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一如既往的安靜,池塘邊上的柳枝已經(jīng)冒出了新芽。街道上散發(fā)著一股清冷的寒氣,高跟鞋的聲音在地板上滴答滴答地作響。行李已經(jīng)收拾的差不多了,江煥幫我搬上車,很快就到了公寓。去的時候不曾帶過什么東西,走時,也不需要帶走什么。
時光荏苒,突然覺得人生就像一個圓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回到了最初的時候,卻不知早已經(jīng)改變了。
我打算將夏瀾鈺交給我的東西交給佳樂西餐廳的那個人之后就去英國了,帶著母親,還有鄭靜和戔戔一起離開。
我永遠也不能忘記,那個下午。那張溫柔的眸子緊緊閉上,一地的鮮血仿佛盛開的罌粟花,我突然想起了那個像紅色虞美人花的女子。
那一天,鄭靜是穿著白色的西裝來佳樂的。她死去的時候,白色的西裝被染成了紅色。躺在血泊中的女人,眼睛死死地訂著遠處,那處似乎有著她無法忘懷的人和事。
我在佳樂等了一周,才等到鄭靜,她坐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沒有絲毫的吃驚,不等她說話,我便從打開手提包,準備拿出將東西交給她。她看著我笑了笑,不等我說話。
“你座椅后面有一個暗格,你把東西放到暗格里面?!蔽彝巴饪戳丝?,被她制止。
“不要往外面看……”
“哦,我從北平看到了一個不錯的鐲子。送給你的……”我順手將東西和鐲子一起拿出來,將東西塞到了袖子里,又將鐲子推到了鄭靜的面前。
只見她拿起來看了看,由放在錦盒里。
“幫我?guī)习?!?p> 手中心多出來的是一把鑰匙……
“真不錯,好看。”她認真地看了看戴在手腕上的鐲子。
我心中有好多好多的疑問,卻無從下口,她肯定是看出了我的心事。
“瀾鈺是一個不錯的歸宿,你很幸福?!?p> 簡單的一句話,我松了一口氣,靠在椅子上,心中的疑問瞬間被解開了,我早就應該想到,夏瀾鈺不可能會是漢奸。曾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對他他來說,真的沒有什么意義,娶我,不過是她們活動的一個環(huán)節(jié)罷了,我這顆棋子,順利地掩護了鄭靜的身份,期間還為他們的大業(yè)做了什么貢獻,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還有那個如虞美人花的女子,那一刻心情突然沉重起來。我在他的心里就僅僅是顆棋子嗎?
猜中了開頭,卻不知是這樣的結(jié)局。哥哥的離世,不過是牡丹花下的一件風流之事。間樂從頭到尾都是日本人的人,不過因為那雙眼睛像極了哥哥的初戀,桃夭。鄭靜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異常的冷靜。哥哥才將她留在了身邊,當年江漢碼頭一事,日本人競標失敗,將怨氣撒在哥哥和父親身上。父親慘死街頭,哥哥墜落懸崖,不過是日本人的警告江城商界,違抗日本帝國者,必定家破人亡。
作為江城人,當然是是知道江漢碼頭的重要性,連接著江城與各省乃至世界的經(jīng)濟貿(mào)易往來,若是被日本人奪去了,必然是控制了江城的而經(jīng)濟命脈,而江城也將會陷落在日本人的魔抓之下。父親在此之前為了家族企業(yè),與日本人周旋。雖然許多的東西都無奈地被送了出去,但是江漢碼頭者無論如何也是必須保存下來的。
我突然開始理解鄭靜了,紅色資本家這個頭銜不過是她身上的最小的頭銜罷了。她真正的身份定然不會是如此。她本可以在江城安靜地過一輩子,曾氏董事長的頭銜在,日本人如何也是不敢動她的,可她偏偏選擇了一條本不該屬于她的殘酷之路。
“哥哥對桃夭只有歉,沒有愛?!蔽蚁虢忉屖裁?,至少能讓這個看似堅強的女人溫暖一些。
“我知道,你哥,我懂。”多么沉重的兩個字呀,她懂我的哥哥。
“謝謝你,嫂嫂?!?p> “你哥說,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送你一個人去英國了?!彼nD了一下,我靜靜地聽著?!八f,應該和你一起去的,你也知道你哥哥一直喜歡鋼琴,我第一次看你彈鋼琴的背影,仿佛就看到他坐在那里,我想請你帶著戔戔去英國。我想讓戔戔去完成他父親未曾體驗過的生活?!?p> “我?我嗎?”
