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安(八)
衙役早已退到一邊,綦友嘉抱拳向扈從們一一拱手,道:“有勞各位?!辈乓涣瞄L衫的下擺,跨進(jìn)門去。
亭溪從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場面,便索性低下頭,見綦友嘉進(jìn)屋,也就抬腳跟了進(jìn)去,見沒人攔她,不由舒了口氣。還沒等她抬頭,就聽有人道:“佑隆,沒想到你會來???,坐下說話?!卑餐は匀徊淮_定自己是不是該抬頭,靈機(jī)一動,退到門邊的暗處——小廝站在一個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總是沒錯的吧?這才稍稍抬起眼睛,看見屋子正中的幾案旁四平八穩(wěn)地坐著兩個人,都帶著宋朝那種帽翅很長的烏紗帽,穿著顏色不同的官服。
說話的是那個穿著紅色官服的人,只見綦友嘉上前一步,對著那人雙手迎前鞠了個九十度的躬,口里說道:“侄兒佑隆請李大人安。”
這時,旁邊那個穿綠色官服的人哈哈一笑,道:“聞名不如見面,綦二公子果然生的氣宇非凡。”
綦友嘉急忙轉(zhuǎn)向那人,以同樣的姿勢行了個大禮,畢恭畢敬地道:“晚輩綦佑隆給吳大人請安?!?p> 吳縣令忙伸出手做勢道:“免禮。”朗聲對站在一旁的衙役道:“看坐,上茶?!苯又约罕阏酒鹕韥?,對著李迒拱手行禮,道:“李大人,下官到前廳處理些公務(wù),先行告退?!濒胗鸭温犝f,不及坐下,拱著手一直恭送著那吳縣令出門而去。
吳縣令走后,門外的扈從隨手便把門關(guān)上。門一合上,李迒的表情變得開心起來,扭動了一下身體,換了個稍微散漫些的坐姿,對綦友嘉笑道:“佑隆,真想不到你會來。這么一天到晚正襟危坐的,把我這老腰都坐疼了,哎,明天還要往前趕路呢,我考慮得弄輛車跟著,只是騎馬誰受得了?不過,如果我也有匹吉祥那就另說了。對了,你是怎么來的?真是為著家姐的事?”
安亭溪在一旁偷偷打量這位李清照的胞弟李大人,從年紀(jì)舉止上看,與李清照像是兩代人。不論是歷史書還是語文書上,都只是介紹過李清照是宋代著名的女詞人,亭溪不記得她看過的書里有哪本提到過李清照還有個弟弟。倒是那天李媽媽說,李清照出生不久母親就去世了——這么說來,李大人應(yīng)該是李清照同父異母的弟弟嘍,怪不得那么年輕。他的神情看上去就更年輕,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那是一種由衷的甚至還帶著點天真的笑。如果事先不知道他是李清照的弟弟,亭溪會覺得他恐怕還沒有三十歲。大概李大人也覺得自己的樣貌不夠穩(wěn)重,特意留了胡須。在亭溪看來,這胡須在那張白皙紅潤的圓臉上,顯得很唐突。
綦友嘉似有若無地看了看李迒身后站著的仆從,李大人會意,又把腰直起來,清了一下嗓子,頭也不抬地?fù)]了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币惶а郏匆娬@邊張望的安亭溪,有些困惑地看著綦友嘉。綦友嘉見狀,急忙一拱手,道:“李世伯,他是亭溪,趙伯母身邊的小廝?!薄F(xiàn)下沒有外人,綦友嘉便改口稱李迒為世伯了——說罷,李迒的眼神更加困惑,便朝亭溪招了招手。亭溪會意,來到二人面前,依著綦友嘉的葫蘆畫了個瓢,對李迒行了個拱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