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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是個權臣

第七十二章 范聞

公主是個權臣 水下城 2393 2019-05-20 13:56:37

  范質輕輕巧巧地吐出那兩個字,卻如同琵琶女靈巧的手指在琵琶上撩撥飛舞,大珠小珠落玉盤,出神入化,緊張又刺激,一陣陣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涌流萬川歸海般將陸韶溺于其中。

  “嘣”的一聲,陸韶心中繃緊的弦,斷了。

  那些他本以為已經忘卻的一幕幕……

  實際上,又怎么可能忘記呢?

  傷害總是比歡愉更刻骨銘心。

  陸韶閉上眼,黑色云霧便乘隙而入,侵抵雙眸最深處、最密處的暗牢。

  他也曾生在云端啊……

  可如今,還有誰記得范聞這個名字呢?

  “天則有列宿,地則有州域,歲在實沈,而淫于鶉火……大兇!”

  “此子出,孛者現(xiàn),逆氣生,妖星降……”

  “西閣白日大火……”

  “掃把星……妖孽……”

  可憐他出生于最高不可攀的范氏,是最應該被寄予厚望的嫡長子,卻造化弄人地背上了個災星臨世的名頭,連親生母親都恨不得刻上最惡毒的詛咒將他丟到寒冬臘月的冰河里……

  也許他真的是范家的災星,命硬到被丟到冰窟窿里,還能被無意碰見的一對夫妻撈出來救活。

  很巧,五歲的孩子已經開始記事,范氏族人丑惡的嘴臉,和親生父母扭曲的面孔都如同斧鑿般深深地刻進了血肉里。

  永生難以釋懷。

  耳畔傳來壓抑的呼吸聲,范質立時心中大不忍。

  他在范家那種地方長大,何嘗不知范家人有多涼薄。

  譬如眼前人,原本是他的兄長啊,同父同母的兄長。

  有所失必有所得,他雖然先天不足,反應遲鈍,卻也天生早慧,記憶力驚人。沒有人知道,他從一兩歲便開始記事,且過目不忘。

  二十多年來,他一直記得,一直刻骨銘心地記得,他曾有一個哥哥,一個小小年紀便溫柔到了骨子里的哥哥。

  有一天,哥哥笑著說,要去給他采來今冬的第一朵雪花,便再也沒有回來。

  然后,一年,一年,又一年……

  當他成長到已經足以抵擋一面,強大到……只要他想要,就算在炎炎夏日里,也會有人巴巴地捧著萬古不化的昆侖之雪獻到他腳下。

  他卻愈發(fā)懷念,當年那雙明亮晶瑩的眸子和哥哥未兌現(xiàn)的承諾。

  也許人總是不知足吧。

  滿目的烏煙瘴氣愈發(fā)令他作嘔,潛意識將記憶中的場景一再美化,最微不足道的細節(jié)卻成了心頭最割舍不下的思念。

  雖然,所有人都認定哥哥已經不在了,可范質想,如果能那么簡單地除掉,那還算得上是什么駭人的災星嗎?

  經冬歷春,積年累月。

  這不,還是被他找到了嗎?

  范質豎著耳朵,將陸韶的呼吸、聲音和語調,一絲不漏地捕捉到腦海里,似乎是想以這種方式,在眼前這個歷經歲月風霜磋磨的人身上,憶起那一絲熟悉的影子。

  極淺,極淡,仿佛呼吸一重,就能吹沒了似的。

  可還是有,有就是有。

  范質像個找到了丟失的糖人的孩子一樣,一派天真之色,眼睛里是藏也藏不住的、純粹的愉快,任誰也無法將面前的人,和生意場上氣質儒雅、手段老辣的范家二爺聯(lián)系在一起。

  范質低低笑了一聲,“兄長不必這么抵觸,母親即將不久于人世,去見她一面,做個了結難道不好嗎?”

  “沒有必要了,如今的陸韶,只是陸韶,范聞早已經死在杏花嶺的逢水里?!?p>  范質一默,“那屬于范聞的仇恨兄長也放下了嗎?”

