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憶,知憶!”宋知憶剛回到座位,就聽到益清公主清亮的聲音。“你跑到哪里去了?叫我的宮女們好找。陳邀月喊得太用力中了暑,被抬回去了,我這邊正好空出了座位,你快來陪我聊聊天?!币媲骞鬟呎f,邊撲哧的笑出聲來。
“知憶的身份,坐在公主旁邊,怕是不妥。”宋知憶連忙推脫,公主雖與她交好,她卻不能忘了規(guī)矩。
“哎呀,你可不要學婉瑩那個老古板!大家一會兒的注意力都會在那十位誰先回來,不會在意你坐在哪兒,何況是我叫你來陪我的,誰也挑不出你的錯來?!币媲骞骼鹚沃獞浀氖郑挥煞终f帶著她做到了看臺的第一排。
宋知憶坐下來,左右看了看,大家確實都在忙著討論誰會第一個回來,眼看著二柱香的時間就要到了,并沒有人注意她,便老老實實陪著公主聊天,只不過心里還緊張著另外一件事:前世她與公主毫無交情,那件大事發(fā)生的時候,她遠遠地坐在看臺后邊,跟宋知馨害怕的抱成一團,前世除了大皇子,其他人都沒有受太大的傷,這一次,大家是不是都會安安全全的回來?
正在胡思亂想著,就聽梁公公大聲召集眾人們坐好,帝后也都回到了看臺。眾人連忙再次行禮,坐穩(wěn)。二柱香時間馬上就到,大家都激動的等待著第一個勝利返回的隊伍。
“保護皇上,有刺客!”一聲嘶啞的聲音由遠到近傳來,一個御林軍騎著馬從森林里沖了出來,身上還帶著片片血跡?;噬仙磉叺膶⑹總兞⒖虒⒌酆蠛湾觽儓F團圍住,宋翊飛身上馬,奔到了那御林軍的跟前。
“林中埋伏了刺客,皇。。?;首觽?。。。”那御林軍還沒說完,大皇子的貼身侍衛(wèi)武銘便飛身入了叢林,御前護衛(wèi)季林立橫刀護在皇上身邊,宋翊也揮手派了一支御林軍去救援,自己同樣守在皇上身邊護駕。
“還是發(fā)生了”宋知憶緊張得渾身顫抖,盯著森林入口,希望有奇跡發(fā)生,能看到大皇子騎馬沖出來??删拖袂笆酪粯?,幾個刺客先從森林中現(xiàn)了身,一邊喊著“狗皇帝拿命來”一邊向皇上逼近。只不過不敵御林軍和御前護衛(wèi)季林立,一個受了重傷,驚慌中射出幾個暗器,周圍有幾位夫人小姐好似被暗器傷到,痛呼聲此起彼伏。那兩個重傷的刺客趁亂被同伴們背著撤走了。季林立有心去追,被皇上攔住了,“快去支援御林軍,朕的孩兒們還都沒出來。”皇上眼中滿是焦急,季林立見刺客們似乎都已經(jīng)撤走,而皇上身邊有宋翊的保護,便領(lǐng)命進了森林。
好似過了許久,昏迷的三皇子先被世子任兩儀和幾個御林軍帶了出來,接著出來的是四皇子,肩膀上有血跡,顯然也受了些傷,隨行的太醫(yī)們連忙上前查看起來。其他人也陸陸續(xù)續(xù)出了森林,大部分人都并未受傷,甚至沒看到刺客的影子。眾人們心中明了,顯然這一次,刺客們針對的是皇上和皇子們。
再過了一陣子,季林立率御林軍返了回來,向皇上回報,刺客死了兩個,其他都已經(jīng)撤退。
“信兒呢?朕的信兒呢?”皇上怒氣沖沖的看向季林立。
“回皇上,大皇子身受重傷,被貼身侍衛(wèi)武銘救了起來,因為傷勢過重,不宜顛簸,所以行的慢了些?!奔玖至⒉桓铱椿噬?,低頭回答。
周圍的人們一片嘩然,大皇子功夫最高,竟然受傷最重,一時間各有心思各有盤算。
“大皇兄!”慢慢清醒過來的三皇子一眼看到武銘的身影,不顧身體,踉蹌著站起來走向他們。武銘一臉嚴肅牽著他的馬,馬上馱著的正是受重傷的大皇子,只見他昏迷不醒,臉上,身上都有一道道的刀口,傷最深的地方是右腿,傷口可見白骨,鮮血淋漓,將他白色的衣衫染的血紅。
宋知憶一見到洛懷信的樣子,就已經(jīng)渾身抖的控制不住。前世她只是遠遠看到大皇子受了傷,聽說非常嚴重,卻未曾親眼見到。這一次,她坐在看臺的第一排,真真切切的看到他危在旦夕的樣子,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從這一天起,這位天之驕子,便永永遠遠的跌入了泥土。
她心里又震撼,又瘋狂的自責,為什么,為什么沒有好好的想辦法勸住他。那四皇子只傷了肩膀,坐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一切,二皇子也是一臉控制不住的得意,他們的狠毒計劃成功了,她宋知憶明明可以阻止這一切,卻因為心虛,因為膽小,因為避嫌,就白白害了大皇子。。。
鐘貴妃剛站起來便向后仰暈了過去,皇上怒斥太醫(yī)們救人。場面一時間更加混亂,幾位大臣站起來主事,皇后也叫女眷們乘車趕緊起身回府或回宮,為防萬一,命宋翊派出一只隊伍隨身護送。益清公主跟三皇子和大皇子都十分親近,卻不敢在皇后面前露出自己的擔心,強忍住淚水,拉著宋知憶,要她陪自己回宮,宋知憶心中十分愧疚,立刻答應了下來,在混亂的人群中找到崔氏,交代了自己的去處,便不顧崔氏復雜的眼神,轉(zhuǎn)身隨公主回宮了。
