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湮尾記

第三十六章:杯盞乘風(fēng)敬獨(dú)偶,夜雨笙歌來相湊

湮尾記 厭闕 5752 2019-05-03 23:04:16

  仙生無常,世事難料。

  不想,我還未曾等到黃泉之畔.孟姐姐的孩兒冒出頭,便先行于自家院子里擺下了一桌滿月酒。

  琢玉上仙不知從哪得的信,氣勢洶洶跑來、橫眉怒目與我質(zhì)問了一句:為何產(chǎn)子之時不尋她來接生?

  彼時我正好在喝水,一不留神牙關(guān)大開、便濺濕了木魚一雙新?lián)Q的兔頭鞋。

  雖說我反應(yīng)甚快地迅速偏過頭,不過略微濺濕了一點(diǎn)鞋面上的兔耳朵尖,但嫦娥還是因此黑了臉。

  拂袖指向身后.因著接連做了幾夜繡活兒、此時眼圈由黑泛紅的棲棲(玉兔7號),與我道:“我知你向來不喜木魚與我宮中玉兔過于親密,但這雙鞋好歹亦是棲棲就著燈火、一針一線親手縫制出來的,為的就是今日送給木魚、賀他滿月。你不知感激也就罷了,便還定要如此糟蹋旁人一番心意嗎?”

  木魚聞言,正要為我取出手帕的動作一頓,水汪汪的眼睛滿是不敢置信,似有些傷心欲絕與我道:“仙主不喜歡玉兔姐姐們嗎?”

  “怎么會?”我木了須臾后連忙回過神來,奪過帕子將兔耳朵一擦、又緊接著拭了拭嘴,好容易將半掉不掉的下巴往上一合,恨不能指天作誓,道:“天地良心,我不知有多喜歡廣寒宮里的一窩玉兔仙子,這些年來一筆一墨精心繪制的玉兔搗藥(其實是搗面團(tuán))圖少說也有百來幅!又怎么會不喜歡她們嗎?”

  嫦娥這才容色淡淡,恍如恩賜一般地輕聲“嗯”了一聲。

  棲棲亦如同得了什么明示似的,于嫦娥點(diǎn)頭后,將兩排直欲飛流直下的銀豆子飛速收了收,但仍舊險而又險地懸于眼里眶沿,仿佛一個不慎,便還要再當(dāng)著我的面、上演一番悲從中來的傷戚驚魂。

  我悄悄撫了胸口、好似突發(fā)頑疾得了微緩,正欲再飲一杯水、定定里頭一顆受了驚的心。

  便見木魚又磨磨蹭蹭擠到我眼前,一臉悲怮黯然恍若不欲再生,兀自扯著抖個不停地嗓子開口:“仙主從未替木魚作過畫,莫不是因為不喜歡木魚,很討厭木魚嗎?”

  ……我簡直后悔莫及,有感這張鼻下之唇,除了吃之外,便不該再用旁的作用。這不?一旦說了話,當(dāng)下便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洋洋一嘆扭過頭,正好對上琢玉仙子含霜玉容之上、頗為陰郁深沉地與我對視過來的一雙眼。

  唉……我輕輕嘆氣,思及道家言曰,所謂一者可生二之說,果真有些道理。

  ……

  好容易如吊死鬼一般伸長了三寸不爛之舌,與琢玉上仙將前因后果捯飭了好半天,她才將信將疑,明白我沒有背著她,偷偷摸摸與一個小白臉,生下一個小小白臉。

  因著今日好歹亦算個吉日良辰,我滿面好客之情地將琢玉上仙留下后,又提心吊膽悄悄地與她望了許久。

  好在,琢玉上仙未如上次一般,但見嫦娥,便張口訴辭、引其不快。

  自未婚育子的誤會解開后,她便抱了木魚不撒手,從袖兜里一樣一樣掏出些不知從哪收集來的、糖豆風(fēng)車之類.好玩好食之物,一股腦兒往孩子懷里塞。

  木魚雖想推拒,但因口里開花、早被一株補(bǔ)靈養(yǎng)氣的仙葩堵了嘴,此時壓根兒說不出話,便只得皺著臉頰連連擺手。琢玉上仙見之,還以為他是得了禮物開懷不已,一時大感振奮,往外掏更多好東西。

  不一會兒,便撒出一堆種子、于面前開了滿桌滿案的花花草草。

  霎時間,過于濃郁的香氣糾纏盤旋迎面而來、激得我鼻根發(fā)癢,硬生生強(qiáng)忍著躥天噴嚏沒打,忙不迭一個轉(zhuǎn)身便奔進(jìn)了林子里。

  嫦娥踏著一徑蓮步跟在我身后,耐心待我直直撲入一片雅韻竹息后,才似有些不解詫異地與我開口,道:“這位琢玉上仙,似乎對你很是看重?”

