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高高掛在天上,午后的天氣格外的悶熱,皇后坐在宮中,一邊指揮宮女們圍在她四周用力扇扇子,一邊抱怨“這秋老虎的厲害,年年都要受一次,中秋節(jié)都過去這么久了,天兒怎么忽然還熱了起來?”
“皇后娘娘,”太監(jiān)賴公公忽然來報,身邊跟著一個身材健壯的公公,那一身太監(jiān)服幾乎緊繃繃貼在他身上,十分不合適。
皇后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把所有人都打發(fā)下去,只剩貼身宮女嬤嬤和兩個公公。
“皇后娘娘千歲”,那個健壯的公公單膝跪地行了禮,皇后連忙喚他起來。“有消息了?”
“是,那日武銘去接溫黎,溫如武還是高高興興恭恭敬敬的,這幾日大皇子的傷情剛剛傳到了他那里,他便常常無故發(fā)脾氣,丫鬟在書房發(fā)現(xiàn)了他扔掉的紙團(tuán),我親自看過,是寫給皇上的信,一封信中說他思念幼女,希望能入京探望,另一封信上又說他夫人忌日將近,希望女兒能回來祭奠。但這些信寫了扔扔了寫,至今沒遞出去。”
“哼,”皇后冷笑了一聲,“也難為溫如武了,為接回女兒,想了這些借口,卻都不敢向皇上提出來。老大他們也是看準(zhǔn)了溫如武性子好,對皇上盡忠,想要生米煮成熟飯,讓溫如武徹底跟他們綁在一起?!?p> 又問了幾句兵庫的事,皇后叮囑了一句“出宮的時候千萬小心,你這樣子看著就不像個公公,莫要被人看穿了”,便叫賴公公帶著那人下去了。
皇后坐在宮里默默沉思了一陣,揚聲叫宮女“去跟皇上說,我有事情商量,叫他批完奏折來一趟”。宮女應(yīng)聲出去了。皇后身邊的劉嬤嬤上前幫皇后揉肩,輕聲的勸道“我的好娘娘,這皇上畢竟是皇上,娘娘說話千萬多尊重著點?!被屎蟛灰詾橐獾恼f“那宮女又不會真的這么跟皇上傳話,本宮在自己的宮里還給他什么尊重”,想了想又說“他想要本宮尊重他,也不想想他這個皇位是怎么來的。當(dāng)初若是沒有父親起頭支持,他現(xiàn)在也不過是個閑散王爺。他也不識點相,將太子趕緊的給了我皇兒,這些年猶猶豫豫,非要我們弄出這么多事來,即使是現(xiàn)在這個局面,老大都那副樣子了,我也沒見他死心,前幾日還召見了太醫(yī),詳詳細(xì)細(xì)問了老大的情況。老大現(xiàn)在每日里都要喝那種藥,不喝就精神萎靡疼痛不止,這樣的人還妄想著能當(dāng)一國之君?!即使他控制住溫如武了又有什么用?老大一向精明,這次是病糊涂了,眼看著我的皇兒受到重要,給逼急了。本宮要是不抓緊這個機(jī)會,白白跟他們斗了這些年!”
劉嬤嬤點頭“若是老尚書還在,二皇子這太子的位子也不會爭得這么辛苦?!?p> “那是自然。父親早年征戰(zhàn)立下汗馬功勞,卻把身子早早的弄垮了。難為他臨走之前,還要為我和皇兒操心。”皇后嘆了一口氣,“好在這南邊北邊的兵權(quán),都在我們的人手上,朝廷里的幾個重臣也是父親的死忠,皇上這么多年對我們多次忍讓,全是看在這些人的面子上?!?p> 劉嬤嬤還想說什么,見皇后面露疲倦,眼睛微合,便閉了嘴,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太陽還沒下山,皇上就來了?;屎笱b作驚喜的樣子,端端正正行了禮,皇上持著她的手坐了下來,笑著問“皇后有何事相商?”
“皇上先喝口涼茶,歇一歇”?;屎笫疽鈱m女端上飲品,待皇上喝了,又開口道:“過幾日就是重陽節(jié)了,臣妾想?yún)⒄罩弦淮沃星锕?jié)的安排,按照民間的方式慶祝,準(zhǔn)備民間小食,安排賞菊宴,縫制荷包,佩插茱萸祈福。再安排些新奇的節(jié)目,讓太妃她老人家也樂呵樂呵?!?p> 皇上滿是笑意的看著皇后問“不錯,這些事一向是皇后做主就好,不必問朕的意思。不過,皇后怎么忽然想到這個主意的?”
