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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狩左岸天下

第二十章

春之狩左岸天下 夜橦橦橦 9029 2019-06-03 13:35:31

  第二十章危機

  李素驚得退后了一大步,望著文彥鈞的臉上布滿了驚愕和混亂。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月光很清澈,像水般柔。此刻照在文彥鈞的臉上卻像籠上了一層寒霜,讓他接下來的話便更顯冰冷。

  “皇上明里不能動我,但是卻可以想怎么對待你便對待了……你也可以指望你的大狄國國師大人助你,又或者是趙小將軍。但是,憑他們的能力,要護著你,只怕是有心無力,落得個自身難保的地步?!?p>  李素完全搞不清楚文彥鈞的想法,呆呆的望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清朗的月光里,看清了李素臉上驚惶的文彥鈞微微恍然。

  怕是魔怔了,竟會說出這等話,還帶著威脅的口氣對她……

  看來那老道的話在自己心里太有份量,因此才會這樣胡亂說話。

  什么自己命中注定的人,簡直一派胡言。

  “不想躲在我的身后便與我合作?!笔諗苛诵木w,文彥鈞繼續(xù)向前走?!盎噬弦ツ闶且驗槲遥且獨⒛惚厝皇侵滥銓λ麃碚f毫無用處。如果想自保,你便要變得他沒有辦法動你?!?p>  見他改了主意,李素心下又是一喜,上前緊跟著他的腳步。“怎么讓當今天子沒辦法動我呢?”

  “你不是先知嗎?”文彥鈞掃她一眼?!按竺顕鴼v來信奉風角鳥占之術,若你能呼風喚雨,策無遺算,他便不僅不能動你,還需要仰賴你。”

  “那我如何有這卜算之能?”李素急道,腦子里突然想到前不久莫仲卿的話。而面前這人竟和莫仲卿之前說過的話不謀而合……

  李素沒來由的覺得脊骨發(fā)寒,抬頭望著文彥鈞又不免覺得這男人果真不簡單,他既然那么說了,必然是有能這樣做的信心吧??墒?,作為一個古代人,他又如何讓人擁有呼風喚雨之能?……

  “回到會京,你就會明白。”他的聲音清晰。

  這人如莫仲卿說過的心思深沉,與他合作也無異于與虎謀皮……李素心有顧慮?!澳峭鯛斚霃奈疫@里得到什么?……”

  她還是太笨了,這智商真的是預言里與自己終老的人嗎?難道不該是別的什么人嗎?文彥鈞斂斂眉?!澳阕兂上戎?,便是我要得到的?!?p>  她的命運雖然由自己改變,但是當她出府之后除了監(jiān)視,自己也沒過多在意她的死活。事情發(fā)展得并不遂意,同時也影響了自己。如今既然已經牽扯到一起,索性不如利用了罷。

  她能保住她自己的性命,自己也可以利用她的身份而……

  繞來繞去,還是在他的手掌心里。

  李素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拔艺嫔怠?p>  眼底山下情形漸漸清晰,看起來似乎是個村莊。不過雖然叫村莊,卻實在是不能謂之村莊。三兩草屋,相隔百米間距,看得出并不算熱鬧。

  對于疲于奔命的兩人算是極好的去處。

  先前的不悅化作希望,李素幾步跑到前方,手指山下村落回頭向著文彥鈞開心道。“有村莊就意味著有人!興許就有大夫,王爺,你的傷有得治了!”

  文彥鈞眉角微微一顫,眼底的李素變得異常清晰。

  那副笑意,燦爛得甚至比那高懸的月亮還要明亮幾分。明明是姿色平庸的樣子,卻是生生的讓文彥鈞的心繃緊了一瞬。

  “走吧?!崩淅涞膩G下話,文彥鈞大步一跨將李素甩在了身后。

  這人,喜怒無常且總是難以捉摸。李素板起臉,腳下卻只能亦步亦趨跟上。

  房前掛著的是一些動物皮毛和晾曬的藥草雜物,李素叫了幾聲,然而并沒有得到回應。

  “難道這里沒人住嗎?”

