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別有他樣意

　　　　移至庭院池邊小亭，院中白雪覆蓋，一片銀裝素裹。

　　現(xiàn)下又開始下雪了，一片片似花瓣落下，飄飄然然在空著打著旋，將亭子稱得更是恬靜清雅。

　　徐宣留懷著身孕，柳文歡擔(dān)心她著涼，沒一會(huì)兒就將她扶回了房間。

　　此時(shí)亭中只余三人，蟬衣玉竹二人站在萬驚鴻身后，為她送上一塊貂絨暖手。

　　有兩人自遠(yuǎn)處而來，一人身著絨黃色衣裳，一人身著亮藍(lán)色衣裳，腳步輕巧，帶著盈盈的微笑，走了過來。

　　蟬衣彎腰，附在萬驚鴻耳邊，輕聲說：“小姐，柳家二小姐三小姐過來了。”

　　萬驚鴻沒有抬頭，只自顧自地端著方才的熱茶喝著。

　　二人走近，微微彎腰欠身行禮，其行為溫婉得體。

　　這么一看，兩人面孔極為相似，仿佛一個(gè)模子刻出來的一般，若不仔細(xì)分辨，倒是瞧不出個(gè)不一樣來，這兩人便是柳文歡的兩個(gè)同父異母的雙胞胎妹妹，柳朝朝與柳暮暮。

　　“驚鴻姐姐，許久不見姐姐，我們姐妹二人很是想念?！?p>　　萬驚鴻半睜著雙眼看她倆，語氣冷漠：“有事？”

　　二人熱情不減，仿佛讀不出面前這人的冰冷之意，柳朝朝回：“無事，只是聽說這萬少爺……方才聽府中家丁通報(bào)，說姐姐來府上，想著姐姐定是心中悲痛不已，怕觸景生情?！?p>　　兩人從方才起便一直站著，倒不是說她二人怕萬驚鴻，沒得到許可不能坐下，只不過這兩位姐姐妹妹，想著端著一純良的模樣，便不做那不講理數(shù)，不識(shí)大體的樣子。

　　萬驚鴻放下熱茶，冷眼瞧著，也沒喚她二人坐下，語氣更是無波無喜：“我不悲痛，難道應(yīng)該開心？不知妹妹這話是何意？”

　　看上去淡淡隨意的語氣，卻讓這臘冬更冷上幾分。

　　柳朝朝與柳暮暮二人聽罷，立即嚇得失了神色。

　　柳暮暮為人比較易怒沖動(dòng)，好弄巧成拙。而柳朝朝卻與之相反，柳朝朝處心積慮，為人沉著冷靜，在暗處蟄伏，伺機(jī)而動(dòng)。更是玩得一出好手段，能說會(huì)道，善于偽裝。

　　此時(shí)柳朝朝卻也是驚嚇住了，她以為自己的話應(yīng)當(dāng)天衣無縫，沒有任何差錯(cuò)，而萬驚鴻卻突然像是變了一個(gè)性子一般，竟在她的話中琢磨出了這種危險(xiǎn)的意味，叫無心變有意。

　　可她印象中的萬驚鴻卻不是如此的，若是從前，萬驚鴻定會(huì)嘆氣憂慮，瞬間又勉強(qiáng)扯出微笑，在人前總是保持著溫婉的形象。

　　可瞧眼前這咄咄逼人的模樣，哪里有半分先前的溫柔，莫不是之前的模樣都是裝的？

　　應(yīng)該不是，或許是萬府出了這等子事，讓她的情緒有些失控了罷。

　　柳朝朝立刻道：“不不不，姐姐誤會(huì)了。妹妹的意思是，想要緩解一下姐姐的心情，姐姐莫要傷心過度，傷了身子。妹妹們只想著為姐姐好，斷不敢有其他想法?！?p>　　“這樣啊。”萬驚鴻輕笑出聲，似將方才的拔尖弩弓的氣氛沖散，道：“是我想多了，因?yàn)橐蝗鸶绺绲氖虑椋盟季w都有些不對(duì)勁，還望妹妹們包涵，莫與我計(jì)較罷?！?p>　　兩人舒了口氣，放松下來，又?jǐn)[出笑容，道：“這是自然?！?p>　　雪還在下，柳文歡還未返回，而亭中氛圍也冷了下來，柳朝朝柳暮暮兩人對(duì)視一眼，正想再言，卻被萬驚鴻搶了個(gè)先。

