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如何處置錢糧
縣衙中，堆滿了城內(nèi)、城外劫掠來的銀兩、銅錢、絲帛、稻米……沈夢統(tǒng)計過了，照市價折算，共計錢財兩萬四千多緡。
眾人眼中都放射出萬丈光芒。甚至在私底下都已計算過，沈夢自然分大頭，余下的大牛等五個隊長再分，剩下的便是士兵們……這樣算下來，每個人都能分得一筆天價的錢財。更何況沈夢向來慷慨，有錢財都是先分給部下的，這點眾人已經(jīng)形成常識，那么……發(fā)大財了！
然而沈夢一句話，便澆滅了眾人的希望，“這些錢財，我一分都不會取，你們自然也不能取?！?p> 錢財是好東西，但關(guān)鍵還在于它如何利用。沈夢好歹是學(xué)過現(xiàn)代經(jīng)濟學(xué)的，知道該如何換算這些錢財，如何將它們分攤出去，才能最大化它們的價值。
眾人不免掃了興致，垂頭喪氣地離開，還是虎子機警，趁勢吼了一句：“老大什么時候虧待過大家伙？老大這么做，自有他的安排，我們聽老大的吩咐便是。”
眾人也知道虎子的話有道理，才稍稍恢復(fù)些精神。
盧之遙一直跟在沈夢身后，似乎有話要說。待眾人都離去后，才說道：“這一次你收集了縣內(nèi)所有豪紳地主的錢糧，卻獨獨放過了我父親，于公于私，我都要代表他來感謝你?！?p> “你覺得你父親會感激我嗎？”
盧之遙不知如何回答。他能體會到父親此時的難處，一方面躲過了這次劫難，本該慶幸，另一方面他身為縣令，卻對沈夢的這種行為無能為力，肯定很沮喪。
“你父親不但不會謝我，反而會更加恨我?！?p> “這是為何？”盧之遙大吃一驚，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父親有恨沈夢的緣由。
沈夢不愿意欺瞞盧之遙，這是一個純真熱血的青年，況且自己也一直把他當作最親近的人，是這軍隊里自己最為信賴的幾個人之一。
“因為我劫掠了其他豪紳，卻單單放過了你父親，從此以后，他便不能再和那些人坦誠相交。那些人不敢怨恨我，都會把怨氣撒在你父親身上，認為是你父親出賣了他們，把你父親當作叛徒?！?p> 盧之遙吃驚地瞪大雙眼，眼神里流露出復(fù)雜的情感。許久，才緩緩說道：“這，也是你事先便算計好了的？”
沈夢并沒有否認，因為他打從一開始就沒計劃劫掠盧府，本就是一石二鳥之計。一方面是報答盧知縣對自己這支軍隊曾做出的貢獻，也不讓盧之遙夾在中間為難；另一方面，則是要斬斷盧知縣和其他豪紳地主、甚至李刺史之間的聯(lián)系，畢竟治理一方政務(wù)、給軍隊提供穩(wěn)定的后勤保障，但靠自己這般武力豪取是行不通的，自己需要人的幫助，而盧知縣則是最佳人選。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盧之遙痛苦地望著沈夢。眼前這個人，和他的父親，他不能從中做出二者選一，他們都是他在這個世上最敬仰、依賴的人。
“我必須這么做?！?p> 沈夢的語氣十分堅定，不容置喙。
他摁著盧之遙的雙肩，囑托道：“今晚你就回去勸你父親，人，不能同時踏在兩只船上。要么，他就跟我們合作；要么，他就死心塌地地為李刺史效命。你告訴他，我沈夢還惦記著他的恩德，不愿意將來真的有一天，要和他兵戎相見、爭個你死我活?！?p> 盧之遙考慮不到沈夢這么長遠，也不能完全理解他話里面的意思，但還是習慣性地點頭應(yīng)允?？赡?，他已經(jīng)習慣了聽從沈夢的安排，他無比相信這個人。
“我知道該怎么做，你放心吧?！?p> “嗯！去吧?！?p> 盧之遙能否勸動他父親，沈夢也沒有把握，世界之事，本就無法預(yù)料，更何況人的一念之差。
但是現(xiàn)在，他必須把思緒拉回到這些錢財上來，如何處置這些錢財和糧食，足夠他徹夜難免了。
……
……
縣衙大堂，除了沈夢，大牛等五名隊長都在，跳蚤也從玉山趕來。
如何處置這些錢糧，沈夢心中已有計劃，但他還是要先聽聽大家的建議。
“我說兄弟，你直接吩咐怎么分配不就完了嘛，還非要聽我們的狗屁建議，反正我大牛建了議你也不會聽，何必要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大牛倒是真爽，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全說出來。
沈夢尷尬地笑了笑，指著眾人，“大牛這么說我，你們就沒人替我打抱不平嗎？我沈夢哪次做事不是替大家伙考慮，你們都想一想。再說了，他提的本來就是狗屁建議，要是好的建議，我會不聽他的嗎？”