  李素疑惑的望向文彥鈞,希望得到來自他的見解。

  那院內擺設極不講究,有些盆盆罐罐皆曝于青白。再看那動物皮毛邊沿之處,不帶一絲毛屑,連同尾梢都是俐落干脆。

  院子大門卻是半敞,大有不在乎會不會有人想闖入的樣子。

  “有人住。”且不是屠夫,便是獵戶。遠遠看著廚房里的銀光,不是利刀又是什么?

  試問誰家婦人會整日磨刀赫赫?

  “什么人?站在俺家門口!”

  一道響亮的聲音響起,李素驚覺之下下意識的向文彥鈞身后一藏,伸手抓住了文彥鈞衣角。

  再看過去,便見冷冷的晨霧中月光變得慘淡,籠罩下的黑色身影說不出來的詭異可怕。

  那黑影漸漸走近,李素方才看得個清白。

  身形高大健碩,濃眉黑臉,臉上一道很長的刀疤從額頭橫穿鼻梁到達嘴角,身上散發(fā)著野獸般讓人作嘔的濃濃血腥味道。眼角一撇,看了眼文彥鈞身后的李素。

  “還帶著個小娘子?”

  口氣揶揄嘲弄,說話間卻是帶了曖昧的笑意。

  顯然這話是沖著文彥鈞去的。

  李素一驚,這人雖然看著像個荒野莽夫,但是卻一眼看出了自己女兒之身。抓著文彥鈞衣角的手,不覺微微一顫。

  文彥鈞一早便注意到了李素躲在自己身后的動作,現下察覺到她的恐懼,索性將她護在了身后。

  “在下與仆人山中遭遇賊人,受了些皮外傷。故上門來,請問能否討些藥材用?!?p>  “藥材是有的,怕就是郎君嫌棄,不敢用而已?!蹦侨耸樟藬R在李素身上的眼神,掃了眼文彥鈞,一腳踢開那搖搖晃晃不算牢固的院門,大剌剌的走進了院內。

  肩膀上險險一晃,有個東西落在地上?;剡^身沖文彥鈞二人喊?!鞍骋ヒ惶俗罱逆?zhèn)上將獵物換了,這里的東西除了皮毛和米,其他東西你們都自取吧。要是回來被我發(fā)現你們動了不該動的……”

  那細長眼睛里危險一轉,定定的落在兩人的臉上。“小心俺的刀子不是擱在畜生身上,而是落在你們的喉嚨上?!?p>  李素這才看清,那人從肩頭扔下的一團黑色東西,正是那股濃烈血腥味的來源。

  文彥鈞拱了拱手。“這是應該?!?p>  “作為交換,那小娘子既是郎君的仆人,不如讓俺討來做個……”眸子里帶著笑,語氣又成了調笑。

  文彥鈞眼里寒光微現。

  李素還沒聽那獵戶將話說完便見身前一陣急風拂過,面前黑影一閃。

  再看前方卻已經見文彥鈞手中的劍直指那粗痞獵戶的喉嚨,帶著他一貫冷漠無情的聲音。

  “再多說一句,你便再沒有和我討價還價的可能。”

  月光開始隱藏起自己的光亮,黎明之前的黑色更加濃郁??床惶迕媲拔膹┾x的表情,獵戶脊背一寒,變了臉色。

  “郎君小心,刀箭無眼?!?p>  “天太黑,我雖有心留你偏生看不清,劍鋒太利劃下一兩寸黃泉路上你也莫怪?!?p>  清冷語調,還是那個他。不過,他那副身體居然還能行動那么敏捷?