“是的,清兒,請你幫我這個忙,我知道此時此刻讓你答應,肯定很為難你,沒關系,只要有一天你能帶戔戔去就可以了,不求是現(xiàn)在?!?p> “嫂嫂,戔戔應該更愿意與他的母親一起去的?!?p> “……”突然覺得十分的哀傷。
“額,可以的。我應該在不久之后就會回英國了。只是不知道嫂嫂什么時候去英國跟我們團聚?!?p> ……
嫂嫂沒有說話,囑咐我,等她走了,我再走。一時間也忘記了那個東西該如何安置。
桌子上的咖啡早已經(jīng)涼了,鄭靜轉(zhuǎn)身的那一刻,臉上露出的笑容,我只是當做了一個普通的笑容,卻不知道竟是道別。
我握著手中的鑰匙,背后直直的冒冷汗。
葬禮很簡單,哥哥的旁邊多了一座新墳。黑白照片上的女子笑的那樣燦爛,與最后的那個笑容重合。
陽光真好,這樣你就能找到他了吧。
許多天之后,我用那把鑰匙打開了戔戔的玩具箱,里面有一個小包包,是一封信和一串數(shù)字。
看到信封的時候,我竟開心了幾秒,至少她留下了一些話,卻不知里面是哥哥與她的結(jié)婚照。我想這是留給戔戔的最后禮物了。
我想了許久都不曾知道那一串數(shù)字是什么意思。
來不及悲傷,我就決定回報社工作了。鄭靜死了,她死的不明不白,我卻知道是誰所為。鄭靜是曾氏的董事長,而江漢碼頭又是曾氏的,誰最需要江漢碼頭,那誰就是暗殺鄭靜的人,我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司徒南。
周玉峰去看鄭靜,我沒有什么驚訝,在受到消息,他過去之后,我立馬趕過去了。
他見到我什么話都沒有說,十分淡定。眼角的殘留的淚漬,一眼就能看出他哭過了。
“我過來,是想你幫我看一個東西?!蔽覍⒓埳系臄?shù)字遞給他。見他看都不看,我又說,“她說,問你就知道?!敝苡穹迨莻€聰明人,當然知道我說的她是誰。
他瞟了一眼,似乎陷入片深深的回憶之中。
……
“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嗎?”臨走前,我看著他的背影,呆呆地問出了在心底的話。
“你走吧,以后便不見了?!?p> “她說,謝謝你。”只見他手上的青筋越來越明顯。
我是故意的,若是你還想知道有關那個人的消息,我們必定會再次見面。
“我走了,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你是那個周大哥,而我未曾變過?!?p> 與其說我在自欺欺人,不如說,我只是在找一個救他的借口。這樣明顯的暗殺,我都能看出來,我不相信周玉峰看不出來。
我順著周玉峰所說的地理位置,將東西交到了指定的人手中。心中的擔子算是放下了……
