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夜色燎黑。
在街上漫步,孟懿寧從未如此放松的欣賞過大夏的美景,曾經(jīng)北陽也是這一片繁華景象。
“杏兒死了春兒半瘋,原先我也想當大丫鬟,如今給了我,卻天天戰(zhàn)戰(zhàn)兢兢?!?p> “全府上下疑神疑鬼怎能不怕?厲鬼殺人??!”
孟懿寧身后的兩個姑娘快步走著,說話聲傳入耳內(nèi)。她聽覺靈敏,小石子的異動都可以聽出來,更別提如此大大咧咧的對話。
“趕緊跟上!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這倆丫鬟居然還帶著一個小跟班。
孟懿寧側(cè)頭余光瞟見,看見一個瘦瘦小小,也就十歲的姑娘唯唯諾諾的跟在后面。
“喂!小蟲子!小姐要的糕點你別磕碰了,要不然就把你扔到后院的那口井里!”
說著,兩個人哼的笑了一下。
孟懿寧一皺眉,小蟲子?哪里有這樣奇怪的名字?她放慢了腳步,細細豎著耳朵聽。
小姑娘瘸著腿,咬著嘴,奮力的跟上前面兩個大丫鬟的腳步。
“你說小姐起這個名字可真奇怪。”
“那有什么的?誰讓她脖子上長了一塊蝴蝶一樣的胎記,上次有人夸了兩句別致被小姐聽見了?!毖诀邔W著鶴淼淼的語氣:“小姐說,這惡心的胎記是深色的,蝴蝶都是艷麗的顏色,這一看就是骯臟的蛾子。一點也不吉祥!”
“她這種賣身小丫頭死活都是小姐說了算,賜個名字是抬舉她?!?p> 小蟲子端著兩個瓦罐顫顫巍巍的跟著,但是三人距離還差著五六米。
“趕緊的!踹了你一腳就裝瘸!你倒成小姐了?”一個丫鬟嚴厲的呵道。
“一會兒到了府內(nèi),把東西給我們,你就去把暖爐都擦了熱上!連個路都不會走,真不知道會干什么活!”
孟懿寧斜了顧子安一眼,小聲地說道:“鶴府的風格就是炸了毛的雞?”
“就是可惜,雞有雞虱子,我覺得他們還不夠像?!泵宪矊幱纸恿艘痪?,自顧自地往前走。
街上的人裹著厚厚的襖子打牌、下棋、斗蟲,樂呵呵倒像是夏天的傍晚。
斗蟲是大夏風靡的活動,但是比其他娛樂要稍微危險一些。
大夏有一種獨特的蟲子——金甲銀絲鱉。
一年四季生存,金甲下是厚厚粗糙的絨毛。在燈火和陽光的照射下,鱉蟲金色的殼子折射出五彩斑斕的顏色。這種鱉蟲喜歡少數(shù)獨居,只要數(shù)量一多就會產(chǎn)生躁動,相互攻擊。蟲嘴像是蜘蛛一般吐出銀色有毒的絲線,把對方團團圍住,再步步蠶食。由此夏盛行了“賭蟲”的活動。
把八九個鱉蟲放在白瓷罐中,相互吐絲,如同蠶繭一般。等到五天過后,絲線慢慢褪去,唯一那只勝利者的主人,就能得到豐厚的獎賞。富貴的人家都用燕戎進貢而來的透明琉璃杯來斗蟲,可以從側(cè)面稍稍看清打斗的盛況。
金甲銀絲鱉不懼大夏的冬天,但是立冬之后會進入冬眠,如果暖和則漸漸蘇醒。街邊擺滿了燒炭的暖爐,上面架個半鋼半木的桌子,給鱉蟲加溫以致蘇醒,進行游戲。
不過說來也危險,這蟲子是食肉飲血的,在野外寄生在動物身上,而如果接觸到肌膚,就會用嘴巴撕開一個口子,像一個釘子似的扎在肉里。如果不幸被叮咬,強行拔出只能讓鋸齒般的倒刺和毒素依舊留在體內(nèi),因而人們只能用火熏它,等它疼痛難忍,自己松嘴跑掉。
兩個丫鬟使喚著身后的小跟班。
孟懿寧看著街上燭火之下蟲的人們,樂了出來。