  李素好奇心頓起,上前追到文彥鈞身畔。

  “郎君郎君,俺錯了俺錯了還不成?你先挪開我脖子上那劍,我剛就開開玩笑……”

  盡管此刻緊張得聲調都變了,但那獵戶卻十分識相。

  文彥鈞收回劍,吩咐道?!叭c燈。”

  高大健碩的身影幾乎落荒而逃的向屋內而去,沒多時便見屋內亮起了燈,伴著獵戶的呼聲?!岸?,先進來吧?!?p>  聲音正經了不少,不似之前的調笑。

  進屋便是臥室,橫著一張墊著干草鋪就著破了好些大洞的布匹,一些動物皮毛堆在床上,大概便是用作蓋被的。

  剩下的一張桌子兩張椅子,則是整個屋內的全部家具和擺設。

  李素僵了僵,望著僅有的兩張椅子沒好意思坐下來,站在一邊看著文彥鈞又看看獵戶。

  那獵戶在月光下便已經顯得可怕,現在一看清五官更顯猙獰,李素向文彥鈞身后靠了靠。

  “那……郎君你們自便就是,俺先去鎮(zhèn)子里了。”家里也沒準備茶水,這兩人看起來身上之物皆是高貴。這高貴之人平時喝的水都是泡過的茶水吧?而自己鄉(xiāng)野粗漢一個,渴了便是飲那山上溪邊的清水就好……拿不出手的時候,還是讓他們自己顧自己就是……

  燈下仔細一瞧,又見那黑色衣服的肩膀上破出的傷處,獵戶嘴角掩不住笑意。心中暗自盤算,若是這貴人對自己滿意,把身邊這小娘子留下來給自己也不一定呢……要不然就……

  眼里劃過一絲狡黠,獵戶殷勤道。

  “不過俺這有林中采來的好藥材,對郎君的傷勢定有好處。”說罷看向李素?!靶∧镒幽愀硜?,俺帶你去拿來。”

  這人沒來由的就是讓人害怕。李素急急的望向文彥鈞,不等話出口卻見文彥鈞眉頭橫起,不悅道。

  “你自己去拿?!?p>  李素繃緊的心放松了下來,再看文彥鈞的眼神里充滿了感激。

  小娘子看那郎君的眼神不一般……

  獵戶搖搖頭,走進了廚房取來藥草。

  ……

  等了很久,看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文彥鈞站起身走向廚房。

  說好的燒個熱水,為自己做個簡單的傷口處理的呢?

  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望著文彥鈞,李素滿臉炭黑,欲哭無淚?!拔遥摇?p>  看那樣子是連生火都成困難……

  文彥鈞走到李素身邊,拿過她手中的打火石,手掌間捧上干草。然后輕輕一擦,火星閃爍,火苗頓時躥了出來。

  李素不可思議的看著文彥鈞,激動的直跳腳?!澳阍趺茨敲磪柡??!——”

  “快快快,快放進灶里。你來生火,我來放水進去哈?!?p>  本來因為一句無意的夸獎而微揚的嘴角又垮了下來,文彥鈞眼神不悅的看著李素。“本王是為你生火的人嗎?”

  “這不是沒得選嗎?那我也不會不是?”李素笑的人畜無害,用葫蘆瓢舀起水一瓢瓢的放進鍋里。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

  文彥鈞將干材丟進灶里,看著火苗躥高伸出手捂住肩膀?!八弧?p>  吃痛的聲音吸引了李素的注意,有些從來都是沒心沒肺的人終于意識到了什么,驚呼著來到文彥鈞身邊。

  “天吶,我都忘了你受了傷!你快去休息,好了我再叫醒你。”

  這還差不多……

  文彥鈞施施然而走,走到廚房門口看著蹲在灶前對著灶里不停吹氣的李素輕輕的笑出了聲。

  這么好騙的人,真的能做好先知的角色嗎?

  “為什么要讓我用火烤匕首?”將手中漸涼的匕首遞給文彥鈞,李素心里已經猜中八九分。手又轉向水盆里熱熱的水?!澳悴粫约鹤鍪中g吧?”