不知道為什么,皇后總覺得皇上的眼中有一閃而過的諷刺,連忙裝作很自然地說“臣妾今兒個散步遇見位貌美的姑娘,仔細(xì)一瞧,竟然是那溫如武溫大人的愛女溫黎,原來是鐘貴妃接她入宮來玩。這溫黎快言快語,十分可愛,一會兒說宮里什么都好,只是想念老父親,一會兒又惦記著不知道能不能出宮去過女兒節(jié),說是宮外到時候熱鬧的很。臣妾這么一琢磨,還能讓黃毛丫頭把咱們宮里給小瞧了去,他們宮外有什么熱鬧,今年我們也有什么熱鬧?;噬险f,是不是這個理?!?p> 皇后笑著去看皇上,果然看到皇上的臉色微微沉了下來,“你說鐘貴妃將溫黎接了回來?”皇后點點頭,“懷信受傷沒幾日就接來了?!?p> “那溫黎,尚未定親吧?”皇上問了一句,不等皇后回答,又說“溫大人除了溫黎之外,膝下再無子無女,我看還是盡快把溫黎送回去的好?;屎?,重陽節(jié)的事就按你說的做,朕先走了?!?p> “皇上,鐘貴妃對美食十分有研究,到時候在宴會上,臣妾就請她來管小食攤子的事了?”皇上已經(jīng)站起身,并沒有回頭,嗯了一聲,離開了。
皇后看著皇上的背影匆匆消失,嘴角有若有若無的笑意。
“娘娘,皇上怎么一點沒責(zé)怪那鐘展眉?”劉嬤嬤忍不住問。
“他怎么沒責(zé)怪?都說了要把溫黎早早的送回去,其他的,難道還要在我面前說不成?他這是急著去試探鐘展眉了?!被屎蟮靡獾淖讼聛?,“再偏愛的兒子,再愧疚的糟糠之妻,也不能觸到他的底線,這就是男人?!?p> 皇上起駕到了華秀宮,鐘貴妃急忙應(yīng)了出來,皇上每晚都會來進(jìn)膳,但卻從來沒來的這么早過。
皇上沉著臉走了進(jìn)來,等下人們照常都退下了,才收起拉著的臉,低聲對鐘貴妃說“展眉,她那邊終于問起了溫黎,一切都按照計劃走,只不過,她無緣無故提起重陽節(jié)要大擺宴會,還要你去弄什么攤子,我不好多問,你多小心,等你和信兒去了別院,萬事就都好辦了。我先走了,戲要做足,委屈你了?!?p> 鐘貴妃握著皇上的手,不住的點頭?;噬蠑堖^她的肩,抱了抱她,起身走了。
過了一陣子,皇后那邊的人便遞來了消息,“皇上來去都是怒氣沖沖,這么些年頭一回人都去了,晚膳卻沒用就走了,那鐘貴妃在屋里呆呆坐了許久,飯也不吃就躺下了?!甭犃诉@些,皇后滿意的笑了笑,揮了揮手道“傳晚膳吧?!?p> 第二日,眾妃子們來給皇后請安的時候,聽到了皇后關(guān)于重陽節(jié)菊花宴的建議。
“皇后娘娘想的好主意!”崔淑妃第一個起來附和。妃子們都紛紛露出驚喜的表情來,盡量表現(xiàn)的十分歡喜。
“既然妹妹們也都覺著好,那本宮可要給你們都派任務(wù)了?!被屎鬂M意的說。
“原來娘娘在這兒等著我們呢!”崔淑妃又是第一個上前打趣,幾個妃子互相看了看,偷偷的撇嘴。
“那是,你可不許偷懶?!被屎蠼o幾個妃子布置了不輕不重的任務(wù),忽然叫到了鐘貴妃。
“鐘貴妃,這次中秋的小吃攤子,就有勞你去準(zhǔn)備了,聽說溫黎那丫頭正在你這兒玩,你跟她說,盡管把那宮外好吃的東西都說出來,叫御膳房做出來給大家伙兒嘗嘗新鮮?!被屎竽锬镙p輕的笑了一聲,挑釁的望著鐘貴妃。
鐘貴妃并未迎上皇后的目光,溫溫柔柔的應(yīng)了一聲,不理會一些妃子的嘲笑聲。
皇后忽然覺得無趣,閑聊了幾句便將眾妃子們打發(fā)走了。
鐘貴妃回到華秀宮,出神的想著什么,錢若安見狀,依偎過去問她,她便將皇后那邊說的話告訴了錢若安。
“姨母說什么?!”錢若安聽了瞪大眼,不相信?!八形覀?nèi)タ磾傋???p> “是,皇后這些年,雖然對我明槍暗箭的打壓,畢竟不敢太過放肆,怕皇上揪了她的錯處,把太子之位傳給信兒。如今她知道信兒已成殘。。。所以等不及的要趁著重陽節(jié)宮宴,在眾人面前將我羞辱。”鐘貴妃淡淡地說。
“那皇上難道就由著她不成?”錢若安眼中憤憤不平。
“安兒,這就是我要叮囑你的事?;屎筇匾獍才拍阄覕[攤子,要別人都看我們的笑話,你我更要不卑不亢,切不可愁眉苦臉,更不可惹事生非?!?p> 錢若安心里惶惶不安,終于忍不住問道:“姨母,大哥哥以后。。。宮里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鐘貴妃雖然不忍欺騙與自己親如母女的錢若安,還是點了點頭。這件事關(guān)系重大,皇上也叮囑過,事情的真相誰也不能透露,連她的姐姐都不能告知,更不要說天真的錢若安了。
“那我們。。。我們豈不是要成為俎上之肉,任由。。。任由皇后她們。。。”錢若安心中的希望全部都破滅了,這幾日看著大皇子漸漸好起來,她以為宮中的傳聞是皇后放出來動搖人心的,今日終于問了鐘貴妃,才知道大皇子是真的沒了希望。
鐘貴妃看在眼里,拉住錢若安的手溫柔的安慰道:“傻孩子,再怎么樣,皇上都會護(hù)住我們的,雖然那位子你大哥哥是不可求了,但是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還是有指望的,你別怕,一切都有我在呢。”
錢若安如何能聽得進(jìn)去,她一直以來的最大愿望,就是成為眾人羨慕的貴妃,大皇子身旁最愛的人?,F(xiàn)在一切都成了泡沫,她連日來都在安慰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大哥哥還會恢復(fù)往日威風(fēng)凜凜的樣子,她在宮里聽了許多的傳言,都拖著不想向姨母求證,今日終于鼓起勇氣問了,卻得到她最不想聽到的那個答案,她一時間無法接受,轉(zhuǎn)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