顧子安好似知道她要做什么,就淡淡的說了一句:“別傷及無辜。”
他話音剛落,孟懿寧單腳碾地,一顆小石子像是雞毛箭一樣飛射而出,沖著一名丫鬟直擊過去。
“啪?!?p> 清脆的一聲響,一個丫鬟還沒有來得急反應,便被石頭砸中腦門,一個踉蹌就要往后倒。
“??!”她尖叫著,驚恐的要去拉身邊的另一個人。旁邊的丫鬟怎么可能會和她一起摔倒地上,趁機把手收了回去,然后打哈哈一樣的看著她,那名丫鬟隨即向右傾倒。
擁擠的小巷中,臉朝地,頭直挺挺的撲向了木頭桌子上的賭蟲罐子。幾個旁邊的大老爺們拉都拉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女人。
她的手也砸到了桌子上,袖子一掃,嘭——,一排罐子挨個倒地。
蟲子受到驚嚇,紛紛撕破絲網(wǎng)爬了出來。正巧見到眼前還有白白嫩嫩的肌膚裸露在外,咔哧一口,狠狠咬上。
“?。。。?!”
丫鬟的脖子像火燒一樣痛苦。
孟懿寧回頭看著眉毛一挑,好似蟲子要爬到自己身上一樣渾身發(fā)癢。拉著顧子安躲到了一處云吞鋪子偷看著。
“你怎么不拉我!”顧不得疼痛,她先指責起來旁邊的丫鬟!
“虧我還把你當朋友,你卻把我推出去了!”
另一個生怕蟲子爬到自己身上,沖著小丫鬟喊”你快去拉她,我先去給小姐送點心。“
“喂,蟲子,還不拉我起來!”
小姑娘慌忙快步著走上前,無奈手中盆盆罐罐實在太重,腿又剛剛受了傷,只能一小步一小步的挪。
幾個大男人看到自己的珍寶蟲子突的跑了個干凈,怒斥道:“把我的罐子砸了,把我的蟲子放跑了,還想走!”
另一個丫鬟慌張說:“小姐等不及,我先回去叫人!”。說著就接小蟲子手中的罐子
“你敢!”跌在地上的丫鬟一聲尖利的喊叫倒是把周圍人嚇了一跳。幾個大男人還沒有怎么樣,她迅猛抓起身旁的罐子,像是石頭砸野鴨一樣,沖另一名丫鬟上身上扔去。
“啪唧?!?p> 絲綢一樣輕薄的瓷杯子一碰就碎。蟲子順著裙子瘋狂的往上爬!
“你干什么你!”
“別!”她從地上爬了起來就拉那個丫鬟。小跟班在后面,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原地。
人們蟲子也不斗了,看著鶴府的兩個大丫鬟一邊被咬得哆嗦得甩手。一邊還去拽對方頭發(fā),扯對方衣服。
人們圍成一團,指指點點。賭家拿著棍子就要打,但看清楚是鶴府的人,又猶豫著不敢動。
孟懿寧兩三步輕快的走過去:“還不快去把東西給你家小姐送過去,他倆是指不上了,鶴小姐要是問起來,原話說就好了?!?p> 小姑娘才反應過來,支支吾吾地點頭。
孟懿寧蹲下身子,握住了小女孩瘸的那條腿。
“唉,你……”小姑娘小聲地叫了一聲。
孟懿寧打量著她的腿,托住她的腰:“沒多大事,來來來,放松……”
她倒是莫名其妙的安心,放下兩個湯煲,照著孟懿寧的話努力的把身體靠在她身上?!斑青辍币宦?,骨頭回到了原位。小姑娘晃晃腿,發(fā)現(xiàn)雖然有些疼痛,但是走路也不會一瘸一拐了。
小姑娘看著孟懿寧頭上顫動的蝴蝶靦腆的道了一聲謝謝,托起瓦罐湯煲向王府走去。
兩個丫鬟一邊打一邊哭。
估計等到燒掉那些蟲子時,身上會熏成碳烤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