我不知道這究竟是什么重要的東西,夏瀾鈺因此失蹤,鄭靜的死,雖然說不是全部因為這個東西,但是也有一部分原因,若那一天她沒有去佳樂,可能戔戔也不會失去母親,現(xiàn)在每一次見到戔戔,我的心都像是被釘子釘?shù)囊话闾邸?p> 江家大小姐訂婚的事情在江城傳的沸沸揚揚,外界傳言,因為戰(zhàn)亂江家舉家遷到了北平,途中與大女兒走散了。前不久得到女兒在江城的消息,遂回來。失蹤五年的女兒重新尋回,江,為了補償女兒,這個訂婚,場面十分的盛大,就連江城的大部分記者都出動了,本來我是不想去的,無奈因為負責娛樂新聞的嵐嵐家里臨時有事,去不了,我才拖著疲倦的身子上了。
我狠狠地抱怨張堯不懂憐香惜玉,他充耳不聞,靜靜地聽我發(fā)完牢騷,便盛裝出席那位江大小姐的訂婚典禮。
看到司徒南和納蘭阮元的那一刻,我的腿狠狠地軟了下去。司徒南看見我,就像沒看見似的,納蘭阮元,走近,握了握我的手,滿眼的疼惜,估摸著她是想,我被夏瀾鈺拋棄了,所以疼惜我吧。
既然這樣,我便不以為然了沖著她笑了笑,什么也不再說了。
隨著一陣亂哄哄的聲音傳來,我這才知道是準新郎官和準新娘館出來了,各種祝福凡人詞語也在這一瞬間出現(xiàn)了,我用一個小本子記錄了準新娘館說的幾句話,媒體亂哄哄的成一團,我便靠在柱子上。也不再做記載。
“哎呀,清尤姐,是你呀,你怎么來了?!蔽肄D(zhuǎn)身看過去,姑娘的聲音不大不小,準新娘聽到了,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轉(zhuǎn)向了這邊。
“小雨,亞明。好久不見?!蔽矣行擂?,看到江雨身邊的石亞明,一一打了招呼。
“喲,曾氏的二小姐呀?!蹦菢邮煜さ穆曇?,那樣熟悉的味道,是他們。
我見江樂挽著夏瀾鈺的手臂站在我的面前,張堯立即跑到我的身邊,一瞬間,十分不爭氣地紅了眼圈,將近兩個月不見的人,現(xiàn)在就站在我的面前,還是別人的未婚夫。
空氣突然像被吸走了似的,不知道是江樂身上的香水的味道,還是人群中各種香水混合的味道,胃里一陣難受,我不敢停留一秒鐘,拔腿往洗手間跑。
顧不得背后的議論聲,顧不得如釘子般的目光。
我趴在洗手臺上,顧不得形象,干嘔一番,覺得胃里空了些許,才舒服了,整理好儀表,看著鏡子里,紅了眼圈的自己,現(xiàn)在是在難受,現(xiàn)在是在傷心嗎?曾清尤,你不需要傷心,不需要難過,我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卻也不得不承認,你傷心了,而你又是為什么傷心,為什么難過呢?那一刻,我也不知道。
我恍恍惚惚的走出洗手間,忍受著江雨的同情的目光。本不想搭理她,卻被她攔住去路。
“惡心嗎?不知情的還以為是懷孕了,可惜了,長得不錯,還是個下堂妻?!?p> “是嗎?總比某些人用盡了手段爬上主人的床,卻被踢下來來的體面些?!蔽也蝗菟嗾f一個字。
“我告訴你,我不要的垃圾,你可以撿去,少在這邊狗仗人勢?!蔽掖蟛较蚯白呷?,張堯走過來,沖我豎了一個大拇指。剛好看到站在一邊的夏瀾鈺,我在鄭靜那兒已經(jīng)得到他不是一個出賣國家的漢奸,這樣就夠了。
“額,這些日子還好嗎?”
