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后的一個周末,施大國照舊回了郊區(qū)老家,楊慧正忙著洗曬,楊老太太則要去菜市場買菜,蕾蕾便托付給了楊老爺子。楊老爺子喜歡花鳥魚蟲,沒事時便侍弄侍弄窗臺上種的幾盆花草。此時驚蟄已過,楊老爺子不知道從哪里的泥土堆里翻出幾條蚯蚓,將其挪到自己養(yǎng)花的花盆里,幫著松松土。蕾蕾好奇地在一旁看著,問東問西的,擾得楊老爺子不甚其煩。楊老爺子終于停下了手中活,擦了擦手后,從窗前的書桌抽屜里拿出了一枚放大鏡。
“外公給你變個戲法好不好?”楊老爺子開始逗引蕾蕾。
蕾蕾最喜歡外公的戲法,尤其是手影戲法——用雙手在手電筒或是臺燈前拗著不同的造型,透過光線后映照在空白的墻面上便能變幻出各種動物的形態(tài)來——那是百看不厭,而且外公的戲法層出不窮、變幻莫測,是哄蕾蕾的絕佳法寶。
“好呀!好呀!”蕾蕾興奮地翹首以盼著。
只見,楊老爺子在書桌上挑了一處陽光照射著的地方,在上面鋪上一層白紙,再在紙上放上一根火柴,然后將放大鏡懸空在火柴上方調(diào)整好方位,就見火柴頭所在位置上的紙面上出現(xiàn)了一圈明亮的光斑,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火柴頭便被點著了。
對于不明就里的蕾蕾而言,火柴不用劃,這么憑空放著就能點著實在是太神奇了,這不是變戲法是什么呀?她吵著鬧著讓楊老爺子又給她變了兩次戲法。正當她糾纏楊老爺子講解其中的奧秘時,楊勇帶著兮兮登門了。因家中有事,他不得不將女兒寄放在父母這兒。
蕾蕾高高興興地拉過兮兮的手,按耐不住地向她展示自己剛剛接收到的新鮮玩意兒。蕾蕾雖不知道放大鏡點火的原理,但動手能力極強的她此刻已經(jīng)掌握了這門技巧,她迫不及待地想向姐姐展示一番。
兮兮果然也被這神奇的現(xiàn)象給吸引了,在蕾蕾的指點下她也學會了放大鏡點火。
買菜回來的楊老太太看到兩個女孩在玩火,不免嚇了一跳,轉(zhuǎn)臉又訓(xùn)斥起了正在給花澆水的楊老爺子。
“要死呀!讓你帶孩子,你倒好,教她們玩火,一會兒把房子給點了,我看你怎么辦?”
經(jīng)楊老太太這么一訓(xùn)斥,楊老爺子也發(fā)現(xiàn)了事態(tài)的嚴重性,立即沒收了放大鏡和火柴。兮兮和蕾蕾無奈只得另尋玩物。
可兩人始終對放大鏡點火這么有趣的事物念念不忘,玩了大半天后,趁楊老爺子躺在沙發(fā)上打盹的空檔,自說自話地翻找起了他的書桌,并成功找到了放大鏡和火柴。但不久麻煩就出來了,兩人為著誰來點火產(chǎn)生了爭執(zhí)。蕾蕾覺得應(yīng)該一人一次,兮兮覺得她沒來之前蕾蕾已經(jīng)玩過多次了,她應(yīng)該彌補回來。兩人從言語上的爭執(zhí)變?yōu)榱耸诸^上的爭奪,可勢單力薄的兮兮哪是身強體健的蕾蕾的對手。就見蕾蕾將放大鏡死死摁在桌上不撒手,兮兮幾次想抽都抽不動,急得她把臉憋得通紅。
兩人的爭執(zhí)終于吵醒了楊老爺子。老頭一看這架勢,自己要是不發(fā)話,這兩孩子估計能較勁較上一整天。
“蕾蕾啊……”楊老爺子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之前你已經(jīng)玩過好幾次了,你就讓姐姐多玩兩次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聽了外公的話,蕾蕾只得放棄。但她心有不甘。于是,她將手中的放大鏡沖著兮兮一扔,打算這么甩給她。沒想到這一扔,扔出了事。
要知道楊老爺子的放大鏡可不是一般的大,那是相當?shù)拇?,鏡片得有成人手掌的大小,手柄和箍圈用的都是不銹鋼和銅的材質(zhì),手感沉甸甸的。蕾蕾這一甩不要緊,偏偏兮兮以為蕾蕾是要遞給她的,就只是攤著手接,沒想到這放大鏡罩著自己面門就飛過來了,一下子被放大鏡重重砸在腦門上,一股鮮血順著眉角就流了下來。這可把楊老爺子和楊老太太嚇壞了,他們抱起兮兮便直奔醫(yī)院而去。
好在傷口不大也不深,兮兮不需要縫針。兩老帶著兮兮離開醫(yī)院后,也沒回家,直接去了她外公外婆家。他們擔心若再把這兩孩子放一塊兒恐還有大禍。
晚間時分,施大國從鄉(xiāng)下回來,一家人正在削水果看電視。蕾蕾闖禍的事楊慧沒有告訴丈夫,她心疼女兒,怕丈夫生氣起來發(fā)狠打蕾蕾。
楊慧有心遮掩此事,但有人卻不愿意讓她遂心。此刻門口正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前去開門的是楊老太太,一看門外站著的是楊勇一家人。老太太知道要壞事,趕緊喚楊慧。
莫如等不及楊慧出來,氣急敗壞地拽著兮兮徑直來到了她的房門口,才推開門便嚷嚷上了。
“你們看看你們女兒干的好事。上個月已經(jīng)抓破一次臉了,那次我看在姐姐你的面子上也沒說什么,這次倒好,變本加厲,把我們兮兮的頭都打破了,這要是破了相,留下疤痕,可怎么辦?女孩子最愛惜的不就是這張臉嗎?”
