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歡盯著那圖看了一會兒,亦無頭緒,又沾了一點茶水浸濕一角,仍是毫無變化。
這時,只聽外面的爆炸聲已經止住,而沸反盈天的人聲愈加嘈雜。知道時間不多,兩人只好先將圖放回原處。
江朝歡繼續(xù)在慕容義床邊搜尋,仍無所獲,正要轉身離去,余光卻見床尾的帷幔底部有一滴凝固的蠟油。心念電轉間想到,定是慕容義曾舉著油燈在這里查看。
掀開帷幔向床底望去,發(fā)現(xiàn)地面上一點積灰都沒有,顯然有異。
兩人將床移開,竟看到本應光滑的地上凸起鎏金刻痕,縱橫交錯。凝神細看,似是四散排布的屋頂平面,還有山石水景的頂視。
“聚義莊的總布局圖。”江朝歡俯身輕撫這凸起的雕刻。沒錯,重檐歇山,規(guī)格極高,正是適才那正廳的屋頂制式。
接著,他的手移向最南邊大門和照壁的頂視,劃過那大門的流線。
誰知,這片刻痕突然消隱,同時地面上裂出了一個四方形狀,而那一塊地磚推進墻里,竟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洞來。
兩人詫異地看去,只見有臺階導向下面,不知能通向哪里。
“這里是二樓,居然會有密道?”顧襄有些不敢相信。
江朝歡細細回想適才所見一樓的形制。這間屋子正對著的一層東北角有個垂蓮柱,那里凸出的一塊正掛著一幅畫,顯然是這傾斜密道上部經過,用以掩蓋。
“下去看看?!苯瘹g從懷中摸出火折,便先行踏上臺階,顧襄緊隨其后。
這密道還算寬敞,兩人一前一后走下,見兩側墻壁光滑,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走了半天,也沒見到人影。待下了七十級臺階后,終于到了一處平地,視線開闊起來。
“每級臺階以半尺計量,高度共三丈有余,我們現(xiàn)在應該是在地下了?!苯瘹g說道。
只見這平緩之處是個斗室,室中空曠無物,唯有前方兩道門赫然入目。每道門上都刻著一個八卦圖,中間有指針,皆指向離卦。
顧襄覺得有趣,叫江朝歡來看,“這個慕容義不會是知道你要來吧,專門給你擺到離位?!?p> 江朝歡拉住她要摸上去的手,“他還不至于這么神通。這個八卦圖在這里應該指代方位,指針擺到前方通往的方向,這門才會開啟?!?p> “那這兩道門會通往哪里呢?”
“其中一道肯定是他逃生之用。若是逃往莊外,這里接近聚義莊北側院墻,肯定是往北面挖最近,所以應該是北面的坎卦?!?p> “那到底哪個門是他逃生的?”
江朝歡沉吟片刻:“只能看運氣了。但我們恐怕只有一次機會?!?p> “二小姐請?!?p> “還是離主請。”
兩人先是都不肯選,一番謙讓。然而轉念想起沒有時間浪費,又同時伸出手來,卻竟默契地都指向了坎位。
“你……”
“你?”