“你還好……”突然腦子里面像是塞滿了鉛似的,容不得我站穩(wěn)腳蹬,眼前只得一片黑暗,我聽到了許多聲音,只有一個很像聽見的聲音。
夢里是看不見的白茫茫的一片,那個熟悉的背影,那個熟悉的容貌,在清醒的那一刻,瞬間都消失不見。
張堯憔悴的臉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胃里依舊是忍不住的翻滾。
“有話梅嗎?”這一刻特別想吃些開胃的食物。
恰巧病房的門推開了,是江樂和石亞明。
“嘿,你們倆怎么來了?!?p> 石亞明一直沒有說話,在旁邊沉默了一刻鐘左右,就出去了,再進來的時候,帶著一個人。看到他,頓時覺得心里委屈,鼻頭也酸酸的,我趕緊裝作頭暈將自己塞進被子里。
江樂那個沒心沒肺的丫頭,趕緊將一生喚了過來,為我診治。
“對于孕婦來說,卻是屬于正?,F(xiàn)象。這位夫人懷孕三個月有余,胎兒有些不大穩(wěn)定,所以作為家人,一定要好生照料著,以免對大人和胎兒不利?!?p> 我立馬嚇得從床上做起來,“醫(yī)生,你睜著眼睛說什么瞎話呀,我長成這樣像懷孕的樣子嗎?你看我肚子那么平?!闭f著就將衣服晚上擼,幸得張堯攔著了。
“張先生,您自己跟您夫人說,切記這半個月定不能讓夫人下床,最好是能住院?!蔽冶荒轻t(yī)生說的一愣一愣的,透過石亞明與江樂的縫隙,夏瀾鈺整個人站在哪里,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是喜悅,還是擔憂,還是難過。好像都有吧。
“你們倆結(jié)婚啦!”江樂莫名的開心起來,或是是她自以為的我結(jié)婚了就不會與她搶石亞明了吧。
“恭喜兩位了?!笔瘉喢魃锨耙徊?,標準的中國的恭賀之禮。
“嗯,你們兩位誤會了,我和清兒是朋友,不是你們說的……”
“不會吧,本姑娘看你看清兒姐姐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你怎么可能不是孩子爸爸,你不會是不想負責吧。”
張堯看了我一眼,看的我渾身一驚。我瞧見他又看向了站在后面的夏瀾鈺……
又說,“如果清兒愿意,我定能將孩子……”
“哎呀……”我預知下面張堯的話定會讓我尷尬,便裝作肚子疼。
“怎么啦……”他們仨人齊刷刷地看著我。我注意到夏瀾鈺眼睛里閃過一絲慌亂。
“你們那么緊張干嗎?”
“你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張大哥,只是,你能再幫我請個醫(yī)生看看,確定不是誤診嗎?在這樣的醫(yī)院誤診的事情長有發(fā)生的?!?p> “不可按肚子,這樣對胎兒不好?!蔽疫€沒有用力的按肚子,只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夏瀾鈺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病房里所有的人都聽到了。
“誒,對了,差點都忘了。姐夫你是和清兒姐認識嗎?剛才隨我們一起來的,又不肯進來,是做什么叻?!?p> “我去買了些水果……”張堯上前去接過水果,說了聲謝謝。
“哦?!苯瓨芬膊辉僬f什么,一直盯著我的肚子傻笑,時不時的又看一眼石亞明。
張堯果真也算是懂我的心事,接著吃飯的理由,將石亞明和江樂支出去了。剩下我與夏瀾鈺,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該如何大破這樣的局面。
“我與江雨訂婚是權(quán)益之計。”
“額,你跟我解釋做什么?我們已經(jīng)不是夫妻了,不是嗎?”
