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還太小
一年一年過去，悲傷中的人們早已開始了新的生活，花錦也不例外。如今花錦已經(jīng)快六歲了，也到了上學(xué)的年級。
傍晚時分，微風(fēng)拂面，花老頭這會拾荒還沒有回來，花錦正在大門外忙著拾掇一筐比她還高的柴火。
“你就是德容叔家的小孫女花錦吧？”那人說著就蹲下來，把花錦面前的柴火收拾好放在了一邊。
柴火一挪開，花錦就看見了對面的人。四十多歲的樣子一副啤酒瓶底一般厚的眼鏡卻沒有遮住他眼中經(jīng)論，剪著干凈利落的方塊頭，皮膚如同黃土地一般黃卻不粗糙，雖然臉上有歲月的刻痕，卻使得他滿腹經(jīng)論更顯沉韻，此人上身是一件簡單的白色尼龍汗衫，下身穿著洗的發(fā)白的西服單褲，腋下夾著一個厚厚的本子，有著莊稼人一樣的厚重感，更有著讀書人的氣自華?；ㄥ\對這人有些印象，村里的人都叫他花老師。
花錦知道爺爺叫花德容，隨即點(diǎn)點(diǎn)頭，面對著這個全村敬仰的人，花錦多少有些緊張和拘謹(jǐn)。
花良明看著柴火旁的小娃娃，不由自主的摸摸這孩子的腦袋，“你爺爺在家嗎？”
花錦搖搖頭，隨即想起來要為爺爺做飯，伸手去拉收柴火的筐子，接著說：“我爺一會兒就回了?！?p> 花良明看著這個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大的孩子，不由得感嘆，自家的孩子花帥如今還向父母鬧脾氣要著糖吃呢，在外邊還是一個小霸王像。他這樣想著，手不由得替花錦提起柴火筐，“花錦現(xiàn)在想上學(xué)嗎？”他一邊說著一邊與花錦并排走向花老頭家的小廚房。
花錦聽此一語，黑白分明的眼睛充斥了喜悅。花良明低頭對上花錦熾熱而又驚喜的眼光，心里一怔，多年來為人師表，看到這樣熱切的眼神，他為自己的堅守倍感自豪。
花錦心知花老師如今到自己家是要招收自己去學(xué)校，也不顧著做飯的事，把花老師迎進(jìn)堂屋，像模像樣的讓花老師坐下，轉(zhuǎn)身就要去抱茶壺倒水?；济骺粗@個小娃娃抱著有自己一半身高的茶壺，心里一陣不安，但沒忍心阻止這個孩子禮貌。
花錦的茶還沒有倒好，門外就傳來一陣吱吱吱吱的聲音。花錦聽音，轉(zhuǎn)身要喊爺爺，一個沒留神，茶壺直接從自己懷里出去了，花錦還沒有來得及驚慌，便已看見茶壺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花良明的手中。
花錦看見花良明手中的茶壺不好意思的笑笑，頂著紅紅的臉看花良明把茶壺放下。
花老頭蹬著不堪重負(fù)的三輪車進(jìn)了院子，下了三輪車看見堂屋里站起來的花老師，雙手在后腰上不停地摩擦，雙腳不停地交替著。
“大爺，先喝些水?！被济骺粗ɡ项^濕淋淋的汗衫，示意花老頭坐下再說，并把茶缸加滿水推給花老頭。
忙活一天，花老頭也是渴了，茶缸里的水一飲而盡。
“我是來招生的，莊上的小學(xué)過兩天就開學(xué)了，我看花錦也有六歲了吧?！?p> “入了冬就六歲咧，是該上學(xué)了?！被ɡ项^一邊說著，一邊接起花良明手里的茶壺，又到了一茶缸的水，接著要去開電風(fēng)扇，還沒站起來花錦就遞過來一把大蒲扇。