　　“妹妹們莫要太過緊張了。”萬驚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聲音提了一些，道：“說起來我差些忘記了，前幾日我隨爹娘去申將軍府上，在下人們那聽聞了一件趣事。那申將軍正為嫡子申珺說親事，可珺哥哥卻拒絕了，還在府中鬧得挺大?！?p>　　“原來是珺哥哥說啊，他心有所屬，此時(shí)只會(huì)與那人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到白頭。可申將軍問他是何人，他卻咬緊牙關(guān)不說，只道，現(xiàn)下他還未建奇功，未成偉業(yè)，待他日滿載功名歸來之日，再如實(shí)相告?！?p>　　萬驚鴻眼中流露出羨慕與敬仰，她道：“也不知此人究竟是何許人也，竟讓珺哥哥立下此等誓約，讓他如此得愛憐，真叫人好生羨慕，你們說是不是？”

　　兩人一開始還有點(diǎn)疑惑，為何突然說道申珺，而聽到她后來的話，卻是全然忘卻了方才的疑慮。

　　從一開始的不解，到后來的羞澀。萬驚鴻瞧在眼里，心中冷笑。

　　柳暮暮笑道：“申珺少爺一表人才，癡心一片，他所愛之人，必定十分幸福，姐姐說的極是，叫妹妹也是好生羨慕?！?p>　　柳朝朝點(diǎn)頭應(yīng)和，道：“卻是卻是，妹妹也是十分羨慕。”

　　片刻間，方才離開的柳文歡返回，從那廊道走來。聽見動(dòng)靜，兩人轉(zhuǎn)頭，一眼便撞上了走近的柳文歡，施施然欠身行禮。

　　柳文歡路過她二人，大氣端莊，與這兩人故意裝出的模樣大不相同，笑著受了禮，坐到了萬驚鴻身旁。見二人還站著，愣道：“兩位妹妹為何不坐下？”

　　兩人搖頭，對(duì)視，柳朝朝道：“妹妹只不過路過此處，見驚鴻姐姐一人坐著，擔(dān)心她無趣，便來與她說說話。姐姐既已來，那我二人便不打擾了?！?p>　　“不打擾?！甭犓f來陪萬驚鴻，柳文歡心中有了暖意，便道：“我們姐妹幾個(gè)坐下來聊聊也是不錯(cuò)的?！?p>　　“姐姐的好意，妹妹萬不敢卻?！绷q豫，滿臉遺憾道：“只不過今日我二人還有尚未完成的功課，實(shí)在是很遺憾，只好……”

　　柳文歡了然，笑說：“那好吧，你們?nèi)グ??！?p>　　兩人欠身，畢恭畢敬：“文歡姐姐，驚鴻姐姐，那妹妹們就先告退了?！?p>　　柳文歡點(diǎn)點(diǎn)頭，待二人離開，便拿起桌上方才倒的茶水，冬日氣溫低，熱茶已涼，她轉(zhuǎn)頭，喚身后的丫鬟去換一壺茶水，再送來幾碟精美的糕點(diǎn)。

　　她道：“前些日府上來了個(gè)新廚子，會(huì)做些外地口味，妹妹，來，嘗嘗這手藝?！?p>　　萬驚鴻一直看著那柳朝朝與柳暮暮的背影，直到她們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又聽柳文歡喚她，便收回了目光，悠然地夾起桌上一塊淡粉色糕點(diǎn)，放在嘴里細(xì)細(xì)咀嚼。