  揉了揉舒服不少的鼻尖,我不以為意道:“許是因為我前先曾送過她幾片鱗吧,琢玉摯愛鉆研醫(yī)道,一直很想研究地府之人與他處有何不同,得了我的鱗片后便很是欣喜。想來,我這亦算是投其所好?”

  此話一出,我便已然追悔。

  小心將頭一抬,果見嫦娥花顏含怒,如歌音調(diào)亦難得.比那與之相襯的.空谷凝弦之音.高了些許,道:“鱗片又不是頭發(fā)絲,是輕易就能揪的嗎?當(dāng)年不過被鷓鴣仙子踩了一腳,就足足養(yǎng)了八百年。如今才過了多久,你便好了傷疤忘了疼,竟能耐地直接自己動手拔了?!”

  唉……我亦不知,那鷓鴣仙子一顆心眼兒比雞小,體態(tài)卻生的比鴕鳥還重啊。

  但眼見嫦娥跟念了一通《道德經(jīng)》似的,還未能將我念得頭疼,便先把自個兒氣得幾乎都要生出好些皺紋的情狀,我頓感十分罪過、連忙站了起來,使了按泥鰍的氣力將人一把按住,道:“好了好了,嫦娥,你別生氣,我保證以后再也不隨便拔鱗片了!”

  嫦娥冷冷與我一瞥,干脆縮手入袖、將我拂開。

  厄……似乎更生氣了。但我亦無法想出更好的話語應(yīng)對,便只好繼續(xù)賠著傻笑望她。

  過了半晌,嫦娥似是再.見不得我這副與癡呆無異的形容,朱唇微微啟了啟,雖無甚好氣、卻仍是妥協(xié)一般道:“鱗片是從哪兒拔的?與我看看,恢復(fù)得如何?”

  我伸了手挽袖,嫦娥已然動作更快地?fù)屧谖仪邦^。

  泄憤似的一舉將長袖扒拉至肘,只見一朵單純無辜、可愛至極的傲雪寒梅、便在這風(fēng)和日麗不甚合宜的流火時節(jié)、大刺刺地于嫦娥眼前一開。

  她默了默,須臾后,忽而伸出一截凝玉樣的手指,往邊緣處輕輕戳了戳。

  戳完后抬了頭,好似凡塵雅匠方才鑒別了什么稀罕古物,強(qiáng)壓著一腔心頭振奮作淡定狀,頗為認(rèn)真地與我這有錢客主道:“這看起來,仿佛像是龍鱗。”

  “對呀!”見嫦娥這幅模樣不似怒極反笑,我便直接將心神一松,坦白從寬交代道:“這是熵泱神君送給我的。當(dāng)時我不知拔鱗之后第二日便要下海畫圖,好在頭天晚上遇見了熵泱神君。他說海中妖氣太重,怕我不能趕在中毒之前完工,便特地賜了幾枚鱗片下來、與我防身用?!?p>  嫦娥“嗯~”了一聲,眼中仿佛生了幾絲異色,粉粉彩彩地蘊(yùn)在一塊兒,一時叫人準(zhǔn)確形容不出。

  我見了心頭怪怪,正要問上一句哪處不妥,便聽得身后傳來一陣淅淅索索的步云拂葉之聲。

  琢玉上仙許是見我們久去不回,一時詫異便進(jìn)來尋人,道:“金烏便要自頂墜下了,我卻未見,這席間酒食尚在何處?”