  文彥鈞咬緊牙根,半脫的上半身現出已經發(fā)白的肩膀傷處?!澳阋粋€女子,我更好奇你是如何能看著男人的身體還半點不知羞不愿意走的?!?p>  關于這個啊,總不能告訴他說自己所處的現代男人夏天穿得比這少的比比皆是,有些女人甚至穿得比男人還少……

  李素笑笑,“我這不是擔心你嗎……”

  像她這樣直白的……也確實少見,臉上都沒有絲毫的害羞……

  文彥鈞搖搖頭,不打算再跟她繼續(xù)扯,將匕首尖部對上傷口的箭頭,輕輕一挑。黑色的箭頭脫出傷處,鮮紅的血卻是瞬間嘣出。

  早已習慣了疼痛和受傷,這會兒皺著眉頭的文彥鈞卻是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李素拿著準備好的一系列東西守在旁邊,這會兒則直接拿著草藥堵在了文彥鈞冒血的傷口上。緊緊的按壓著那傷口,表情嚴肅,眼睛更是盯著那傷口一瞬不移。

  她離自己的距離極近。

  不漂亮不出眾的臉龐和五官,不知道從何時起已經這么順眼。

  雖不是第一次,但是心底涌上來的奇怪感覺卻是第一次……

  望著她專注的樣子,文彥鈞呼吸漸漸的放緩?!袄钏亍?p>  “嗯?”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隨意,眼神看著傷口卻沒移開。

  嘴角浮出笑意,文彥鈞輕咳一聲。“可以包扎傷口了?!?p>  “還流血呢,包上的話再流血,布片潮濕對傷口很不好。我可是用沸水煮著消毒過后又一片片好不容易在火上給你烤干的呢,你要是不聽話就浪費了我那么久的時間,你不是也覺得浪費時間很不好嗎?一次次在我耳朵邊說什么浪費時間……”

  像個醫(yī)生一樣盡可能的給他解釋著醫(yī)理,李素臉上寫滿了“病人,請不要這樣”。

  因為她倒是把疼痛的感覺驅走了大半,聽著她在耳邊嘮叨,文彥鈞輕輕閉上眼睛,安心的進入了夢鄉(xiāng)。

  反射到刀刃上的日光,刺眼且寒。

  文彥鈞睜開眼睛,半瞇了眸望著舉著獵刀進屋的獵戶。

  臉上咧著笑,獵戶臉上是無可挑剔的老實厚道?!俺承牙删恕?p>  “你所說的鎮(zhèn)子,離這里有多少距離?”劍握在手邊,文彥鈞依靠在床榻的墻邊,虛弱的問道。

  “來回加起來約莫三十里路,叫落云鎮(zhèn)。”

  “鎮(zhèn)子里最大的官是什么?”

  “郎君指的是?”獵戶眼里閃過一絲懷疑的神色,看著文彥鈞似乎想從他臉上抓住點什么。

  可是那淡漠樣子的文彥鈞,豈是區(qū)區(qū)一個山野村夫便能看穿的?

  帶著警告的眼神落在獵戶臉上,文彥鈞斂了斂眉。

  “只有一個縣丞官?!鲍C戶被那眼神一看頓時知趣的答了?!版?zhèn)子里人不多,再要走遠些,才有大的地方?!?p>  無用的信息。

  不悅的情緒隨著端著吃食進門的李素些許回轉,待看到獵戶盯著李素笑瞇瞇的模樣之后眸光又是一斂?!澳阆瘸鋈プ鲎约旱氖虑椤!?p>  那獵戶邊應邊走,目光卻是賊心不死的在李素身上流轉。待走出門后,那癡樣才算得了緩解,拖著步子走進了廚房。

  李素被那目光盯得頭皮發(fā)麻,獵戶一走便將吃食放在桌上,摸著雙臂身體亂顫,臉上帶著后怕道。“真惡心,真惡心……”

  文彥鈞看她那模樣,皺了皺眉,伸出手拍拍床沿?!斑^來?!?p>  相比于那獵戶,此刻看著文彥鈞的臉完全變成了享受。李素沒來由的心下歡喜,嘴角浮上笑意乖乖坐了下來。

  “你要吃芋兒還是紅薯?我給你剝。”

  這種相依為命的時候,李素總忘記面前的這人,也算惡人的事實。

  那副笑笑臉,很難和之前那個對自己十分防備的人聯系到一起。

  她從什么時候起,那么信任自己了?

