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陶罐【塔爾】

　　他……他要過來了……

　　陶罐中，名叫塔爾的少年聽見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漆黑一片的陶罐內(nèi)，四肢想活動一下都難；

　　塔爾能夠感受得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強(qiáng)烈，連身體似乎都在不由自主地抽搐著。

　　汗水從額頭上一滴一滴落在陶罐的底部，聲音并不大，卻似乎在敲打著塔爾的腦髓。

　　陶罐里面越來越熱，越來越悶，好像蒸籠一樣。

　　心跳聲在這狹小的空間內(nèi)回響，與外面嘈雜的聲音相應(yīng)和。

　　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今天不慶祝的日子嗎？

　　為什么有喊殺聲？為什么有慘叫聲？為什么有悲鳴聲？

　　今天原本為了犒勞父親和部落里的其他男人們舉辦了宴席，因?yàn)樗麄兒袜徑牟柯渎?lián)合，帶回了相當(dāng)豐盛的戰(zhàn)利品；

　　然而塔爾的年齡還不夠參加男人們的慶典，他的母親將他留在家中干雜活，這讓塔爾憋了一肚子的氣；

　　可活還沒干完，就聽見外面?zhèn)鱽砹丝膳碌穆曇簟?p>　　剛才，塔爾的母親出門看了一眼，隨后就要他趕緊躲起來；

　　家里的地方實(shí)在是比較緊張，能夠藏得下人的位置只有那個陶罐。

　　母親叮囑塔爾，無論如何都不要出來，隨即在他的額頭印下一個吻。

　　塔爾不敢動，一下都不敢動，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他恨不得把耳朵扔到陶罐外面去，好好聽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他聽到母親在屋里不住地徘徊著，隨后進(jìn)來了兩個人……

　　兩個陌生的男人；他們的說話的聲音很厚重，身材應(yīng)該很壯碩；

　　從他們說的話來看，他們……

　　直到剛才，塔爾實(shí)在是忍不住了：

　　母親為什么發(fā)出了那么痛苦的聲音？

　　好像還摔倒在了地上？

　　塔爾緩慢地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fù)著自己的情緒，思考著當(dāng)下的情況。

　　在這之前，似乎還有……劍鋒刺入人體的聲音。

　　母親是在那聲音之后，才慘叫一聲倒在地上的……

　　難道說，母親被他們給……??？

　　想到這里，塔爾猛吸了一口氣，不受控制地發(fā)出了嗚鳴聲。

　　糟了……糟了！

　　塔爾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停跳了：雖然剛才聽見已經(jīng)有一個人走了，但還剩下一個！

　　自己剛才的聲音絕對會吸引他過來的！

　　塔爾的雙手拼命地抓握住自己身上的衣物，可手指手心傳來的酸麻根本轉(zhuǎn)移不了他的注意力。

　　他現(xiàn)在緊張到了極點(diǎn)。

　　那個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他會做什么？他要做什么？

　　把自己從陶罐里面抓出來，一劍砍死？

　　還是直接連帶著陶罐一起劈碎？

　　塔爾的思維被無窮無盡的恐懼所占據(jù)。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越來越近了！

　　那個人來了！他停下來了！

　　從腳步聲來看……

　　現(xiàn)在……他就站在陶罐的旁邊！

　　我會怎么死？

　　死是多么痛苦？

　　我不想死！

　　塔爾能夠感受得到，那個人的腳步，那個人的呼吸，甚至是那個人的目光……

　　以及那個人手里面的那把劍。

　　啊啊啊，我到底做錯了什么?。?p>　　為什么？為什么要?dú)⑽遥。?p>　　我……我……

　　塔爾感覺自己的褲子不由自主地濕潤了。

　　他閉上了眼睛，等待死亡。

　　……

　　然而，預(yù)料之中的那些恐怖并沒有真的來臨。

　　那個人停在了瓦罐旁邊，并沒有繼續(xù)行動。

　　他嘆了口氣，最后轉(zhuǎn)身離開。

　　聽著越來越遠(yuǎn)的腳步聲，塔爾有些不敢相信這個事實(shí)……

　　自己居然沒有被殺。

　　那個人很明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自己啊……為什么沒有動手？

　　難道……是心軟了嗎？

　　塔爾努力回想起剛才那兩個壯漢的對話；

　　很顯然，其中一個人比較危險，而另外一個……相對而言比較安全。

　　剛才走掉的，應(yīng)該就是殺了母親的兇手……

　　而留下的是那個不愿意殺人的人。

　　那個人并不喜歡殺戮，所以放了自己一馬……

　　塔爾是這么猜測的。

　　經(jīng)歷過極端的恐懼之后，塔爾現(xiàn)在的心緒相當(dāng)冷靜。

　　他的身體依然在顫抖著；但他的思維卻活躍得很。

　　現(xiàn)在的情況并不安全，還不能出去。塔爾這么想著。

　　在確認(rèn)那個人已經(jīng)離開了房間之后，塔爾將頭頂上的蓋子略微打開了一個小口。

　　這陶罐里面實(shí)在是太悶了，簡直要喘不過來氣了；

　　而且，打開一個缺口的話也能更好地聽見外面的聲音。

　　外面已經(jīng)幾乎聽不見喊殺聲了，但依舊不安靜。

　　雖然沒有了喊殺聲，但是哀吟聲、慘叫聲還在。

　　還有那些士兵得意的笑聲；部落里面女性無助的痛哭聲。

　　在這些聲音中，塔爾分辨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聲音距離塔爾這邊比較近，聽得比較真切……

　　貝雅……

　　那是貝雅的聲音。

　　部落里面最漂亮的姑娘，所有未婚男子的夢中情人……

　　她的身邊似乎有著數(shù)個男性的聲音；

　　貝雅無助地哭叫著，然而能夠作戰(zhàn)的戰(zhàn)士早已盡數(shù)戰(zhàn)死。

　　沒有人能夠救她。

　　這些禽獸，竟然敢……

　　還有孩子們的啼哭聲；大的十幾歲，小的不會走路。

　　塔爾看不到外面發(fā)生的事情，但能大概猜測到：

　　有的孩子哭著哭著，伴隨著沉悶的響聲，就徹底沒了動靜。

　　他們再也不會哭了。

　　塔爾緊咬著嘴唇，血絲很快就滲了出來。

　　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一切。

　　父親應(yīng)該早就被殺掉了；

　　母親就死在自己的身旁；

　　部落里面，自己珍視的一切都已經(jīng)被毀滅。

　　為什么，他們做錯了什么？

　　怒火開始在塔爾的內(nèi)心翻騰。

　　是啊，戰(zhàn)士們殺了你們的人，你們要來報復(fù)！

　　輸了，就死！

　　可是！

　　為什么對無辜的女人和孩子下手？

　　他們并沒有傷害你們吧！憑什么！憑什么！

　　血債血償……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們血債血償！

　　塔爾的腦海里面浮現(xiàn)了幾個詞：

　　白巖城……蘭克家族……

　　塔爾記住了兩兄弟所說的話。

　　他知道，剛才那個發(fā)現(xiàn)了自己卻沒有動手的人是沃德·蘭克，

　　是沃德放了他一馬……

　　而他的哥哥，同樣是蘭克家族的貴族……

　　則是殺死自己母親的人！

　　不只是這樣……！

　　他應(yīng)該也是這起屠殺的主使者！

　　你們，今天憑借著人多、武器鋒利，殘殺了我們部落的人！

　　總有一天，我要帶著更多的部落戰(zhàn)士，用同樣的手段殺死你們！

　　你們等著！?。?p>　　你們等著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