  因著對熵泱神君與我所說“琢玉覬覦龍鱗”之事記憶猶深,我于此聲乍響之初,便將袖子一把拉下。

  動作一如殘影之快,令琢玉上仙未曾覺察。

  倒是嫦娥瞧見了,又與我投了個更加古里古怪無以言明的眼神。接著抿唇而笑,面上風(fēng)景之艷絕、于此剎那間便足令百花失色,道:“點(diǎn)絳三間屋子里頭、都沒有能引炊煙之處,是以,我便令宮中玉兔代勞,待她們做好便會送來?!?p>  我連連跟著點(diǎn)頭,除卻習(xí)慣性地為著嫦娥附和,更多的,則是一腔盛宴將至的酣然歡悅。

  于一番食海暢游中回過神,見面前琢玉上仙面上微愕、似有幾分呆愣,再扭頭將嫦娥一望,心下便已了然——只道嫦娥從不輕易言笑,便是因為一旦如此刻一般、稍稍顯了片縷眉山目水,便委實已然過于禍國殃民。

  ……

  今日晨時,我難得十分勤勉地早起了片刻,將屋里院中其實并無多少的微塵.幾十掃帚去了個干凈。

  故而此后便無事可做,眼見舊案花草香氣由初時濃郁、至此刻漸轉(zhuǎn)微淡,便另置一張桌子擺在原來那張旁邊兒,又取了些用以招待來客的茶點(diǎn)。

  三人圍坐,閑賞花色之余,我不免對著懷中正專心吃糖的木魚頭頂輕輕一嘆,遺憾自己仙力不濟(jì)、未能好生護(hù)養(yǎng)眼前這片小仙竹。否則,這孩子此時化形的樣貌,不定能再大上七八歲。

  若是如此,眼下院中活生生坐著四人、也不會仿佛三缺其一,愣是令那一副床底珍藏的麻將無用武之地。

  待琢玉上仙興致勃勃.詳而又盡地為我二人.介紹完了桌角第十三株仙葩的效用由來之后,天色終于垂暮藹藹。

  一連二十七位玉兔仙使如約提籃、踏云而至,場景之壯觀、令我受寵若驚之余,亦頗有些嘆為觀止。

  拉拉嫦娥的袖口,我擔(dān)心道:“玉兔們?nèi)珌砦疫@兒了,廣寒宮豈不無人看守?”那還怎么防著酒仙老頭?

  嫦娥自見了玉兔伊始,面上便去儼然一片“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滿意欣懷,以至轉(zhuǎn)向我后,神情間一時半會兒仍是未有變化,道:“吳剛手下的銀蟾已然化形兩百年了?!?p>  我眉頭一挑,隱隱覺出其言下之意,頗為驚嚇道:“你居然肯讓銀蟾駐于宮中?!”

  嫦娥微微一嘆,堅守住欲垮的嘴角,笑容不改言簡意賅道:“銀蟾去砍月桂,吳剛來為我守宮?!?p>  ——

  小木魚的面子何其之大,令嫦娥萬載至今,才第一次以權(quán)謀私、將頭頂本缺的一抹月華添了上去。

  滿月滿月,如此一來,才算應(yīng)景。

  二十七位玉兔仙使,其中十位竹籃中放的都是酒,乃是為后來新釀,且剛從窖子里搬出來,甚至還未來得及取名字。

  迫不及待傾壺倒出,我稍稍抿了半口,便立時笑瞇了眼,將心中所感和盤托出,道:“嫦娥,你這回釀的酒不若從前略帶辛辣,初始時清甜如蜜,而后余味便平淡若水,引得喉中微微沁涼。不像飲酒,倒似品了一段花間清風(fēng)?!?p>  嫦娥嘴角彎彎,仿佛被我逗笑,斂著眼眸,羽睫如蝶翼般動了動,卻并未如從前那般將釀酒所需的個中材料傾囊相告,只道:“我方才想了想,這酒名,便叫‘今宵夢回’,你覺得如何?”