  文彥鈞訕訕的垂了垂頭,掩飾臉上紅光的伸手隨便一指竹筐里的吃食。

  李素拿起他指的紅薯輕輕剝開皮?!拔以诩业臅r候從來沒做過飯菜的,小的時候有父母做,長大了之后就在食堂吃,工作忙的時候不是外賣……”

  話頭停住,李素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么,臉上慌亂微閃?!拔沂钦f……我整日在外面瞎晃,不會做吃的,不過用水煮煮食物還是沒問題……”

  文彥鈞臉上沒什么其他的表情,岔開了話題?!澳愠赃^了嗎?”

  看來他沒懷疑什么。

  李素心下放松下來。“嗯,吃過了?!彪m然只是切下來的邊邊角角,但是夠填飽肚子了。

  這獵戶看起來生活情況并不算太好,李素不忍心多用。

  剝到一半,將紅薯遞給文彥鈞?!澳憧斐园?,吃完了再睡一下。”

  乖乖養(yǎng)好傷,跑路才更有勝算。就憑那獵戶看自己的眼神,就憑自己一個人連跑過那個院子門估計都夠嗆。

  那眼底的小狡猾文彥鈞看得分明,嘴角浮出一絲好笑的笑容,卻是搖了搖頭,并沒有說什么。

  原本是守在文彥鈞床前,結果卻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覺睡著的李素,微微的鼾聲讓文彥鈞睜開了眼睛。

  一日一夜未眠,跟著自己跋山涉水,又為自己搗藥療傷清洗一番,安排吃食。想必也是累極了。

  院子里那獵戶拿斧子砍著材禾,聲音吵鬧,李素揉揉眼睛,嘆了口氣站起身?!拔胰タ匆幌陆o你煨的湯藥。”

  獵戶余光看著李素離開,再看看屋內毫無動靜的文彥鈞,拿起材架上的獵刀,眼里流露著濃濃的欲望和狠戾。

  耳邊的腳步聲窸窸窣窣,腳跟著地的聲音輕緩,暗暗踩踏著腳下土地,并不能清晰聽到來人的氣息……

  這人,想必是擅于隱藏氣息的……

  文彥鈞嘴唇帶著失血虛弱的白色,緊閉著雙眼,手邊抓著的劍抽出兩寸,并不出鞘,卻穩(wěn)穩(wěn)的橫在了來人的脖子上。

  來人身體動作一僵,收回了已經刺到文彥鈞胸膛上方的獵刀,慌道。

  “開,開個玩笑,郎君。”

  確是個不老實的貨。

  文彥鈞睜開眼睛,眼底肅殺之氣頓起,劍鋒陡斜著往下?!安蝗缥乙沧屇阒朗裁词情_玩笑吧。”

  脖子上的疼痛讓獵戶如夢蘇醒般的丟掉手中獵刀,“哐鐺”著落地?!袄删埫?,郎君饒命,俺再也不敢了!”

  文彥鈞斜睨著那獵戶,“斷魂草夾雜在止血草藥中,二者雖極相似,我卻認得分明。再安著壞心思,我便提早送你去見閻王?!?p>  這種不入流的小手段,若非不是領教過無數次,不然也逃不過了……

  獵戶聽著那話早已魂飛魄散,忙不迭地跪在地上道謝。

  文彥鈞收回劍,冷冷的一撇那獵戶。

  “滾!”