  陸韶沉默不語。

  范質:“很多時候,憎恨無濟于事,毀滅也不是一個好辦法。愛別離,求不得,苦事諸多,折磨對手最好的法子,莫過于讓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過得好,過得一日比一日好,不是嗎?”

  陸韶抬眼看去,范質笑得更加溫和,“范家,我特意給兄長留著呢?!?p>  陸韶沉著眼,“不必?!?p>  范質怔了片刻,勸道:“兄長和長安郡君兩情相悅,范氏雖然骯臟又不堪,可好歹有些東西可以當作踏板不是?”

  陸韶閉著眼搖了搖頭,“我不會倚仗范家的一絲一毫娶她的?!?p>  只要想到范家,他就惡心得幾欲作嘔。

  他在骯臟不堪的污泥里掙扎逃逸,在血肉橫飛的沙場里摸爬打滾。手上沾滿鮮血,心里充塞鬼怪,他渾身上下沒一處是干凈的,只剩下對她的感情,是純粹、干凈、光明的。

  陸韶打從心眼里不希望,這最后一方凈土被任何污穢不堪沾染。

  范質偏頭思索了片刻,吶吶道:“其實……給兄長作嫁妝也不是不可以……”

  “噗……咳咳咳……”

  剛剛走進來的書童心肝一顫,難以置信地看了眼窗邊的兩個風度斐然的公子哥。

  范質:“……”

  范質頂著陸韶和書童刀子一樣的目光,干笑道:“我說笑的?!?p>  輕咳了一下,范質正色道:“兄長,認真說來,你真的了解郡君想干什么嗎?”

  陸韶極難得的微微一笑,“不論她想干什么,我都會幫她達成?!?p>  范質再度提高語速:“就算是她想上九天攬星,攬的那顆星,名曰紫微?”

  陸韶目光毅然,“是。”

  “可憑兄長一人之力夠嗎?”范質語速不自覺地掉了下來,“比如,若沒有人手,長安郡君此刻遇刺,兄長怎么得知?”

  陸韶心中一凜,默然片刻,突然暴起扣住范質,將范質抵在墻上,厲聲質問道:“你干了什么?”

  書童在一旁著急,想上前又怕陸韶下手沒個輕重,只得大叫道:“住手,住手,公子什么都沒干?!?p>  陸韶半信半疑地看向書童。

  這時,一個面色冷峻的人忽然出現(xiàn)從窗外跳入,襲向陸韶身后,趁著陸韶分神之際將范質護在身后,神色冰冷地看著陸韶道:“長安郡君在大內西去右掖門的街巷遇刺?!?p>  陸韶臉色一變,陰厲地掃了一眼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人,轉身拂袖而出,縱馬飛奔而去。

  范質捂著嘴重重地咳嗽幾聲,待平緩之后,才沉聲問道:“星紀,怎么回事?”

  冷面侍衛(wèi),星紀,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們的人還沒動手,有人先我們一步動手了。出手毒辣,欲置長安郡君于死地,我們的人和其交手,竟不占上風?!?p>  “看得出是誰的人嗎?”

  “看不出來,而且,”星紀頓了頓,“看當時的情況,除了我們,出手的好像是兩撥人?!?p>  范質啞然:“長安郡君這是干了什么,這么多人想要她的命?對了,長安郡君沒事吧?”

  “郡君無礙。”

  范質舒了口氣,但隨即愁上眉頭,“這下可不好對兄長解釋了。”

  星紀瞥了一眼范質神色,垂首答道:“兄弟們行動干凈利索,沒什么尾巴,不會有人查的出來。”

  “這就好,”范質面露滿意之色,“辛苦你們了?!?p>  星紀搖頭不語。

  這時,在一旁沉默許久的書童,忍不住道:“公子,我想不明白,您這么操勞,是圖什么呢?”

  “嗯??”

  “常言道,娶了媳婦忘了弟,陸……大公子這還沒娶呢,就沒把您放在心上。這要是娶了,這不更是、更是……想不起來您么?”

  范質:“……”

  忽然覺得,很有道理。

水下城

一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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