  “今宵夢回?”我點(diǎn)點(diǎn)頭,笑道:“這名字……”

  “太好了啊!”女子之聲勢若平地驚雷,茫然炸將出來,令我和嫦娥二人皆是嚇了一跳。

  齊齊抬頭望將過去,只見琢玉上仙抱著空了一半的酒壇目光散亂,迷迷瞪瞪高聲嘆完這一句,便“咚”地一聲甚是清脆地栽倒桌面。

  厄……這場景,看來好生眼熟。

  不遠(yuǎn)處,元初(玉兔1號)與銀霜(玉兔2號)兩位年長的玉兔聞聲而動,一左一右將人輕松架起,未免擾了居中者安夢,還特地以飄的方式送她進(jìn)了房中。

  我見此情景忍不住搖頭,想著,若二者其一能勞駕換上一件黑衣,或可勉強(qiáng)慰慰我的一腔思鄉(xiāng)之情。

  美景美人美食美酒,四者得其一,便應(yīng)當(dāng)知足常樂。然眼下它們一起上陣為我伺候著,老懷暢慰至極,竟陡然生出了一絲莫名悲澀。

  再看嫦娥,自說出了那“今宵夢回”的酒名之后,便似亦有些不大爽利。郁郁傷傷凝娥眉,定定沉眸眺鳶飛。

  我干脆與她舉杯,將先前未能言盡的一語贊嘆說完,道:“‘今宵夢回’這名字我以為取得很好,今夜,你我便不醉不歸吧。”

  嫦娥不語,玉手執(zhí)玉杯,將邊沿處輕輕碰了碰,隨后一飲而盡,姿態(tài)甚是瀟灑。我亦不甘落于其后,亦仰頭灌了杯中物。

  接著,便是來來往往換盞推杯,雖是有觥無籌卻也豪情不止。喝到后來,干脆棄了杯子、越過酒壺、直接換成酒壇,一人一柄竹勺直接舀了起來。清澈酒水照著霜華月色更顯澄明,一勺一勺取出來,便如盛了一盞水晶。

  水晶之中,十之八九皆半入了口,唯余一二灑上衣襟云頭。五壇子過后,嫦娥面色夭夭淺泛桃紅,我將臉一拍,自覺亦應(yīng)當(dāng)為她襯景。

  “呵呵…”本欲多說些什么,奈何脫口便是一聲傻笑。頗為費(fèi)勁地將一只胳膊搬到桌子上擺好,再理了理衣袖作枕面,我好容易倚了上去,“咳咳”兩聲清清喉嚨,開始作詩。

  “紅泥~畫骨,萬般顏色~本無辜。佛曰~八苦,相知~而相負(fù)。輕舟~淺渚,翁引客來渡。歲歲除,聊以絹書,平生憾事無!”

  詩詞至盡,“無”字且只說了一半,嫦娥已仿佛忍無可忍一般,伸手抓住我的臉,劈頭蓋臉細(xì)細(xì)擦了起來。

  眼見淚水酒水半摻半雜,弄臟了一條凝了桂香的輕紗水袖。迷迷糊糊間,我竟還有些自得,心想嫦娥應(yīng)是比我醉的更狠,若只是微醺,此時覆在面上為我擦臉的,當(dāng)是一方用盡便可棄的帕子才對。

  如此配合閉目,任她一通擦下去,我仿佛就著明明月華洗了個臉。洗完后,竟還意外得了幾分清醒。

  舉目與嫦娥望去,見她還保持著嫻雅如柳的身段坐著,只是身形不端、略略歪了些許。衣衫裙擺亦是紋絲未亂,只發(fā)間一縷不甚聽話的飄帶繞到頸邊、纏上了右耳之上冷如藍(lán)月的耳環(huán)。

  所謂禮尚往來,她方才既為我洗了臉,我便也當(dāng)回報一二,便揮著三片魚鰭不甚穩(wěn)當(dāng)?shù)鼗斡七^去,欲幫她解開。

  剛揮了一半兒,竟遭一陣月下清風(fēng)搶了先。輕盈靈巧地一拂,便將飄帶吹了回去,我歪頭“嘿嘿”一笑,只覺今夜這風(fēng)吹得真有眼力見!

  還沒笑完,嫦娥又睨了眼睛瞪我,聽來似是字正腔圓道:“點(diǎn)絳,你可知道,我為何引你這蠢魚作知己?”

  嗯……她說我蠢?

  扒拉開醉眼,瞧了瞧面前這張如花似月的臉蛋,越瞧越糾結(jié),只覺我似乎不能為了報復(fù),便昧著良心說她丑。

  便只好忍氣吞聲、將嫦娥方才所說的那個“蠢”字一分為四,標(biāo)注成了“大智若愚”,作從容微笑虛心求教狀,道:“為何?”