  獵戶如得大赦,捂著脖子上的傷口連滾帶爬的往外跑,撞得正要進門的李素腳下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

  那獵戶看著倒地的李素,臉上又浮起了不正經的笑容。“俺,俺來扶你,小娘子?!?p>  “不用了?!崩钏乩鞯恼酒鹕?,避開獵戶?!拔乙姀N房里有不少芋頭紅薯,便煮了幾個,你要吃嗎?”

  那獵戶一聽大受感動,嘴角嚅囁著。“這還是俺,俺第一次回到家有現成的吃食……”

  李素笑笑,動作依然是警惕的躲避姿態(tài)。指了指廚房內。“我已經盛出來擱置在灶臺上,你先吃吧?!?p>  獵戶也不客氣,笑著便往廚房里躥。

  李素進了房間,見文彥鈞表情嚴峻,心中不免擔憂?!鞍l(fā)生什么事了?”

  “你替我去喚那獵戶過來。”虛扶著床榻,文彥鈞臉色說不出的陰郁。

  他總是有他自己想法的,現在同在一條船上,聽他的話總是沒錯的。李素心道。站起身就返回廚房打算去叫獵戶。

  正吃著滾燙紅薯的獵戶見是李素,臉上堆滿了褶子,咧嘴便笑。一口沾滿了紅薯的牙齒又黃又黑,看著極為惡心?!靶∧镒觼砝病?p>  “我家……”李素皺皺眉頭,“郎君叫你過去一下?!?p>  聽到是堂里躺著那人的差使,獵戶五官都皺到了一起。隨手將手上的芋頭丟在桌上,手指在黑的起了一層油垢的外袍上擦拭一把。朝著地上呸上一口口水,顯得很是厭惡。

  李素讓開路,盡量貼著門邊,連衣角都不想和那獵戶碰上分毫。

  可那獵戶實在不在意李素的眼神,在她面前停了下來。還是笑瞇瞇的。“你家郎君可是得罪了什么人?逃到我們這荒山野嶺的……”

  李素挑開視線,走到灶臺邊收拾出干凈的薯兒和芋頭,一眼都不理那人。

  得不到回答,獵戶微微一笑,不再做停留向著堂里走去。

  余光中掃到門外的一抹高大的黑影,文彥鈞臉上表情凝住,看向了門外的獵戶。

  那獵戶臉上掛著笑,眼神羨慕的走進內堂。“郎君,你這仆人。俺看她待郎君極好,要是俺有這福氣,必然會好好珍惜她。反正在郎君那里,她不過就是個仆人,不如就給俺娶了吧。俺雖然沒什么積蓄,跟著俺定然是吃喝不愁,又不會給她受了委屈的?!?p>  那副笑不同于之前的急色,看起來頗為誠懇。

  不過,想要李素嗎?

  文彥鈞笑笑?!艾F在開始,似乎不能跟你開玩笑了。”

  對于文彥鈞的功夫獵戶并不敢造次,只是對于另外一個人卻有勢在必得的充分理由。

  “王爺?!鲍C戶往地上跪下?!鞍骋呀浿览删矸??!?p>  文彥鈞眼里閃過一絲狠戾?!耙呀洺隽烁媸荆俊?p>  獵戶點點頭?!爸皇悄潜煌ň兊慕壖芊福瑓s是您身邊這位小仆。看小娘子待郎君如此,加上郎君武藝高強斷不會是能被身邊小娘子綁架之人,這其中利害關系郎君自己心里清楚。既是要把這小娘子帶出去遭受苦難,不如留她在我這里,俺也會善待她一生?!?p>  這獵戶雖然急色可憎,但是也不失為一個聰明人。

  文彥鈞嘴角扯出蒼白冷漠的笑意。“即便要面對苦難,也是她自己的命?!?p>  那眼底的冷寒逼人,獵戶不由得皺了皺眉。

  “郎君看起來真是無情?!?p>  文彥鈞笑得瘆人?!罢f吧,官兵什么時候過來?!?p>  “俺原意只是為了留下郎君身邊小娘子,既然郎君執(zhí)意如此,現在便走吧?!鲍C戶心疼的望一眼廚房里忙碌著濾藥渣倒湯藥的李素。“只是可憐了俺這小娘子……”

  文彥鈞皺了皺眉。

  “既然留不住小娘子,俺這功夫也沒能力贏得過郎君。那就請郎君好好保重,莫糟蹋了小娘子……”

  “夠了,真當本王不會殺你嗎?”

