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游是在訓(xùn)練間隙偷空過來看她,并不能夠長待,勸著她到榻上躺著好好休息后,便離開。
“大師兄。”在關(guān)游轉(zhuǎn)身的時候,她立即的喚住。
“怎么了?”關(guān)游目光微緊,繼而化作溫柔的疼愛,聲音都帶著幾分寵溺的嬌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讓軍醫(yī)過來給你瞧瞧。”生怕她因?yàn)樯眢w不舒服心情不好會吵鬧。
“阿爹和阿娘只有我一個孩子嗎?”
躺在榻上她不禁又想起那個奇怪的夢,想到夢里少年低沉哀怨的質(zhì)問。
她記得曾經(jīng)問及栗母為什么不給她生個弟弟的時候,栗母神色黯然沮喪,這里面是有根由的。
關(guān)游在栗母嫁到栗家之前就被栗父收養(yǎng),對栗父栗母之間的事情肯定是知道的清楚詳細(xì)。
關(guān)游聞此目光暗淡幾分,又怕被她看出來一般,立即佯裝若無其事笑著道:“可不就你一個。你是不是想師父師母了?我待會就托人給他們送信,這兩日送你回去。”
栗蔚云還沒來得及開口回答,關(guān)游又立即打斷她,囑咐她多休息,然后轉(zhuǎn)身關(guān)上房門離開。
她心中也了然,他們都對此諱莫如深,想必是一樁都不愿提及的傷心事。
她此刻也無心思深究此事。她覺得頭腦更加沉重,身體的傷口隱隱作痛,她也不強(qiáng)撐,躺下好好的睡一覺。
合上眼沒有多會兒,她就被一個聲音驚醒。門外是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嚴(yán)厲的聲音斥罵:“請什么軍醫(yī)的,我看誰敢請軍醫(yī),讓他傷著,疼才記得教訓(xùn)?!?p> 沒有人敢回話,雜亂的腳步聲也漸漸地停了下來。
這個聲音,她熟悉,是前輕騎營將軍胡平川,與二兄關(guān)系非常。因年歲長她許多,私下里在她面前經(jīng)常以兄長的姿態(tài)教育她:“姑娘家就該呆在閨閣中彈琴作畫,將來找個好郎君相夫教子,在家享清福,打打殺殺是男人的事。”
她總是會不服氣的頂嘴,二兄為了給他面子,每次都佯怒的訓(xùn)斥她幾句沒大沒小,然后將她趕走,轉(zhuǎn)身兩人就跑去喝酒。
沒想到來到境安軍軍營,第一個遇見的故人會是他。
她勉強(qiáng)撐著身子走到門前,打開門,扶著門框吃力的站著。小院子內(nèi)站著幾個士兵,對面房間門開著,有士兵進(jìn)出,并不見胡平川的身影。
注意到她這邊開門,院中一個士兵跑了過來,關(guān)心的問:“栗姑娘有什么要幫忙?”
“是孟副將受傷了?”
士兵愣了下,朝對面看了眼,又用驚異的眼神看著她,似乎在問她怎么知道。
“傷的如何?”
士兵遲疑,不知道該不該把實(shí)話告訴她。
栗蔚云從他的表情得出了答案。
孟青楊如果沒有其他正當(dāng)?shù)睦碛桑瑑H僅是因?yàn)榫人鴰П八罎撊氤嗳周姞I,這罪責(zé)嚴(yán)格的追究起來并不輕。
“我……去看看他?!碑吘故且?yàn)樗茇?zé),她理應(yīng)去問候。
士兵想去攙扶她,手伸到一半意識到男女有別,他又縮了回去,急忙的勸道:“栗姑娘不必?fù)?dān)心,孟副將無大礙,只是小傷?!?p> 她看著士兵緊張的神情,笑了笑,若是小傷,剛剛胡平川會那般生氣的呵斥不許請軍醫(yī)?
院中另外的幾個士兵見到她出門,也都緊張的過來??粗砩习亩嗵巶?,都微微的皺眉,不回屋里躺著,傷不嫌疼???
艱難的走到對面的房間門前,屋內(nèi)傳來一位長者氣憤地訓(xùn)斥聲:“為了一個野丫頭,你竟然親自帶人潛入赤戎軍營,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嗎?那丫頭是美過仙娥還是長三頭六臂,把你迷的神魂顛倒,命都不要了,真是禍害!”
“才打三十軍棍,太少了!依我看,至少也要五十往上數(shù),沒一兩個月爬不起來,你是不記得教訓(xùn)……”
“衛(wèi)叔!”趴在榻上的孟青楊余光瞥見了門前的人,立即的拉了下榻前坐著的長者。
“叫什么,我說的錯了?那丫頭我看也不是什么好姑娘,否則也不會被赤戎人抓……”
“衛(wèi)叔!”孟青楊用力的扯了扯面前長者衣服,向阻止他往下說。
長者甩開他的手,還欲繼續(xù)說,另一邊侍立的一個親兵也瞧見了門前的栗蔚云立即高聲的道:“衛(wèi)叔,還是讓副將休息吧!”
“休息什么休息,他……”
“衛(wèi)……”
“栗姑娘!”榻邊的親兵立即笑嘻嘻的朝門邊走去,伸手?jǐn)v扶了下步伐不穩(wěn)的栗蔚云進(jìn)門。
長者回頭瞥了眼栗蔚云,冷哼一聲,不給絲毫的好臉色。
栗蔚云看了眼他,一身普通的長袍,身材偏瘦,臉頰無肉,但雙目炯炯有神,留著山羊胡。前世她并未有見過此人,想來并非中高階將官,但是能夠用這種語氣教訓(xùn)孟青楊,而又被孟青楊和親兵如此尊敬的稱呼,多半是孟家的老人。
她朝眾人福了一禮:“蔚云多謝孟將軍和各位將士相救?!?p> “不必客氣,不必客氣?!眲倓倲v扶她的年輕親兵立即嘻哈的道,無意中瞥見長者怒視的眼神,慢慢的收起了笑容,對她使了個眼色,告訴她面前這個長者不好惹,不要得罪。
栗蔚云走上前幾步,朝長者欠了欠身,然后看向孟青楊。
他趴在榻上,身后蓋著一條薄毯,額上有密密的細(xì)汗,是忍著身后的疼。被她這么看著,他有些難為情。
“栗姑娘,衛(wèi)叔他無心之言,你別往心里去。”
“老夫可不是什么無心……”
“衛(wèi)叔衛(wèi)叔……”話沒說完,旁邊兩個親兵立即的上前一人一邊拉著長者朝外拽,“我那里藏了一壺好酒,正要送給衛(wèi)叔嘗嘗……”
屋內(nèi)另外的兩個親兵相互的看了眼后也都找了個借口,轉(zhuǎn)身人都鉆了出去。
“唉唉,你們兩個……混蛋,回來!”孟青楊伸手要抓,碰到身后的傷,疼的倒吸了口涼氣。
栗蔚云回頭看著已經(jīng)跑遠(yuǎn)的士兵,笑下,還真不愧是孟青楊身邊的人,脾性都差不多。
她身體有些吃不消,回過頭在榻前的凳子上坐下。
“栗姑娘身體好些了嗎?”
“嗯,連累孟副將受責(zé),蔚云過意不去?!?p> “你無需聽衛(wèi)叔胡說,你是我大周子民,我身為境安軍將士,救你也屬應(yīng)當(dāng)?!?p> 她笑著搖了下頭道:“你真實(shí)目的不是救我,你去赤戎軍營另有他因,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