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獻策
借著樹木、戰(zhàn)壕的掩護，再留下一些衣服掛在陣前作為掩護，鐵錘都的士兵才悄悄地從陣地上撤下來。沿著西邊丘陵，急速向閬州城撤退，但等他們在黃昏趕到閬州城郊北面山林里時，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東川軍已經(jīng)到達閬州城下，并將閬州城層層包圍住。
夜幕降臨，寒氣逼人。窮途末路，人心渙散。
一路上士兵逃散，尤其是閬州本地士兵，他們本來就是被抓進軍營里來的，現(xiàn)在更沒有必要跟著都頭去送死。甚至有整隊的士兵跟著長官一起逃跑。等眾人到達閬州城北郊，臨時搭起營蓬時，鐵錘都只剩下不到兩百人。
而每一個逃跑的士兵又為這支隊伍增添了一份危險，保不齊這里面便有邀功心切的人，跑去向敵軍報告他們的位置。
鐵錘都隨時處于被殲滅的風險之中。晚上眾人都在黑暗中，借助微弱的月光啃著干糧，生火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奢望，而沒有火光的軍營，便是沒有希望。
“野和尚，我們逃跑吧。他們都跑了，我可不想死在這里。我果州老家還有人在等著我回去……”跳蚤又湊到沈夢跟前，哭訴他的逃跑計劃。
沈夢直接打斷了他的說話：“你要跑自己跑，我不會攔著你。”
跳蚤可憐巴巴地望著沈夢：“那你呢？”
“我不走。”
沈夢為什么不逃跑，可能是因為李都頭，還有可能是掌書記，也有可能是因為他生來就憎恨“逃跑”二字。
一路上，他身邊不停地有人在逃竄，但他從未動搖過自己的心志。
上輩子，他活成一個屌絲，都不愿意做這些所謂“明智”的事。此生再世為人，他仍然不愿意改變。
跳蚤最終也沒有走。沈夢不走，他就不走，他現(xiàn)在只有挨著沈夢，才會覺得有一絲安全感。
大牛也沒有逃走，雖然他眼中充滿了猶豫和動搖。二娃已經(jīng)戰(zhàn)死，大奎和幺雞正圍在他的身旁，他們商議著誰能夠活下去，一定要回老家為二娃報仇。大牛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就像他曾在牢房里要勒死沈夢一樣，但他還是沒有逃走，可能因為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石州隊副隊長，肩上有著責任。
李都頭還是沒有任何動作，面對士兵的逃跑，他也無動于衷。他失去了在營地里時，面對士兵嘩變時，那份殺伐果斷。
沈夢等不下去了，多一份猶豫，就是多一份危險。四處的樹木長草里，隨時都可可能殺出敵軍來。
他闖進了李都頭的營蓬。營蓬里，除了李都頭，掌書記也在，還有幾個都里的軍官。都圍在一起，垂喪著臉，仿佛已是將死之人。
看見沈夢闖進來，李都頭苦笑道：“沒想到你此時還在這隊伍里，難得啊難得啊。能看到你還在，我李大錘很欣慰。”
他的聲音里卻是透著蒼涼。
沈夢可沒有時間跟他傷感，直接怒吼道：“你還坐在這等什么！趕緊帶著弟兄們沖進城里，要么就帶著大家伙離開此地。坐在這里等，就是在等死！”
沈夢這一吼，多多少少喚醒了些營里的人，掌書記打了個激靈，像是又活過來了，也對著李都頭說道：“小兄弟說得對，我們現(xiàn)在不能有絲毫的遲疑，你得趕緊拿個主意出來才是。”
李都頭也提振了些精神，但還是苦笑著：“現(xiàn)在敵人已經(jīng)將閬州城圍住，我便是想要沖進城里去，也是無能為力啊?！?p> “我剛才觀察敵人軍營里的燈火，發(fā)現(xiàn)城門以西是通衢大道，自然燈火通明，人數(shù)眾多，而我們現(xiàn)在身處的北面，因為有江水相隔，燈火稀少，并未有大隊人馬設防。可先選兩名善水的士兵泅過河去，和北門的守將取得聯(lián)系，約定暗號，然后眾人趁敵軍不備，一起殺入城門下，自然便可以進城?！?p> 沈夢這一番分析，點燃了營內(nèi)的希望之火。李都頭等人眼里重新發(fā)出亮光，掌書記搖著沈夢的雙手就說：“此計甚妙！此計甚妙！”
沈夢研讀史書，雖然對具體人物和事件記憶不詳，但擅長從中找尋規(guī)律，又憑著三十幾年的閱歷，獻出這條計策倒并不難。而難在他一到這北郊山林，就密切注視對岸敵軍的布防情況和此地的山勢地利，能夠做到因地制宜、因勢利導。所以他對自己的這個計謀有十分把握，倒不是信口開河。
李都頭看著沈夢，卻突然嘆了口氣：“唉，你這樣的人才，跟著我一個末路之人，實在是可惜了。只恨我沒能早些時候與你相識，不然也不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還連累你跟著我一起受罪。”
廢話！早些時候，我還沒穿越過來。
掌書記在一旁見李都頭此時竟多愁善感起來，不由得大為著急：“現(xiàn)在可不是你感慨的時候啊，我的大錘都頭，我認為小兄弟這個計謀實在可行，你趕緊選派兩人，按他的計策行事。”
“我去，再加上大牛?！鄙驂魯蒯斀罔F地回答道。
李都頭和掌書記二人幾乎同時答復道：“不行，你不能去?！?p> 沈夢明白，這是二人對自己的關愛，所以不愿意他去冒險，心里升起一陣溫暖。又回想起自己穿越到這個時代后，在歷經(jīng)磨難和鄙棄時，受到的最多溫情，便是來自這二人。這也更加堅定了他前去的意愿。
李都頭接著說道：“我不會讓你去冒這個險。我去，我是這支部隊的長官，理應由我前去?！?p> 沈夢苦笑道：“哪有長官親身犯險的道理？再說，你要有個意外，這支部隊怎么辦？既然我獻的計謀，自然便是由我前去，我也更明白其中要害。李都頭，掌書記，沈某先行一步。”
說完，便要離開營蓬，臨時想起，差點沒對暗號，便與二人商議：“城頭旗搖一次，你們渡河，旗搖三次，沖向城門，以此為信號，可行？”
二人出營抬頭一看，月明星稀，遠處景致依稀可見，那城頭旗幟搖晃自然也能辨認，而且以此為信號也可以盡量避開敵軍的注意，紛紛贊同。
李都頭也囑咐道：“你到城門后，呼叫‘城外七里’，這是我都士兵入城的暗號，城門守軍便知你是鐵錘都的士兵。”
吩咐完畢，沈夢再無遲疑，喚來大牛，二人在夜色下朝著嘉陵江并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