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王晰這樣的大好人

　　夏晏清抬眼，怯怯的眼眸凝在夏瑞清臉上。

　　特么，這些閑著沒事的小屁孩們，這也沒多大的仇啊？至于嗎？

　　就是她們?nèi)嗽谙男∧镒用媲吧酄N蓮花，利用女孩子不懂事，和對未來的不現(xiàn)實的美好憧憬，把她和王晰之間的親事，描繪的燦爛旖旎。

　　好似只要有了一紙婚書，就能左右一個出色男人的意志，跨越夏小娘子和王晰之間的巨大鴻溝，而戀慕于她。

　　之前這些，還能用家族利益、長輩吩咐來解釋?？涩F(xiàn)在呢？她可是好端端的，沒招誰沒惹誰，乖順無比的坐著一動不動的。

　　明知王晰不會給夏小娘子好臉色，還在這里說風(fēng)涼話刺激她。就算夏小娘子心里不好過，她們也撈不著好不是？若是當(dāng)場把人氣死，你一個姑娘家的，豈不是得擔(dān)上惡名？

　　雖然夏晏清的神色很是怯怯，卻也大膽的把眸子凝在夏瑞清臉上，在眾人的詫異中，看了她幾息功夫，才把視線挪開，轉(zhuǎn)向姜夫人。

　　她用低如蚊蠅的聲音，問姜夫人：“娘，我兩個哥哥呢，怎么不在這里？”

　　被夏晏清看得羞惱的夏瑞清逮到機會，嗤笑一聲：“都教了你多少遍了，那是二哥和四哥。你若只認(rèn)兩個哥哥，你和二哥、四哥豈不是不當(dāng)自己是夏家人了？”

　　夏晏清自己拉了拉錦凳，更緊的靠向姜夫人，卻暗自翻著白眼。

　　夏家的堂兄弟是不少，可真正把夏小娘子當(dāng)妹妹的，卻只有她的兩位胞兄夏梓希和夏梓堂。他二人在夏家這一輩中，分別行二、行四。

　　姜夫人攬著夏晏清，安撫的拍著她的后背，面色不太好的看向夏瑞清：“瑞兒，你四姐姐自小流落在外，吃盡了苦頭。你應(yīng)該對你四姐姐多些耐心才是?！?p>　　姜夫人認(rèn)為，自己女兒本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卻遭逢大難，被人當(dāng)做奴婢呼喝十幾年，已是可憐。如今剛才找回來不久，自然要給她些時間和耐心，讓她適應(yīng)才好。

　　問題就在于此，這也正是夏家姐妹不忿的地方。

　　別說出身什么的，夏晏清在鄉(xiāng)下小地主家里當(dāng)了十幾年低賤奴婢，被人呼來喝去的踐踏，這是不爭的事實。

　　這一回來，可了不得了。立時就被二房眾人捧在手里，各種疼愛、各種用度，要什么有什么，竟似比她們這些嬌養(yǎng)長大的正經(jīng)閨秀都要貴重柔弱！

　　憑什么？！

　　孫氏咳了一聲，垂著眼皮子說道：“二嫂，晏清已然嫁入夫家，和在娘家時不一樣。若只是咱們一家人，別說耐心，就是一直容著她不懂事、不知禮數(shù)都行，夫家可沒那許多耐心給她。二嫂這是在害晏清呢?！?p>　　姜夫人臉色一變，心中又是一陣哀痛，看向場間眾人的眼色中，就帶了忿然。

　　自家女兒才找回來沒幾天，就被家族安排出嫁。

　　若不是父親想結(jié)王家這門姻親，夏家三個侄女又對女兒幾番鼓動，女兒自然能有適應(yīng)的時間，哪里用得著對他們說這些？

　　孫氏完全不把姜夫人的臉色放在心上，說完這些，又轉(zhuǎn)向夏晏清，語氣和藹的說道：“晏清啊，嬸娘為了你好，得說你幾句。雖說梓希和梓堂是自家兄長，可你才新婚，有事沒事的，就要找哥哥，若是讓你婆家知道此事，得說咱們夏家沒家教?！?p>　　說完，狀似不在意的瞟了姜夫人一眼，好似在替她教導(dǎo)女兒一般。

　　夏晏清抬眼，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大著膽子說道：“三嬸娘，侄女找哥哥是有事的。”說完，枯瘦臉上那雙不協(xié)調(diào)的大眼睛，木呆呆、一眨不眨的看著孫氏。

　　孫氏本來想斥責(zé)她一個內(nèi)宅女子，找已經(jīng)成家的哥哥做什么？卻被夏晏清那雙木呆呆眼眸看得發(fā)毛。夏晏清的這雙眼睛，怎么看著空洞洞的，有些嚇人呢？

