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洞（四）

　　只是那歡兒還在生著李貴的氣，他一出了廚房門，歡兒就忍不住把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拍，道：“這老貨，動不動就排喧我。都已經(jīng)離了這里了，還這么倚老賣老的?！?p>　　亭溪很高興看到，大家只是默默吃飯，沒一個接她這茬的。不過，很快亭溪就高興不起來了。剛才那個把李貴食盒接過去的婦人忽的開口說道：“我看這李貴的侄兒倒長得清俊，若不是穿著這粗布衣裳，說不定可以冒充哪家府上的公子了。”

　　竇師傅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又反駁道：“胖嫂說的是?？稍趺次仪浦?，若是換上身鮮亮衣衫，倒像是哪個公侯府里的小姐了?！?p>　　青果抬起碗把碗里的東西仰起脖子全部倒進(jìn)了嘴里，含混不清地道：“只可惜是個聾子啞巴，長得再俊也不當(dāng)飯吃的?！?p>　　胖嫂用手中的筷子朝著青果揮舞，作勢要打，口里笑道：“你這嘴里就吐不出什么象牙來，倒不如閉上的好?！?p>　　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榧岛尥は抢钯F的侄兒，歡兒開口道：“青果哪里就說錯了，一個又聾又啞的廢物，生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大娘子留著他，肯定是李貴那老貨攛掇，到底還是不甘心就這么被趕出去罷咧。”

　　“歡兒姑娘，”胖嫂把身子朝歡兒傾過去，臉上的表情跟個小姑娘似的滿是好奇心地問：“貴叔前腳剛走，怎么就被你說成是趕出去了呢？”

　　歡兒一撇嘴，說：“你和竇師傅是咱們張大人成親之后才到府上來的。不知道原來這李貴和他家那婆子是怎么苛責(zé)我們的。尤其那李貴家的，什么事大娘子還沒怎么著呢，她倒先嚷嚷起來了，合府上下，誰沒受過她的氣？總算是她病得重了，又在大娘子跟前出了個大錯，才沒臉呆著自己個兒走了。她一走我就知道，那個李貴怕是待不長，是吧，白果？”說到最后，歡兒卻把話頭扔到那個自始至終一言不發(fā)的小廝身上，看他那模樣，應(yīng)該比青果大幾歲。

　　見歡兒問著自己，白果仍舊木著張臉“嗯”了一聲，沒有點(diǎn)頭也沒有搖頭。

　　歡兒顯然對白果的態(tài)度很不滿意，把頭扭頭青果，問道：“你說呢？”那惡狠狠的語氣，把青果嚇得捂住自己早上被張汝舟打腫了的左臉，哆嗦道：“說……什么？”

　　胖嫂見氣氛有些尷尬，況且一心惦記著剛才歡兒提到的李貴兩口子的事，急忙插話道：“哎，我說歡兒姑娘，你到底也沒說明白貴叔是怎么被趕出去的？”

　　見沒人應(yīng)和自己，歡兒似乎對這個話題也沒了趣味，仿佛是質(zhì)問胖嫂一般，道：“他家婆子都被攆了，把他攆出去不是遲早的事？”

　　很久沒說話的竇師傅忽然開口道：“這么說不大公允吧？我可聽說趙大人的二哥在泉州為官，貴叔兒子現(xiàn)下就在泉州趙大人那兒當(dāng)差，若是老兩口想圖個安穩(wěn)，大可去泉州投奔兒子便是，何必要跟著大娘子在浙江一路顛簸？我看著貴叔和王姐姐可是對大娘子忠心得很呢。”言下大有敬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