“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呀!你看我現(xiàn)在都成了小富婆了,我都想好了,過一段時間就去英國了,真的?!?p> “孩子,如果……”
“對呀,上次不答應過你嗎?我會守約的……”說著,眼淚如雨滴般落下來。
我走到窗子邊上,看著外面的風景,剛好一對年輕的男女坐在長椅上,女子的肚子約莫到了生產(chǎn)的日期,那樣和諧的場景,將我的心溫暖了不少。
“什么時候才能回歸平靜……”
“國家統(tǒng)一,民族團結(jié)的時候?!?p> “我知道了,你走吧。注意身體,如果你愿意,我想到那一天孩子愿意叫你父親,我不會阻難?!?p> “清兒?!?p> 我任由他抱著我,心里既是凄涼,又是慶幸。
他走了,背影如那日一般絕情,他踏出門的那一刻。
“可以的話,留著性命吧?!?p> 我沒有聽見他的聲音,靜靜地坐在床沿上,直到張堯,石亞明和江樂回來。
江樂像個可愛的孩子,不停地在我身邊蹦來蹦去,嚷著要當我孩兒的干媽,我拗不過她,只得同意。那時窗外的陽光正好,我又想起了那個如紅色虞美人花的女人,如果時間能倒回,我想我孩兒的干爹干媽會是周玉峰和姚娜,此刻,我竟什么都能放下,就算放下周玉峰,我也能。
不久之后,我出院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只是自己一個人悄悄地離開了,我去了云霧山,那里春天的杜鵑花開的很好。
我只是未曾想過會在云霧山遇到越澤,華麗的服飾抵擋不住眉間的哀愁,那日我穿著一件紅色的呢絨外套,尚未凸顯的小腹被遮的嚴嚴實實的。我也不知道那段時間我究竟在擔心什么,總是有意無意地擔憂肚子里的骨血。
他看到我先是一驚,后舒展眉心走過來,嘴角的弧度自然而然地上揚。我沖他一笑,兩人找了個茶館吃了些糕點。我胃口不是很好,所以吃的很少。他興許也有些心事,見我吃的我倆欣賞了一路的杜鵑,我問他那首曲子可作好了,他盯著我許久,弱弱地說了句,差一點。我不曾懂得,這差一點,竟是永遠的差一點了。越澤來此處,是因為云霧山山的珍惜藥材,以及想在此處開設一個旅游景點,我狠狠地拍手,手拍的直疼。
“能種上紅色的虞美人花嗎?”
“好?!痹綕梢恢倍际沁@樣,從來不問理由,就連我急匆匆的嫁給夏瀾鈺,他都未曾問過我為什么。
休息夠了,我打算回到江城了。臨走的時候,他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捧紅色虞美人花,那樣極致,那樣絢爛的花。腦海中一片一片的紅色血跡。
“戔戔沒有了母親?!蔽彝蝗蛔プ∷氖帧?p> “不要想,都過去了?!彼ё∥遥瑘詫嵉男靥爬锸蔷眠`的溫暖。
再見了云霧山,再見了杜鵑花。
我坐在會江城的火車上,窗外向后移去房子,樹木,無不在警示著我,又離江城近了。
才出車站,一大群素不相識的人突然圍上來,我著急往人群中走去,迎面對上了江雨的臉,那張精致,傾國傾城的面孔。
我被她帶到了江府,周圍站著的一排黑衣男子,手中皆拿著□□,稍不留神就會被這些冷血無情的人擊斃。
江樂坐在沙發(fā)上,示意我坐下,我知道此刻我只有順從,江雨對夏瀾鈺的愛到了極致,綁架我,不過是為了夏瀾鈺,我想,此刻我該是安全的,如果夏瀾鈺一直不出現(xiàn),我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以及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個女人若是愛一個男人到了極致,我的孩子,肯定是兇多吉少。
“怎么啦,江大小姐,不知尋我來作甚?”我很自然地坐下。
“夏瀾鈺呢?”