  嫦娥擊杯如擊筑,帶出一片高深莫測:“凡知己者,彼此之間定有些相似之處。譬如,高山流水一朝得遇、是為知己,夜雨笙歌來往相湊、亦是知己。而你與我,雖脾性喜好、乃至為人行事未有分毫相似,但所愛之人皆是一介武夫。且雖愛而不見,但卻千年萬年執(zhí)著未改。僅憑此一點(diǎn),也當(dāng)是知己了。”

  “所愛之人?”我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除卻頭暈之外仿佛還有些耳鳴,道,“我所愛者何人?”

  嫦娥輕聲一笑,再進(jìn)杯酒,道:“走過升仙臺,迢迢云夢八千余載,你每每飲醉,便都要念一遍這首酸詞,念完了,定要再追著日頭自東往西、看至醉死。你當(dāng)我不知,那天界之西,可不就是天河?”

  “呃~”捂嘴打了個嗝,聽嫦娥胡說八道多了,我竟仿佛也猜到了她接下來要說些什么,便直接介紹道:“天河,這頭是軍營,那頭……呃~是定疆仙府?!?p>  嫦娥滿意點(diǎn)頭,好似看見囚牢之中.一只頑抗多年的死鴨子精.不打自招,道:“你便實話告訴我吧,如你這般懶散性情,為何竟能從黃泉之中修行有道飛升成仙?是否因為當(dāng)年,于九幽地府中.不小心窺見了.熵泱神君的天人風(fēng)姿,驚鴻一瞥之下難以忘懷,便拼著一身懶骨頭日夜苦修,進(jìn)而追至九天?”

  這誠然是沒有的——黃泉縱流雖將地府之下.十八層地獄接連貫穿,但層層封咒約束甚多,區(qū)區(qū)白魚之身,便借著順?biāo)畡?、亦是游不下去的?p>  是以,我當(dāng)真從未見過熵泱神君。

  但今夜不知當(dāng)真喝多了還是怎么的,酒勁返上來后引得喉口擁堵,我便索性破罐子破摔,頗富興味地續(xù)著嫦娥所說接著往下,講故事一般道:“是啊,我對熵泱神君心懷癡戀!他尚在地府時,我便日日翹首往下、恨不得將中間隔著的十八層地獄一眼望穿。而后,他化身為龍飛升成神,我便也沉下心來死命修行,誓要追到天界來尋他!”

  嫦娥忽而笑了,午夜花開般誘人至深:“接下來,你是否還要再說自己是熵泱神君的娘子?”

  頭腦被風(fēng)一吹,便開始發(fā)熱,以勺作劍凌空一比劃,我道:“那當(dāng)然,我現(xiàn)在…可是光明正大、從地府飛升上來的仙家,來配他這個同樣從地獄飛升上來的天神,豈不是王八配綠豆,一鍋燉了剛剛好!”

  舞得甚是興起,一個不慎竹柄脫了手,飛了一半又轉(zhuǎn)瞬掉下,恍惚間瞧著,那墜落之處似正對著我的頭。

  嗯?不想它飛的那般高,竟還能瞄的如此準(zhǔn)!這……想來便是所謂天譴吧……叫人避無可避,不得挽回!

  連忙捂著腦袋、立于原地,開始等。

  半晌,卻沒等到哪里疼。

  睜眼一瞧,只見頭頂那花謝了好久之后……竟又長出了一只手——且還是個男人的手~精準(zhǔn)接了竹勺握于掌中,看起來,貌似挺有用!

  “點(diǎn)絳?!?p>  那手成了精,正與我說話。

  好歹替我擋了災(zāi),我便客氣點(diǎn)頭、顯了一回靈,道:“本仙在此?!?p>  下巴處又來了位那手精的兄弟,輕輕將我的臉往上托。

  我本就站得不甚穩(wěn)當(dāng),眼下直接順勢往一仰,正巧靠著身后突如其來的一堵肉墻。眼前滿掛天空的星星于此轉(zhuǎn)瞬間、便全然消失,只留下最亮的兩顆,正與我對望。

  一聲幽嘆似從天地盡頭傳來,道:“喝了這么多酒,為何臉色還是如此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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