　　柳文歡關(guān)注她的表情，見她吃完，便興致問她：“如何？”

　　太甜。

　　萬驚鴻瞧她，道：“卻實(shí)不是當(dāng)?shù)乜谖?，倒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p>　　“那便好?！绷臍g又夾了一塊糕點(diǎn)放在她面前的碟子中，讓她再嘗嘗，后道：“妹妹喜歡便再好不過了，來再試試這塊。”

　　萬驚鴻面不改色地夾起來吃掉。

　　“妹妹也不必過多介懷，那劉氏本就是這副模樣，如今萬一瑞遭人殘害，她心中定是悲慟不好受。她既不待見你，你也不必為她做什么，她也不會(huì)是知恩圖報(bào)的那類人。”柳文歡看著她毫無笑意的臉，覺得她肯定也是憂慮悲傷，嘆氣道：“妹妹若是不嫌棄，這幾日便在姐姐這歇息，待那邊下葬后再回去，如何？”

　　萬驚鴻搖搖頭，嘴角扯著一個(gè)勉強(qiáng)的笑容，她道：“多謝姐姐的好意，但是二嬸畢竟是家人，如今她正經(jīng)歷喪子之痛，同為家人，又正是需要人之時(shí)，我又怎能離開呢？”

　　“今日來只是不想這放下去惹得二嬸不開心，明日應(yīng)該就冷靜些，也就不會(huì)這樣了。況且，二嬸再怎樣不喜我，妹妹也不能失了禮數(shù)，做了那不知禮，不講禮之人。若是如此，妹妹心里第一個(gè)不會(huì)原諒自己”

　　柳文歡搖搖頭：“是姐姐唐突了?！彼罩f驚鴻的手，笑說：“我們驚鴻妹妹我是知曉嗯，既然如此，若是妹妹需要，便不要客氣，直接與姐姐說罷?！?p>　　萬驚鴻點(diǎn)點(diǎn)頭，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一下子轉(zhuǎn)瞬即逝。兩人方才那沉重的氣氛放松下來，她為柳文歡倒上一杯茶水，問道：“方才與朝朝暮暮兩位妹妹交談，突然發(fā)覺，時(shí)間過得真快。兩位妹妹已出落得如此水靈，一番交談，甚是得體。弄得妹妹很是喜歡，都想與兩位妹妹說門好親事了?！?p>　　“妹妹真是愛為她人操心?！绷臍g接過茶水。笑著說罷，而后又靈光一閃，道：“說到這個(gè)，前幾日熊尚書府的人來送帖子，爹正在考慮？”

　　見她這番說辭，便知送得不是她。萬驚鴻問：“為誰送貼？”

　　“熊尚書之庶子，熊五少爺，熊陽凡?！?p>　　熊五少爺，熊陽凡，此人身材高大，面容英俊，智力良好，為人談吐舉止皆是得體。在熊家?guī)孜还又?，算是出色的，此時(shí)方才成年，本應(yīng)不急于說親娶妻的。

　　萬驚鴻想到此處，眼神流露出一絲別樣意味。

　　這是幾乎無人知曉的秘密，而她多一世記憶，那些發(fā)生過的事情，她都了如指掌。只因那熊陽凡先天失常，腎之陰陽俱虛，腎氣化生不足。

　　先天不足，欲后天彌補(bǔ)，卻因過多滋補(bǔ)，雜營(yíng)相沖，導(dǎo)致不孕不育，斷子絕孫。

　　這熊尚書估計(jì)就是憐惜自家兒子，便想早早為他說一門親事，但礙于這病，即使他人不知，但自己也心虧，便也沒夸大，企圖說上絕頂好親事。

　　這不，瞧上柳家這兩位庶女了。

　　萬驚鴻喝了一口熱茶，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