未及說下去,那門已自動打開,然而倏然無數(shù)箭矢從中疾射而出,顯然是他們選錯了。
……跟你在一起就是倒霉。心中不約而同浮起了這句話,兩人手中長劍出鞘,雙劍如電,一邊格架流矢,一邊身形連退,同時不忘互相翻了個白眼。
箭矢射完,門中遽然躍出十數(shù)人,轉瞬間將兩人圍在中心。小小斗室頓時變得擁擠不堪,這十幾人的兵器幾乎貼在兩人身邊。
“你們是誰?”顧襄冷冷地審視著他們。
“這話該是我們問你吧。你們擅闖禁地,又是何人?”其中一個手執(zhí)銀槍的矮胖男子陰沉地看著顧襄。
“不用廢話。管他們是誰,既然發(fā)現(xiàn)了這里,都必須死?!绷硪粋€披散長發(fā)的男子陰惻惻地笑著,一邊舔著嘴唇,仿佛很是興奮。
一聲短喝,他首先一掌拍向顧襄,緊接著,其余人紛紛使銀槍刺來。
江朝歡掩在顧襄身前,一把抽出長劍,便使出穿云破起手式直刺向那人掌心。
他這一招不為攻也不在防,只是逼迫那人變招,使他盡快顯露門派來路。
果然,那人掌心推平翻上,順著劍尖滑到劍鋒右側,同時身子半傾,探向江朝歡執(zhí)劍的右手。
“楚腰掌?!苯瘹g劍尖下移,又向左踏出一步避過,眼中閃過冷意。
那人掌法極為陰柔,長于變化。剛才那一招翻轉滑下就可看出,比一般掌法加上一些花哨柔媚的姿態(tài),如楚女扶腰輕柔靈活。應敵之時雖有這多此一舉的耽擱,但往往迷惑人心,變化莫測。
見江朝歡輕易躲過,那人一招未滿,又轉而將手掌放橫,暗暗蓄了十成內力切向江朝歡手腕,旨在將他長劍奪下。卻不想江朝歡長劍一翻,一招長虹貫日從下刺向他手掌,同時旋身半圈,與他掌風錯開!
不過兩招之間,那人額上便冒出了冷汗,雙手一格,倏而向后一躍?!巴J?,”他大喝一聲,陰鷙地翻著眼白凝視江朝歡。
“你是哪派的后生?劍法不錯,居然還會千面陣。”
那人本來看江朝歡與顧襄只有兩人,且年紀輕輕,先存了輕慢之心,上來便一招拿手招式,想要立時取他性命。卻不想他輕飄飄地化解過去,尚未發(fā)出攻勢,就將自己逼退。
“在下無門無派,倒是閣下,堂堂楚腰掌就這般藏在地下茍且偷生,為慕容義這種小人賣命。”江朝歡譏諷一笑,又看向其余眾人。
“還有銀槍門,當年也是江西一帶數(shù)一數(shù)二的門派,如今就縮在洞里,聽憑一個楚腰掌指揮?”
那群使銀槍的看向那人,隱隱露出不忿的神色。他們的掌門被顧門害死后,門中尚存的十幾人就來投奔慕容義。奈何他們武功平平,只能由楚腰掌傳人支配,守著密道。
只聽那人冷哼一聲,惡狠狠地看著江朝歡,身上柔媚之氣亦收斂了許多:“你不必挑撥離間,就算你武功不錯,今天也休想活著出去?!?p> 說著,他衣袖一揮,似乎向空氣中灑了什么,斗室中的燈火霎時熄滅,四下一片漆黑。
接著,未等江朝歡二人反應,他便喝道:“結陣?!?p> 瞬間長槍齊齊襲來,江朝歡與顧襄突然陷入黑暗,眼睛有些不適應,只能憑著聲音抵擋。而對方在地下生活了十幾年,早已習慣在黑暗中視物,此刻動作一如既往。
趁江朝歡格開長槍一刺,顧襄摸出火折試圖打火,卻無法點燃,這時身后風聲驟緊,她來不及揮劍,一把拋出火折,正擊在那人左眼,只聽那人一聲慘叫,撲倒在地!
見自己兄弟受傷,其他人怒上心頭,比適才攻勢更猛。
這銀槍門主長槍,招式剛硬,而楚腰掌陰柔靈動,兩者相輔相成,更添威力。加之兩者十幾年磨合,自創(chuàng)陣法,以長槍為攻、圍合四周;掌法為眼、四下游走,事半功倍。
當下雙方皆使出全身解數(shù),不再試探,招招意在取對方性命。而江朝歡兩人在黑暗中失了先機,又無從判斷對方身形,使不出千面陣,只得以劍法擋架制敵,一時形格勢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