  獵戶看看屋外的日頭?!耙咽俏磿r,郎君再不走可是……”

  那眼里突然無情無緒,多了些蒼涼。

  或許,這獵戶是真的想留下李素,也為李素未來的路途感到擔憂。

  拿過床邊的鞋子,腳底濕濕的觸感讓文彥鈞皺皺眉頭,再看看已經干干凈凈不沾任何穢物污垢的鞋邊,嘴角浮出一絲笑意靜靜地穿上了鞋。

  “李素。”文彥鈞走出內堂?!拔覀冏吡??!?p>  正裝了滿碗湯藥的李素抬起頭,耳邊的聲音讓她些微的恍惚。視線里一身華貴黑騎裝的文彥鈞臉色透著病態(tài)的白色,卻身姿筆挺。衣破臉白,徒增幾分塵世感。

  于之前那個如同銅墻鐵壁般不敢讓人觸碰的冷面男人,不知添了多少真實感。

  還有他那聲呼喚,是不是,有些溫柔了?

  像一月之前在他府上,偶有聽到的語調……

  四面相對中想象變得有些失控,李素搖搖頭扯斷妄生的念頭,舉著碗向文彥鈞走過去。“先喝藥?!?p>  那獵戶身影卻向著李素跟前極速的晃來,就聽“哐鐺”一聲,陶碗落到地上的聲音。

  李素不理解的望向獵戶,“你干什么?”

  “加了蒙汗藥的藥喝來干什么。”獵戶嘴巴嚅囁著,不自在的看一眼文彥鈞?!袄删雷约汉煤玫?,才能保護身邊的人。”

  文彥鈞表情淡淡,看著還在驚訝中的李素提醒道。“走了?!?p>  突然由遠而近的馬蹄聲響起,獵戶眉頭一皺。指向廚房內?!袄删葞е∧镒尤ザ闫饋恚瑥N房里的墻有一個洞是用草堵上的,有事的話,你們就從那里走吧。”

  文彥鈞拉住李素手腕便往里走,“有勞?!?p>  大隊人馬帶來的灰塵揚了半空,獵戶上前拱手大聲道?!按笕?。”

  “你說王爺就在你這里,還不快交出人來?”腰間佩劍雕刻著猛虎的秦宇坐于馬上,毫不客氣的看著屋內動靜,最后才將視線停擱在那獵戶身上。

  獵戶還算聰明,當時見了告示上報的時候便說王爺受傷,流落到自己家,卻并沒有說出李素的存在。

  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說是綁匪實在沒幾個人能信,況且這文王功夫蓋世區(qū)區(qū)女子如何能與之匹敵?

  這中間彎彎繞繞獵戶不知道是怎樣,卻知道一旦說出來之后這小娘子的未來為何。

  原本想殺了文王便和小娘子在這安逸之地生老病死,但是這文王實在機警,完全沒辦法下手。

  當下拱著手向秦宇道?!盎卮笕?,草民回家的時候王爺就已經走了,草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秦宇目露懷疑之色,身邊小將卻上了前來小聲道。“大人,你看那房門口煨著湯藥的罐子,還有那地上摔著的碗……”

  秦宇眉頭一皺,翻身下馬上前一步蹲下身來摸了摸地上的湯藥汁,猛抽出腰上虎劍直指獵戶喉嚨。

  “大膽刁民,居然敢戲弄本大人!這湯藥還是燙的!說!人去了哪里?”