　　“你……你這是怎么看，看人的？簡直無禮?！睂O氏強打精神說道，可語氣已經(jīng)弱下來。

　　“沒，沒有無禮吧？”夏晏清收回視線，還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呵，沒想到還真能嚇住人。小樣兒，也不看看我這搖搖欲墜的身形、和枯瘦的臉容，這樣你們也敢招惹！

　　呂老夫人并沒看屋里眾人，只低頭喝茶，聽得三兒媳語氣似乎不對，才抬眼看過來，一錘定音的說道：“晏清，你三嬸娘說的不錯，世家大族和尋常人家不一樣，規(guī)矩多著呢，你得當(dāng)回事的學(xué)著，才不至于讓夫家小瞧。若是想見自家兄長，告知你夫婿，讓他給梓希下帖子才好，你這樣做，著實不妥當(dāng)?！?p>　　在夏大學(xué)士和呂老夫人的心里，只要夏家女子嫁進王家，達到聯(lián)姻目的就行了。

　　至于夏晏清在夫家的日子怎樣……呵呵，那不是明擺著嗎？當(dāng)了十幾年奴婢的人，能在大家族里有個身份就不錯了，實在不應(yīng)該強求太多。

　　所以，夏晏清應(yīng)該規(guī)規(guī)矩矩守在王家，頻繁見娘家父母兄長，哭訴她在王家受冷落，于兩家姻親關(guān)系沒什么好處，的確應(yīng)該阻攔。

　　姜夫人連忙解釋：“母親說的是，兒媳一定多多教誨晏清?！边@一刻，她極其痛恨把女兒回門安排在老宅。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夏晏清再次開口了：“稟祖母，夫君一定贊成的。這都是夫君說的，夫君說孫女是夏家的女兒、王家的兒媳，應(yīng)該讀書習(xí)字，不能讓人小瞧了去。孫女找二哥，是想二哥給孫女找些合適的書籍?！?p>　　夏梓希是七年前的進士，但無心仕途，在京城的云山書院教書。雖年紀(jì)不大，卻已經(jīng)是書院里一名頗有聲望的先生。

　　這幾句話是夏晏清低著頭說的，所以沒看到在場眾人的驚異神情。

　　包括呂老夫人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以為，王晰一定看都不愿意多看夏晏清一眼，只閉著眼睛，把洞房夜糊弄過去，以后就沒什么事兒了。

　　可……這是怎么回事？王晰，王大才子，居然讓夏晏清讀書習(xí)字？這說明什么？說明王晰打算把夏晏清當(dāng)妻子看待的，所以才有這樣的要求。

　　“你，你莫不是說夢話呢？”夏瑞清吃驚的下巴都要掉了。

　　另兩個姐妹也如看怪物一樣看著夏晏清，這不可能吧？王晰是什么人？怎可能對夏晏清有這等耐心和希望？

　　是了……剛才，王晰對她，似乎也沒有很厭棄的樣子。這夏晏清，太好命了吧？居然遇到王晰這樣的大好人。

　　夏晏清誠懇的回看著她們，說道：“不是做夢啊，就是昨日說的。夫君說，不愿我被人輕視了去，就算我沒能力涉獵琴棋書畫，但讀書習(xí)字總是要的?！?p>　　這些話都是王晰說過的，她沒瞎說。至于王晰說的其它，還有他的本意……她們沒問，而她，更不愿意說就是了。

　　夏晏清很坦蕩的樣子。

　　“晰雨真這么說了嗎？”姜夫人幾乎要喜極而泣了，“晰雨真是個好孩子，晏清放心，娘去吩咐你二哥，一定給你好好找?guī)變詴?，咱再找個女先生，每日上門給你單獨授課?！?p>　　這簡直太好了，她不怕王家把話說到明處。反而怕王家和王晰什么都不說，也不表示嫌棄女兒，心里卻認(rèn)為女兒沒救，把她冷落一旁。

　　呂老夫人把姜夫人的欣喜看在眼里，皺眉道：“王家一家子讀書人，任誰也能教晏清認(rèn)幾個字。晏清終究是王家人，若咱們給她請女先生，只怕親家會不悅?！?p>　　姜夫人遲疑。

　　夏晏清說道：“夫君不介意這些。孫女想著，這些本就應(yīng)該在娘家學(xué)會，娘找人教導(dǎo)孫女沒什么不對?！?p>　　一時間，房間里各人各心情：王晰不是有未婚妻嗎？徐清慧不是和夏晏清同一天進門的嗎？徐清慧這些年讀的詩詞歌賦，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