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友嘉認為,安亭溪如果想聽故事的話,最好坐到自己前面。不然的話,他一個勁兒在那兒說,卻不知道身后的亭溪到底有沒有在聽,是不是想聽,這會讓他懷疑自己是在自說自話,最后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若老是回頭去看她,騎在吉祥這種一天可以跑幾百里地的馬上,不僅不安全,也容易分心走錯路。
既然人家說了這一堆理由,并且亭溪知道綦友嘉心里確實是把她當成了兄弟——人心就是這么復雜,作為“兄弟”的安亭溪竟有一點點不愿承認的失望。不過,失望歸失望,騎到吉祥背上之后,亭溪把自己的灰藍色小包轉(zhuǎn)到了身后,擋在自己和綦友嘉之間。她不知道綦友嘉會不會注意到自己的小動作,注意到了又會有什么反應(yīng)。自從自己一心要去靠近籃球場上的齊友嘉而被刺穿了喉嚨后,安亭溪明白了一個道理——人與人之間,在任何時候都是需要距離的。即使你渴望心心相印,請注意,那是心心相印,不是心心相重疊吧?
當綦友嘉在安亭溪后面坐好之后,吉祥步態(tài)優(yōu)雅地往前小跑了幾步,綦友嘉手臂從亭溪身后繞到前面,用纖長的手指拉住韁繩,嘴里輕輕“得兒”一聲,吉祥無聲無息卻猶如離弦之箭一般飛了出去。亭溪被綦友嘉環(huán)抱其懷中不免有些心猿意馬,由于慣性,更由于沒有準備,吉祥飛出去的一剎那亭溪整個兒摔進綦友嘉懷里去——太像故意而為之。情急之下,亭溪一把抓住吉祥脖子上一撮又粗又硬油光發(fā)亮的鬃毛。她不敢回頭去看綦友嘉的臉,怕自己在慌亂之下暴露出女孩子的狀態(tài)來。幸好,綦友嘉的關(guān)注點并不在此,就聽他在身后說了句:“難道……你之前沒有騎過馬?”
見安亭溪點了點頭,他居然用難以置信的口吻叫道:“不會吧?”
綦友嘉這種難以置信的語氣激怒了安亭溪,以至于忘記了自己的羞澀和慌亂,扭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幸虧本姑娘早有準備,亭溪一手揪住吉祥,另一只手從腰里把活頁本抽了出來。她剛才已經(jīng)想到在馬上無法寫字,所以趁綦友嘉給吉祥上馬鞍套韁繩之際,她便把自己想要知道的的幾個問題寫在本子上,以備不時之需。
綦友嘉手拉韁繩眼睛盯著前方,朝亭溪的本子瞟了幾眼,道:“你想知道我為什么會掉進西湖里去,為什么要——‘離家出走’?就是‘不辭而別’的意思吧?”亭溪一邊點頭一邊想——這代溝,確實深。只聽綦友嘉頓了頓,裝作很平靜地接著說道:“其實,發(fā)生這些事情都只有一個原因……一個月前,叔父終于打聽到父親母親的切確消息——他們早在五年前,汴京失陷不久就已經(jīng)去世……”安亭溪感覺到綦友嘉拿韁繩的手變得僵硬了,甚至聽不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聲……她似乎又出現(xiàn)了大腦短路的癥狀,忽然抬手想要握住綦友嘉拿著韁繩的修長的手。果然是綦二公子,一雙大手又細又滑,不過比自己的手硬一些,也暖和一些??蛇@么大一雙手,自己顯然是hold不住的。綦友嘉忽然一翻手腕,把亭溪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然后,“噗”的一聲笑出來,道:“亭溪,你怎么長了一雙姑娘家的小手,還軟軟涼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