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夢(一)
安亭溪把包袱扔在床上,直奔木柜而去,一邊學(xué)著李清照的樣兒伸腳把柜底的機關(guān)打開,一邊在心里嘲笑著自己——真傻,把柜里那些舊衣物搬進(jìn)搬出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為了找枕頭,也發(fā)現(xiàn)不了密室。安亭溪想起當(dāng)她把密室的事情告訴李清照時她臉上的表情??磥砝钋逭者€真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是一個相信直覺喜歡冒險的人。可亭溪并不認(rèn)為——至少現(xiàn)在是這樣——這有什么不妥,起碼說明李清照從一開始就選擇相信她——不然也不會讓她住進(jìn)這間藏有密室的小屋里。至于李清照為什么會相信她……安亭溪一時也想不清楚。嗨,管他呢,事實證明,她安亭溪也是值得信任的。而且她還發(fā)現(xiàn)了房主人沒跟李清照提起的密室的另一個秘密——能看見和聽見前院屋里的動靜。
木柜輕輕劃開了,亭溪已經(jīng)用竹簾將小屋的窗戶遮擋住了,所以,她沒有點蠟燭,也沒打算把木柜關(guān)起來,直接對著墻角的那堆破銅爛鐵踢了三腳?!安鑹刈臁本従徤桨肟?,亭溪靠墻打了個盤腿坐在它旁邊的地上。從“茶壺嘴”里飄來一陣歡聲笑語,不過隱隱約約的,聽不真切。亭溪遂把眼睛湊在“茶壺嘴”上朝屋里看去,沒人。聲音大概是從她視線中右邊那扇半開著的門那邊傳過來的。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可亭溪也不想就此離開,便通過“茶壺嘴”無可無不可地打量起這間屋子來。屋里兩邊都有門,正對亭溪視線的是一排雕花窗戶。從屋里放著妝臺、銅鏡、衣架上琳瑯滿目的衣服來看,這恐怕是若柳的屋子,不過沒有床。想來這里只是個過廳,一邊是臥房,一邊才是正廳??磥?,這若柳的排場可比李清照這個大娘子還要大啊??刹皇菃??這里一應(yīng)的用具比起李清照臥房來奢華了許多,只不過,這里沒有書,也沒有書案和筆墨紙硯……正在那兒忿忿不平,卻見歡兒從那扇半開著的房門走進(jìn)屋內(nèi),把掛在墻上的一把琵琶取下來,抱在懷里出去了。
怎么,若柳還會這一手?亭溪還以為那琵琶只不過是裝飾品呢。她從“茶壺嘴”上把眼睛挪開,饒有興趣地想聽聽若柳是否真有這一手?她會唱李清照的詞嗎?
片刻后,一陣叮咚聲傳來,接著,確實有一個女聲開口唱起來。并沒有亭溪想象中的那種悠揚或者婉轉(zhuǎn),她努力豎起耳朵,仍然聽不清在唱什么,倒好像是一個女人在對著某個男人撒嬌或者打情罵俏的調(diào)調(diào)。不一會兒,男人放蕩的笑聲一陣陣傳來,甚至蓋過了琵琶和唱歌的聲音。
安亭溪厭惡地瞪了一眼無辜的“茶壺嘴”,把身體往外挪了挪,好離它遠(yuǎn)點,頭靠在墻上,不禁又在心里抱怨了一句:“女神怎么會嫁了這樣一個男人?”想起李清照對她說過的話——因為軟弱和自大導(dǎo)致對張汝舟產(chǎn)生了錯誤的判斷。
真的嗎?軟弱和自大真有那么危險……想來想去,還是沒能在軟弱自大和錯誤判斷之間建立起聯(lián)系來,前院的歌聲和笑聲卻變得越來越飄忽……亭溪頭靠在墻上,微微打起了小鼾——她并不知道自己睡覺會打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