花錦知道老頭一吹風(fēng)扇就頭疼，每次花老頭要開風(fēng)扇花錦就像個小唐僧，說的好像花老頭才是個小孩，這次竟然什么都沒說。花老頭心里笑笑，今天小孫女算是給自己面子，竟然沒有絮叨自己。花老頭也知趣，沒有強(qiáng)行開風(fēng)扇，坐在花良明對面，自在的扇起來。
花良明只看花錦懂事的遞過扇子，更加感慨自家孩子與花錦的差距，他要是知道這爺倆是小鬼花錦當(dāng)家就更加感慨自家孩子的不如。“現(xiàn)在就把名一報吧。”
花老頭知道花老師過來自是招生來的，前兩天就想著什么時候把花錦的名一報，但回來看見花錦神采奕奕，也不知花老頭出于什么心態(tài)，看著一副“你們大人商量事我懂事不差嘴”的花錦走出堂屋，瞥見堂屋門口一角碎花裙角，竟想逗逗自家孫兒。
花老頭對著門口提高嗓門喊道：“不呢，我家錦兒年齡還小。”說著接住花良明遞過來的報名表，寫上花錦的年齡名字?！敖衲晡也淮蛩憬o她報名?！?p> 花良明一時不知接什么，順著花老頭的視線看見那碎花裙角，不由得嘲笑花老頭的童心。花老頭寫好，將本子合好遞給花良明。壓低著嗓子問了一句幾號開學(xué)。
“30號來報到?！被济髌鹕硪矊W(xué)著花老頭壓低聲音說話，“那就這樣，我先走了，有什么不明白直接去我家問我就行?！?p> 花老頭一聽花良明也壓低嗓子說話，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失禮，站起來不好意思的說了一句“中?！?，接著和花良明走到門口。
待送走花良明，花老頭聽見花錦奶聲奶氣的聲音“老頭！去做飯?！?p> “嘿！”
“你家錦兒還小，不懂事，還不會做飯?！?p> 花老頭一陣無語，“昨天的晚飯不是你做的嗎！”話雖這樣說花老頭還是去廚房里忙活了。等到飯做好了，花錦已經(jīng)把三輪車上的廢舊紙箱捆好放好，現(xiàn)在正在一個一個的堆啤酒瓶。花老頭可沒有想去幫花錦的意思，只是把飯放好又燒了一鍋熱水。
花錦也不承認(rèn)她是在幫爺爺分擔(dān)，她年齡可還小呢！做這些——純屬是為了自己好玩，嗯，就是為了自己好玩，才不是幫老頭呢！
當(dāng)花錦搬好第一層啤酒瓶時天已經(jīng)黑下來了，借著昏黃的燈光，花錦拉出了三輪車?yán)锲【破宽岳锏囊粋€大塑料袋。當(dāng)看到塑料袋里的緋色書包，她的星星眼讓天上真正的星星都暗淡了。
“黑錦兒，趕緊吃飯了?！被ɡ项^一盆冷水就潑過去了。
“誰黑呀！”花錦剛說完就看見自己滿是灰的小爪子就抓在包著塑料袋的書包上，悻悻然地抱著書包去洗手。
夏末，夜里的鄉(xiāng)村到處都是蟲鳴，晚蟬還在不停歇的叫著，暑熱已經(jīng)過去，微風(fēng)剛好。
花老頭洗了一個熱水澡后就搬著凳子在門口納涼，花錦洗洗澡后也學(xué)著爺爺?shù)臉幼?，搬個板凳面朝東坐下，拿個大蒲扇在大樹下門口涼快?；ㄥ\家門口就是面朝東的，如果是冬天，花錦往往會一個上午都坐在門口曬太陽。
花錦家門口就是田地，如今地里新一季的莊稼——玉米、豆子長勢不錯，花老頭家一畝三分地上的玉米也是長勢喜人。
也不知何時，花老頭已經(jīng)靠著椅背打呼嚕了，手里的大蒲扇偶爾會使勁搖一下趕走貪吃的蚊子，花錦依然是喜滋滋的，啃著黃瓜，搖著蒲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