還沒等人眾人來指責，大牛先主動認錯，“好好好，我錯了行嗎，我大牛嘴欠。你倒是快點說正事啊，到底怎么處置？”
沈夢掃了一眼，點名跳蚤：“你不是負責后勤和度支嘛，你來說?！?p> “這可是你讓我說的啊，說錯了可別來罵我。”跳蚤倒是有自知之明，先給自己留好退路，“要我說啊，糧食當然是存起來，量入為出嘛，倉庫里有糧，大家的心里也才踏實。至于錢財嘛，應(yīng)該拿出去放債，或是購買一些緊俏的貨物存著，這樣就能生出更多的錢來……”
“你小子，真看不出來啊。”大牛迎了上去，給了跳蚤一巴掌，“這當了管錢的官，就是不一樣，算得可真是夠精明的。以后我大牛的錢財，就都存你那里得了，你幫我也多生些出來?！?p> 跳蚤得意起來，朝著眾人團團一揖，口中說道：“承讓，承讓?！?p> 每個人都會有他的特長。跳蚤的特長便是愛財，愛財之人也就懂得珍惜錢財、如何去斂聚錢財，這也是沈夢最初讓他去掌管后勤的緣故。當然跳蚤也是一個手巧之人，畢竟他以前是織草鞋的。
沈夢也被跳蚤逗樂了起來，但他的這個管理錢財?shù)姆椒ǎ⒉皇亲约貉巯滤枰?。便又問向了虎子?p> 虎子是一個頭腦聰明的人，沈夢想聽聽他能有什么奇思妙想。
“說實話，老大，我昨晚回去還真和手底下幾個兄弟商議過了，我覺得把這些錢糧一股腦都分給大家伙，并不是一個長遠的辦法。這些錢財看似得來容易，但其實已經(jīng)是恩陽縣內(nèi)最后的錢糧了，現(xiàn)在都堆積在我們縣衙中，如果現(xiàn)在急著把這些分了，倒是一時爽快，但以后怎么辦？”
眾人聽了虎子的話，都頻頻點頭。尤其是大牛和大奎，對虎子這個半大小子出任隊長，和自己平起平坐，一直以來都心有不甘，認為他不過是會拍沈夢的馬屁罷了。這時聽到他的建議，才發(fā)現(xiàn)他確有自己的過人之處。
沈夢也十分認同虎子的觀點，又問他：“那你覺得，不分給弟兄們，這筆錢財又該如何處置？”
“我認為還是應(yīng)該像在玉山那樣，弟兄們都分田地，這樣既讓他們安了心，有了衣食的來源，也能在敵軍來犯的時候激起他們保衛(wèi)家鄉(xiāng)的斗志。至于我們手頭的這筆錢財，我覺得：一、可以用來建軍營，繼續(xù)招兵買馬，擴充我們的實力；二、加固城池，這恩陽城墻實在是太破了；三、雇傭工匠，打造武器戰(zhàn)甲，為將來的繼續(xù)征戰(zhàn)做準備?！?p> 虎子說這些話的時候，倒不像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伙子，頭頭是道、逐一講來，他眼中跳躍著希望的火苗，仿佛已經(jīng)看見這支軍隊日后千軍萬馬踏中原的陣勢。
“好！”大牛被激蕩起胸中豪情，沖著虎子鼓起手掌。
眾人也跟著紛紛叫好。
林牧卻站了出來，沉穩(wěn)地發(fā)表著自己的見解：“劉隊長（虎子姓劉）讓我頗有感慨，讓我回想起了我曾經(jīng)在林都使帳下的日子，那時的昭武軍，當真是兵強馬壯……可當最后覆滅時，也當真是兵敗如山倒。我的意思是一味的招兵買馬并不能真正的強大起來，主要還是在士兵的訓(xùn)練上，確保每一個士兵都是真正的戰(zhàn)士，都能在戰(zhàn)場上義無反顧地沖向敵軍陣地。”
林牧平時幾乎不說話，這次一口氣說了許多，眾人倒一時不太習慣，但也都聽得格外認真。對于這位沉毅而果敢的老戰(zhàn)士，上至沈夢、下到普通士兵，人人都是服氣的。
林牧繼續(xù)說道：“至于縣衙里囤積的錢財、糧食，這些是我們從豪紳地主手里搜刮來的，而他們又是從哪里得來的呢？還不是從城民鄉(xiāng)農(nóng)那里豪取強奪的。我覺得我們至少應(yīng)當拿出一部分來，又分還給這些鄉(xiāng)農(nóng)們，讓他們也不至于挨不過這個冬天而餓死。
“我以前既當過兵、做過流寇，也在鄉(xiāng)間種過田地，那些鄉(xiāng)人是多么憎恨那些只顧燒殺搶掠的軍隊，又是如何奮起來去抗爭，我見得多了。這樣的軍隊，無不是一群群人面獸心的強盜，到最后，也無不是在爾虞我詐中走向毀滅?！?p> 林牧說完后，大堂內(nèi)一片肅靜。
大牛是真的被觸動了內(nèi)心，有感而發(fā)：“林兄弟說得對，是該分一部分給那些可憐的鄉(xiāng)民，還要盡量多的存些糧食起來，我們也要節(jié)儉一點，城外的流民還會不停地涌來，我們可不是曹莽，總不能讓他們餓死在這里?！?p> 其他幾人也沒有意見，都認同李牧的觀點。
“但分多少給城內(nèi)外的百姓呢？具體又該怎樣進行分配呢？”
虎子的疑問，也正是眾人心中困惑之處，畢竟他們都是軍人，對這些民政上的事務(wù)并不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