我果然猜得沒錯,她是為了夏瀾鈺,我此刻有點同情這樣的一個女人了,他愛的如此的卑微。
“江大小姐的未婚夫不見了,我如何會知道?!?p> “好哇,沒關系,我可以跟你耗下去。”她突然有些不耐煩地站起來。
猛地抓住我的頭發(fā),我被她拽的生疼,不禁發(fā)出了聲音。
“疼嗎?哼?!?p> 她松開手,又坐在了我對面長須了一口氣。
“他偷了8號計劃,若是明天找不到他拿回計劃書,我只能如實告訴司徒南,到時候,沒人能保的了他,你要是知道,就告訴我,我同你一樣,不希望他死?!?p> “同你一樣?他是你未婚夫,你當然不希望他死,可是我與他有何關系。且不說我與他無關系,你是他未婚妻都不知道,我如何會知道?!蔽沂中牡臐h直冒,腿已經(jīng)不聽使喚了。原來我對他的關心程度已經(jīng)是這樣了。那一刻,我才明白,或許我早就愛上他了,只是不肯放下罷了。
“好”她不再說些什么,示意她的手下將我?guī)氯ァ?p> 那一夜,我和衣而睡。我故意沒將窗簾拉上,屋子里燈光穿過窗戶灑在樓下的草坪上,站著一個人,黑色的衣服,融進黑夜之中。江樂的心思如此的細膩,怎么可能沒有看出夏瀾鈺留在她身邊別有目的,那樣精明的女人,在愛情面前依舊是沖昏頭腦。
我閉上眼睛,就想起姚娜。她面對愛情絲毫不懦弱,為了愛她寧可犧牲生命。而江樂異常不是如此,此刻,我只希望,明日他不要來。
清晨,陽光如少年露出了一絲鬢角,撒在嫩綠的草坪上,格外的清新。我坐在江樂的對面,她依舊是對我冷嘲熱諷一番。
午后,隨她一起上了車,才到江灘,就被他的人綁起來了。她坐在板凳上離我不遠的地方,玩弄著手中的戒指,如果我記得沒錯,那是他們的訂婚戒指。
“我已經(jīng)放出消息了,若是今天他不來,我就把你扔進這江中,然后昭告天下,讓他日日夜夜的自責。他不是那么喜歡你嗎?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喜歡你。”她并不看我,喃喃自語到。
“江小姐,你想想看,若是他還喜歡我,為何會與我離婚。就連當初結(jié)婚,也不過是看中了我曾氏的股份罷了,她不會來的。”
“呵呵,你這個女人倒真是沒心沒肺。他娶你,你當真以為是稀罕你家的那點微不足道的股份嗎?”
“在你眼里,他自然什么都好。你當然幫著他說話了,我從未曾喜歡過他,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喜歡的人是周玉峰,他為了我家的股份強娶我……”
“住嘴……”她似乎有些生氣了,我故意說出激她的話,如此容易就上鉤了。
“你永遠都不會明白,你不過給了他一串冰糖葫蘆,他整整喜歡了你十年,你嫁給他,他才有足夠的理由去幫你家度過難關,曾氏從頭到尾不過一個空架子,你嫂子紅色資本家的稱號早已經(jīng)坐實,你以為是誰幫你們的。與他離婚,他給你的還少嗎?若不是為了不連累你,他如何會放手,你今日竟然說出這種話,你不曾看見他全身上下都是血躺在路邊,嘴里還叫著你的名字,你不曾想過,他讓你為他留下一個孩子,不過是他下定了決心去赴死,希望有個人能在身邊保護你。你從來都不曾懂他,你憑什么得到他全部的愛,我不服?!焙莺莸乇凰攘艘话驼?,最里面血腥味頓時散開。
“這些不過你的片面之詞罷了,何況他如何會與你說這些,你如此說來,是想讓我對他會心生歉意嗎?這又與你有何關系。”衣角已經(jīng)被我揉的不成樣子了,我忍住眼淚,不讓自己的聲音有絲毫的顫抖。
“如果瀾鈺聽到你這番話,到不知道會怎么傷心。你一點都不值得他的愛。不管他今日來不來,你注定要死,我不可能讓你活著離開。”果真女人都是善變的。
“是嗎?今天倒是不知道誰不可能活著離開。”隨著幾聲槍聲,周圍的黑衣人全部倒在了地上。
