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買的晚,又是春運高峰期,我只買到了一張站票。上車后發(fā)現大多是回家過年的打工者,座位上坐滿了人,過道里或坐或站也擠滿了人,甚至椅子下面都有人躺進去休息,想要上廁所需要跨過人,凳子和行李組成的重重障礙,廁所里也是又臟又臭,為了少上廁所,我只得少喝水少吃東西,車廂里揮之不去的泡面味和汗臭味也讓我徹底失去了食欲,只是昏昏沉沉地站著,旁邊有乘客站起來就湊過去坐一會兒歇歇腿,睡覺只是一種奢望。
感覺過了好久好久,火車終于到站了,我強撐著出站找到媽媽,估計是被我的臉色嚇到了,媽媽接過行李箱一把摟住我,沒有坐公交而是叫了一輛出租車扶著我坐了上去。媽媽的懷抱好熟悉好溫暖,我再也撐不住,閉上眼睛就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聽到媽媽說,這孩子額頭怎么這么燙,怕不是發(fā)燒了吧。
到樓下后媽媽心疼地叫醒了我,把我扶上樓躺下,又匆匆下去買了一支溫度計回來塞到我的腋下,過了一陣取出來時,媽媽驚呼一聲:“39.5度,果然發(fā)燒了,小暖,你躺著媽媽給你拿水去。”
媽媽把開水晾涼后喂給我喝,又絞了冷毛巾來給我擦了一遍身體,換上干凈的睡衣,清清涼涼的好舒服,我摟著媽媽的脖子不讓她走:“媽媽,媽媽,我好想你,媽媽最好了,媽媽我愛你?!眿寢屪聛肀ё∥遥骸拔业墓耘畠号叮氵@一路回來辛苦了,早知道就不讓你去那么遠的地方上大學了?!?p>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在半睡半醒中度過,隱約記得醫(yī)生來給我看病了,媽媽給我喂水喂藥了,給我敷冰袋了,叫我吃飯了,趙大叔提著水果來看我了。我的身體在冰與火中煎熬,頭疼痛不已,即使睡著了也是噩夢不斷。
一條綠色的蛇吐著紅色的信子朝我游來,秦朗軟軟地趴在爸爸的背上,醫(yī)院里秦朗身上插滿了管子,醫(yī)生用手術刀劃開他的脖子,流出了黑色的血,秦朗外公怒斥我害死了他的外孫,秦朗媽媽哭著讓我還她兒子,寂靜的墓園里一塊墓碑上刻著秦朗的名字,一個個片段在我的腦海中閃過,我使勁掙扎著,在哭聲和尖叫聲中醒來。
媽媽坐在床邊,手里拿著紙巾,正打算擦去我眼角的淚水。她的眼周一片青黑,面容憔悴,看起來老了很多。
“媽,現在幾點了?今天幾號了?”我開口,聲音嘶啞。
媽媽趕緊把水杯遞給我:“下午六點,今天下雨,天快黑了,暖暖,今天臘月二十八了?!?p> “媽你每天都在家陪我嗎?”我回來的那天是臘月二十四,已經四天過去了。
“嗯,你這幾天老是做噩夢說胡話,媽怕你被魘住,就在旁邊守著你?!眿寢寫z惜地說。
我感覺身體輕松了很多,就坐了起來,摸摸媽媽的頭發(fā),“媽,都是我不好,讓你受累了,看你都有白頭發(fā)了?!?p> “你都上大學了媽也該老了,媽只是心疼你,一個人在外面讀書,人生地不熟的,什么都要靠自己,你又節(jié)儉,媽就怕你省吃儉用把身體搞壞了。”
“媽我不會的,學校食堂有國家補貼,很便宜的?!?p> “你做噩夢的時候又在喊秦朗了,能告訴媽媽發(fā)生了什么嗎?”媽媽關切地看著我。
我的情緒一下子崩潰,眼淚奪眶而出:“媽,我覺得我再也見不到秦朗了,這一學期我找遍了江城的墓地和醫(yī)院都沒有找到他,江城那么大,我接下來又去哪里找他呢?你說他還活著的話為什么不來找我呢?媽,我的心好痛,好痛!”
媽媽趕緊摟著我,順著我的背:“暖暖,不要哭,不要哭,你還有媽媽呢,不要哭……”
過了好久,我的情緒才慢慢平復下來,小聲嗚咽著。媽媽輕聲安慰我:“小暖呀,雖說當年他受傷咱們有責任,可是也是因為他我們的小家才散了,我和你流離他鄉(xiāng),我想他應該是不想再來打擾我們的平靜生活,想讓你忘了他,好好開始新的生活?!?p> 我抬起頭:“他真的是這么想的嗎?”
媽媽點點頭:“是的,他當年能夠舍命救你,說明他是個善良的好孩子,他肯定是不想傷害你的?!?p> 我抹抹眼淚:“嗯!媽你說的對,所以我要好好生活,讓他不要為我操心才是。”
“嗯!咱娘倆呀,都要好好生活,你起來起個澡,媽給你煮青椒肉絲面去?!?p> “嗯!”我乖巧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