早上李清照就打發(fā)人來打探消息,先不說她是怎么知道這件事情的,她這么算計我們家佑隆,難道就為了讓崇禮幫她?
綦夫人忽然把茶盞重重地頓在桌上,清了清嗓子來,扭頭對李清照冷嘲熱諷道:“張大娘子,我也知道如今這世道艱難,可你真的就淪落到需要用這樣又聾又啞又不懂規(guī)矩的下人了嗎?”
綦友嘉不安地看著安亭溪,一時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這時,若柳又湊上來,笑嘻嘻地道:“綦夫人體恤,其實這也怪不得我們家大娘子,她只是心善,知道這種人在外頭也沒什么活路,好心收留他罷了。不想這奴才不知好歹,才剛到府里頭就把張大人給打了,還偷東西。本來要拉他去見官的,沒想到卻讓他給跑了。這回倒好,他居然敢來自投羅網(wǎng)。不勞綦夫人費心,我們張大人自會決斷的?!?p> “哦,”綦夫人來了興趣,扭頭看著若柳,問道:“還有這樣的事情?”
若柳看到綦夫人對這事感興趣,一臉興奮,又往前湊了湊,道:“張大人按著吩咐不是不用來拜見綦夫人您嗎?要不,把張大人喚到您跟前來說說緣由?”
綦夫人臉上閃過一絲不屑,又清了清嗓子,道:“還是算了吧。這是你們張府的事,原不該問的,是我欠妥了。話說不是為著佑隆,今晚我原也不該來的?!闭f著,帶著些責(zé)備深深看了綦友嘉一眼。
一直沒有說話的李清照忽然開口了,語氣仍舊那樣不急不徐,道:“佑隆,回去吧,???”說著,扶著安亭溪站起身來,出乎所有人預(yù)料地朝著綦友嘉膝蓋微彎行了個禮,道:“‘趙’伯母在這里謝過了。”安亭溪聽上去,李清照是將“趙”字重重的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