江雨立馬拔出□□對著我的額頭,看著越澤,“北平的越少,真是稀客呀?!?p> 越澤笑著,示意身后的人不要動,自然往前走了幾步。也順著往前走了幾步,我便隨著她往前走。越澤看著我,我搖了搖頭,讓他寬心,我沒事兒。
“放下你的槍,我尚且能饒你們一命。”越澤的聲音不大不小,我真真切切聽得很清楚。修長的手指,本該是屬于鋼琴的,如今握著槍,身上凜冽之氣,仿佛要將這個大男孩吞滅。
“哦,本小姐倒是不在意越大公子心愛的姑娘陪葬。”說江雨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拖到江邊上,越澤的眼睛絲毫不敢眨一下,緊緊地盯著我。
“江雨……你停下。”說著將手中的槍放下。我拼命搖頭,他只是微微一笑。
空氣中彌漫的槍炮的氣味稍微散開了許多,耳朵邊上突然一聲,整個人摔在地上,我猛地抬起頭,江雨握住留血的手腕,已經(jīng)掉落在地上的□□,我下意識,用腳踢,掉進了江里,毫無聲息。
“你……”江雨看了我一眼,又順著剛才子彈過來的方向看過去,離越澤不足五米的地方,一身黑衣,戴著黑色帽子的男人,手上的槍,一絲白色的煙,隨風飄散。
“瀾鈺,你,你終于來了?!苯甑穆曇粲行┻煅?,想要上前,又無法上前。我趁著她注意力不在我身上,爬起來往越澤那邊走去,夏瀾鈺看出了我的意圖,故意與江雨說話,而江雨身邊的那群黑衣人,此刻也沒有注意到我,一個個將槍指著夏瀾鈺。
“你要的東西,我已經(jīng)交給上面了?!?p> “沒事兒,只要你好好活著就行,我想好了,若是你真的交給了他們,我們就去香港,天下之大總有我們?nèi)萆淼奈恢?,只要,我們能在一起?!苯甑穆曇敉蝗挥中×藥追郑椭^,沒有絲毫的底氣,也許那一刻她只是希望能將心里的話說出來,至于結(jié)果怎么樣,都是無所謂的?!叭绻阏娴姆挪幌?,曾清尤,我愿意,我們仨一起去,我哥哥在香港,日本人不敢對我們怎么樣的,船票我都買好了,今天晚上就在這里上船?!?p> “想跑?!逼渲幸粋€黑衣人的聲音突然穿過所有人的耳膜,一瞬間幾十號人全部朝我這邊看過來。
越澤一槍將那個出聲的黑衣人斃在了地上,既然如此,我便加快速度跑過去。腿上如被無數(shù)根針扎在了一個地方一般,又摔倒在地上,我仰起頭看見夏瀾鈺沖我跑過來,越澤突然停住了腳步,將余下的幾個黑衣人都擊斃,而他的手臂也有了輕微的擦傷。
夏瀾鈺來不及碰到我的手指,江雨就將槍指著我的頭,狠狠地說道:“向后退?!?p> “小雨……”
“退回去……”
“好,你別激動,我退回去?!毕臑戔曇徊揭徊酵说皆綕傻纳磉叄瑑扇讼鄬o言。
“我今天是活不了,丟了計劃書,司徒南肯定不會放過我。即使是死,我也要你陪葬?!苯甑穆曇艉苄。曇糁型嘎哆@無窮的哀傷。
“還有機會,并非一條路,你這是何必呢,你曾想過一直在你身后的石亞明嗎?”
她有些出神,眼圈瞬間紅了。
“只當是我對不住他,我為了救他他將我爺爺?shù)睦险徒o了日本人,因此害的我爸住院,至今仍舊昏迷不醒,為了他,甘愿在夏府當了兩年的丫鬟,每天伺候他,就連媽媽臨走的最后一眼,我都不曾見過?,F(xiàn)在我哥不認我這個妹妹了,這一切都是因為夏瀾鈺,如今,我只是希望他能陪我去一趟香港,那是媽媽和爸爸相遇的地方,我就想去一次。只是一次,他都不肯。我究竟做錯了什么,是因為沒有你美嗎?還是不比你高貴,你會的鋼琴,畫畫,我為了他都學了,就連你穿衣的風格,我都學了,可是怎么也走不進去他的心里?!彼秸f越激動,我相信對面的夏瀾鈺已經(jīng)聽到了。
“你該想的是他不懂的珍惜,你為何要,與其一直執(zhí)著改變你自己去變成另外一個人,你有你自己的個性,從來不比任何人差,不如放下,放過你自己。”
“你住嘴,這里何時有你說話的資格……”說著,她不顧我的腿上,硬生生地拖著我上了江上停著的一艘船。