  隱于高大置物架下的李素雙手一緊,求助的看向文彥鈞?!巴酢?p>  食指輕封住她的唇,文彥鈞側耳靜聽外面動靜。

  兩人所在的置物架后方已經可以清晰看到那個干草隱藏的洞,如有什么事,第一時間跑還來得及。

  “草民真的不知道啊……”哭喪著臉,獵戶跪倒在地上。“先前還喝著藥的,沒一會兒功夫就不見了人影,莫不是大人人馬聲音太大,所以王爺以為是賊人所以……”

  這是獵戶的真心話,卻不小心道出了最要不得的真相。

  秦宇漲紅了臉?!盎熨~!本大人奉皇帝陛下旨意搜尋王爺,豈是——”目光一轉,兇光畢露?!皻⒘四氵@個口無遮攔的刁民!”

  “大人息怒?!鄙磉叺娜藬r在了獵戶的面前?!皻⒘诉@人便不知道王爺動向,大人,正事要緊。”

  秦宇看了看那人,哼一聲轉過臉去。“那你問吧!”

  不為轉臉向著獵戶?!澳闶沁@林間獵戶?”

  獵戶乖巧答是。

  “你可看見過這附近紅艷如同烈火般美麗的吊睛大蟲?”

  獵戶狐疑地看著不為,試探的答。“是……”

  這人是在詐自己嗎?

  聽到那聲音的文彥鈞嘴角卻是浮出一絲笑意,拉住李素。“走?!?p>  李素皺皺眉?!翱墒沁@獵戶萬一……”

  “他供不供出我們他都會死的?!蔽膹┾x淡淡道?!皬乃タh丞那里通消息的那一刻就注定了?!?p>  李素不是很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卻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和現在的文彥鈞救不了任何人,咬咬牙,跟著文彥鈞鉆出了洞口。

  不為微微一笑,回身看著秦宇?!按笕?,這獵戶滿口謊話。昨日不為在那片竹林搜查,見到文王的隨侍致遠騎著馬,牽著的另外一匹火紅烈馬卻是那文王的座騎,朱光?!?p>  火紅的只有烈馬,哪里來的吊睛大蟲?滿口胡言,卻是把自己送進了閻王殿下。

  “哦?這等事情你怎么不早說?”秦宇一怔,兇光又落回獵戶身上。“你可知王爺是遭賊人劫走?你只見王爺卻未見那賊人嗎?”

  獵戶惶恐地伏地?!盎卮笕?,草民并未曾見到賊人。”

  “好笑?!鼻赜羁纯戳俗约旱募?,眼神一轉?!皝砣税?,本官料這獵戶便是賊人一伙,將這賊人就地誅殺,頭顱掛到院門口讓賊人一伙看個清楚?!?p>  獵戶一聽直叫冤枉,他猜得到前頭,卻料不著這后頭如何就變成了這樣。

  自己怎么就成了賊人?

  一劍砍過來,鮮血噴涌而出,獵戶的頭滾落到地上,咕嚕嚕嚕滾到不為的腳邊,眼里始終是不能理解的神情。

  不為看一眼那顆頭,收回視線,“大人,現在該如何?”

  “你帶人搜一下這屋前屋后,我?guī)巳ザ锿獾闹窳痔教健!鼻赜钌像R,復又眼帶懷疑的看著不為?!皠倓偢鹗绦l(wèi)與那鄉(xiāng)野之人所說的話是何意?”

  不為拱手悠悠然道?!皞髡f文王爺的大宛名馬朱光是難得的通靈性,更有傳言無論多遠都趕到主人的身邊。這村夫雖不知何意敢撒如此大謊,但是那文王必然不是在這等尋常村夫家里?!?p>  以前只聽說有這等神駒,沒想到文彥鈞頭上還有這等好事。秦宇眼里升起一絲野芒,扯住韁繩?!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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