面對莫如一連串的指責,楊慧不知道該說什么。事先被蒙在鼓里的施大國,面對著打上門來的這一家子先是有些懵,待弄明白出了什么事后,剎那間便惱羞成怒、血沖腦門,一把拽過蕾蕾的胳膊。
“哪只手干的?”他沖蕾蕾吼著,“說!是哪只手打的?”
蕾蕾被眼前的陣仗給嚇破膽了,直到施大國來拽她前,她一直縮在床沿邊上,大氣都不敢出。在施大國吼完她之后,她“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施大國一看這架勢,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抬手照著蕾蕾的手心就是狠狠一下,嘴里還教訓(xùn)著:“哭,哭什么哭,現(xiàn)在知道哭了??抻惺裁从茫康湺家呀?jīng)闖了,還哭什么哭!”
“姐夫,你這是做戲呢!”莫如語帶嘲諷,“要教訓(xùn)早該教訓(xùn)了,現(xiàn)在才打,這是打給我們看的吧!”
莫如那會兒不知道施大國對蕾蕾打傷兮兮一事一無所知,她只當施大國當著他們的面打女兒是在施苦肉計。她此刻也是滿肚子的火無處撒。先前,她和楊勇回到家后,原本打算立刻來接兮兮,沒想到兮兮卻在她母親那里,額頭上還貼著一塊紗布。細問之下,得知又是被蕾蕾給砸傷的,而且傷勢比之前還重。而楊老爺子和楊老太太明明知道蕾蕾闖了禍,也不來打招呼,將兮兮往她母親那兒一送就算了事了,實在是太欺負人了。她本只打算前來討要個說法,要是楊慧他們態(tài)度誠懇地認個錯,或許她也就忍下這口氣了。誰知,到這兒之后,她發(fā)現(xiàn)這家人像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開開心心地吃著水果,看著電視。這叫什么事?自己女兒遭了罪,罪魁禍首卻一點事兒都沒有,她便心結(jié)難解,說法越發(fā)難聽了。
“你們家蕾蕾如此頑劣,下手不知輕重,上次抓破了我們兮兮的臉,這次打破我們兮兮的頭,下次又打算怎么樣?。俊蹦缭秸f越激動,“你們這是打算看著她這么闖禍下去嗎?闖了這么大的禍還不好好教育教育,長大了可不是要成為闖禍精了,到時還有挽回的余地嗎?我勸你們該好好約束約束她了?!?p> 被莫如這么一通數(shù)落,施大國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因自知理虧,滿腔怒火不好對旁人發(fā)泄,便全部轉(zhuǎn)嫁到了惹禍的女兒身上。他不知從哪兒翻出一把尺子,拿出十二分的勁兒,狠命地抽打起了蕾蕾的手心。施大國抽得蕾蕾手心“啪啪”響,楊慧的心也跟著“怦怦”跳。落在蕾蕾掌心上的每一尺,仿佛都抽打在了楊慧的心坎上。
“莫如?。∵@事不能怪你姐姐和姐夫,是我們兩口子沒照看好兮兮?!睏罾咸粗晃葑与u飛狗跳的樣子,打算出來做個和事佬,兩邊說和說和。
“媽,也不是我說你們,蕾蕾如今這么專橫跋扈、無法無天就是被你們慣的。你們要是再這么袒護下去,不知管教,以后她會闖出更大的禍來的?!蹦缢坪醪⒉活I(lǐng)情。
被兒媳婦一陣搶白,楊老太太也只得閉口不言了。
從進門開始就沒吭過聲的楊勇,此時發(fā)話了,他勸妻子道:“行了,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我們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楊勇一句話算是點了雷了,莫如再次氣急敗壞,她橫眉立目地回瞪著丈夫,氣勢洶洶地說:“你女兒吃虧了,受了別人的欺負,你這個做父親的怎么反倒幫著外人說話?”
“什么外人呢?那是我姐姐、我爸媽,怎么是外人呢?”楊勇依舊不緊不慢地說著,“兮兮已經(jīng)受傷了,你再吵再鬧這傷也不可能立馬就好。兮兮現(xiàn)在需要的是回家休息。再說,你火也發(fā)了,蕾蕾也已經(jīng)被打成那樣了,肯定接受教訓(xùn)了,消消氣吧!”
莫如仍舊鼓著個腮幫子,呼呼直喘氣,顯然在壓抑怒火。
“莫如,這事是我們蕾蕾不對,也怪我們沒教好她。你看蕾蕾的手都被打腫了,這次她肯定會記住這個教訓(xùn)的。”楊慧會看眼色,看到弟弟在給他們找臺階下,趕緊順坡下,“你消消氣,兮兮這次看病用藥的醫(yī)藥費我們來出,你看行嗎?”
莫如胸口起伏了兩下,深吸了兩口氣,生硬地回道:“這醫(yī)藥費就不用勞煩你們了,你們還是想想怎么管教自己的女兒吧!”
莫如撂下這句話后,牽著兮兮轉(zhuǎn)身抬腳就走,連招呼都沒和另一屋的老兩口子打一下。楊勇也沒再多說什么,和父母說了聲“走了”,便也匆匆離去。
因為這件事,蕾蕾被罰面壁思過了兩個小時,并且還取消了她之后長達一個月的娛樂活動,不準看電視,不準踏出家門半步。從幼兒園回來后,只能待在家中,雙休日更是只有學算術(shù)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