“你們都不要上船,除了夏瀾鈺,否則,我把她推到江里?!?p> 我趁她不注意,狠狠地咬了她的手腕一口,槍掉在了地上,我想要去撿起來,腿上一疼,整個人重心不穩(wěn),落在了江里,呼吸越來越急促,手腳已經(jīng)快沒有了知覺。我感覺有人將我抱起來了,突然進入了另外一個懷抱,我瞇著眼睛,是越澤。
“幫我好好照顧她?!毕臑戔暤穆曇?,我感覺他用手撥弄了額前的濕法,我連忙抓住了他的手,心里有許多話,張了張嘴,什么都說不出來。
“放心,我會去找你的?!彼洲D(zhuǎn)向?qū)υ綕烧f讓我們快走。
背后傳來的聲音是司徒南的。
“今日一個都別想走……”
我聽不清楚越澤到底說了什么,司徒南便放任我們走了,我努力睜開眼睛,看見江雨胸口中槍,染了夏瀾鈺一身的血。隨后,只有一聲爆炸的聲音,就什么也聽不到了。
又是一場夢,如血一般紅的虞美人花,開的那么極致,那么燦爛。北平的天氣,比不得南方,仍舊有些涼意,自從那日之后,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月。這一個月我都是在床上度過,醫(yī)生說,孕期中了槍,又落了水,許多藥品使不得,只能慢慢好,很可能會留下后遺癥,讓我想一想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我說,孩子他爸都沒了,若是再沒有了這個孩子,我就不必活下去了。越澤很是心疼地看著我,終究什么也沒說,母親和戔戔被越澤帶來了北平,有戔戔在,日子還算好過一些,看著這個可憐的孩子,我不管怎么樣,也要咬著牙多活一段時間,醫(yī)生說,我不過十年,那我必然要活出個二十年來。
不久之后,母親和戔戔踏上了去英國的路,我答應母親,待一段時間后,我也會過去,越澤也會去,母親這才放心了不少。
第二年花開,孩子出生了,我身子虛。生這個孩子,如同踏進了閻王殿,急的越澤一宿沒睡著,直到我稍微穩(wěn)定了,他才稍微睡了一會兒。
麗麗說我生孩子,比她生孩子還讓越澤開心,我看著麗麗懷中抱著的孩子,那眉,那眼與越澤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麗麗是越澤的妻子,兩人結(jié)婚三年,育有一子,如今一歲了。大半年前,我來此,越澤的孩子才出生不久。
麗麗開玩笑,以后可以讓我的女兒嫁給遂兒,也算能了越澤一個心愿,我笑了笑沒說話。這個心愿不應該交給孩子們,我當時只有這樣一句話,但是也沒說出口。
我給孩子取名為安樂,夏安樂,只希望她一生不要步她父母的后塵,能夠安樂過完一輩子,直到當了母親才知道,兒女幸福安樂,才是我最想要的。
安樂足月后,我借詞去江城看望張堯。買了一張去英國的票。
這么多年了,我不曾回去過江城。安樂已經(jīng)十歲了,那醫(yī)生果真是不可靠的,我活過了十年,依然能再活十年,除了雙腿有些行動不便,一切都挺好的。
受到許多故城的信,石亞明最終和江樂在一起了,兩人開了一個報社,生了一兒一女,小日子過的也算不錯,只是這些年從來不曾受到過張堯的信,我問了許久,最終也沒有問出個結(jié)果來,石亞明似乎是隱藏著什么,但是知道他安好就足以了。我給越澤送上了幾張安樂和戔戔的照片,收到了他們的全家福。又添了一個兒子,麗麗在信中表明,非常想要一個女兒,他們說抗戰(zhàn)已經(jīng)勝利,問我什么時候回去。我沒有確切的時間,便刻意回避了這個問題。
我在電視上看到了周玉峰的身影,他現(xiàn)在是國民黨的高級官員,風華正茂。而那個被我封印在記憶深處的男子,至今沒有任何消息。
時間的年輪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個十年,第二個十年,我等不到你,自然會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