被暗器傷到的幾位夫人小姐也被太醫(yī)們團團圍住,簡單包扎了之后被抬上各家的馬車。
皇上命人將大皇子直接抬到了鐘貴妃的華秀宮,鐘貴妃已經(jīng)轉(zhuǎn)醒,不肯在床上歇息,堅持坐在旁邊看太醫(yī)們?yōu)榇蠡首釉\治?;噬显诖蟮盥犕暧周姷膮R報,也立刻趕了過來。太醫(yī)們處理完傷口,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太醫(yī)總管,德高望重的胡太醫(yī)。
“奇巖,你先說實情。”皇上看著胡太醫(yī),一臉凝重。
“皇上,大皇子身受十幾處刀傷,左胸一刀入刀極深,幸而都未傷在要害之處,大皇子身強體壯,最多昏迷幾日應該就會醒來。只是這右腿。。。傷到了筋骨,好了之后,行走會有不適,但倘若不仔細看,不會看出不同。只不過,凡是有季節(jié)交換,大風大雨之時,右腿均會腫脹疼痛。”
鐘貴妃終于還是哭出聲來“都是騙我的,你和信兒,都在騙我。不是說好了只會做做樣子,可傷成了這樣,落下終身的病痛,也叫做做樣子?”在胡太醫(yī)面前,鐘貴妃無須隱瞞,不管不顧的指責起皇上。
“展眉,朕是真不知道為何然兒會傷成這樣,他說自己有分寸,應允了朕,不會。。?!?p> “皇上,老臣猜想,大皇子這樣,是為了保證這件事萬無一失,毫無漏洞。畢竟,剛才所有的太醫(yī)們都看見了大皇子受傷之重,老臣說的多么嚴重,都合情合理,不容易引起那邊的懷疑?!焙t(yī)斟酌著開了口。
“信兒對自己,真是狠得下心。好,朕的江山交給他,朕放心了。”皇上的表情十分復雜,“奇巖,你知道要怎么說?!?p> “老臣都知道,皇上放心,外面的那群老家伙,就交給老臣來應付?!焙t(yī)莊重的行了禮,退了下去。
鐘貴妃咬著嘴唇,背對著皇上掉眼淚,皇上走過去,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聲音沙啞沉重“展眉,你想要說些什么,朕都知道,你不忍心罵朕,朕卻知道,是朕這個無用的父親,坐了一輩子的江山,也無法完全鏟除皇后和那幾個賊子的力量,害得信兒,要如此自保。”
“皇上。。?!甭牭没噬线@樣說,鐘貴妃終還是不忍心,皇上的難處,她怎會不知道,今天的一切,本是早就計劃好了的,二皇子對皇位已經(jīng)虎視眈眈,對大皇子更是迫不及待想要取代,明里暗里,偷襲,刺殺,做了不知多少次?;噬虾痛蠡首釉缇筒碌?,他們也一定會趁著狩獵節(jié)做文章,于是干脆將計就計。可她的信兒保證了多少次,只會傷到皮毛,不會冒險。。。
“展眉,聽朕的話,去躺一下。太醫(yī)們說,然兒大概明日才有可能醒來,好在你也聽奇巖說了,他沒有傷及性命,只是需要休養(yǎng),你自己累垮了,反而讓信兒惦記?!被噬陷p聲勸說著鐘貴妃,看著她躺下閉上了眼,才放心的回了大殿,繼續(xù)處理政事。
夜?jié)u漸深了,二皇子和四皇子在宮中的隱蔽之處會了面。二皇子一見面便劈頭就問“那些刺客是從哪來的?”
四皇子壓低聲音,講事情源源本本講給二皇子聽:“今日我們的人等到老大和老三進入森林深處,剛要偷襲他們,就看見一群刺客高喊著‘抓住狗皇帝的小狗崽子’,襲擊了他們兩個,其中幾個追著老三跑了,老大眼看著就將人都制服了,我們的人只好趁機沖進去,趁著老大不備,重傷了他。本來還要下更狠的手,誰知道老大身邊的武銘那么快就趕到了,兄弟們擔心露出馬腳,便撤了。”
“聽說死的兩個刺客,身上都刺有無名兩字,也大概可以推測,這次是無名人對父皇的一次報復了”二皇子皺了皺眉,“只不過看起來無名人的手下,也都是些殘兵敗將,連父皇的身都沒近,更別提刺殺我們這幾個皇子了?!?p> “是,那些刺客朝我來的時候,我本以為是我們安排的人,做做樣子,可他們刀刀都往我要害處砍來,我才意識到不對勁。”四皇子接著說,“不過也真是湊巧,無名人幫了我們的大忙,既擺脫了我們的嫌疑,又助我們重傷了老大。程太醫(yī)和孫太醫(yī)都說,老大確實傷的極重,胡太醫(yī)不停嘆氣,叮囑他們不許將傷情透漏出半分,老大這次,是栽了?!?p> 聽了這句話,二皇子緩緩地笑了出聲,“父皇大概還想瞞著朝廷,卻應該知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我也已經(jīng)聽說,我的大皇兄,不僅右腿殘廢,還需要長期服用一種麻痹人的藥物來止痛,這藥物會慢慢拖垮他的身子,他這一輩子,都是個廢人了?!?p> 四皇子用熱切的眼神看著二皇子道“我這次,總算不辜負兄長的信任。”二皇子并未看他,只揮了揮手道,“那是自然。還有許多事情需要籌劃,你先回去吧。”兄弟二人匆匆離開,各自回到住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