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節(jié)，燈火滿城。
不慎起火不足為奇，對此開封府早有準備，為此甚至還專門從城防的捧日軍借了些許兵丁，準備了水龍砂石等物，以防火災，可及時出動滅火。
開封府的差役們也四處巡邏，提醒商戶百姓，防患于未然，可謂是準備周全。
可饒是如此，火還是燒了起來。
初時趙光美也沒有在意，只當是尋?；鹎?，想著會有兵丁差役前去滅火，很快就能撲滅。
不曾想……遠遠瞧著火竟然越燒越大，救火的人雖多，卻似是杯水車薪，完全沒有效果，反倒是風助火勢，滾滾黑煙席卷而過。
瞧見張含靈擔心，趙光美連忙詢問：“何處起火？”
耿明飛快地前去打探，片刻便回報：“三公子，是內酒坊，聽說全部陷入火海了。”
趙光美臉上先是恍然，酒坊著火，那確實撲救不易。但片刻之后，眼眸里便閃過一絲狐疑，察覺到情況有些不妙。
起火的地點很蹊蹺啊！
內酒坊不是一座普通的酒坊，而是隸屬于皇宮大內，釀造專供皇家的內中酒。
仔細說起來，此事與柴榮大有關聯(lián)，昔年攻伐河中，破城之后發(fā)現(xiàn)城中有不少酒工，釀造的酒水尤為醇香。
柴榮便將這些酒工當作戰(zhàn)利品，送回了東京，成立了內酒坊，地點就在汴河畔不遠處，為的是方便運送釀酒的原材料。
因隸屬大內，也算是皇家禁地，內酒坊的防御十分嚴密，有禁軍殿前司的將士守衛(wèi)。防火防盜方面，自有成例和相應措施，斷不至于突然起火。
何況今日上元燈會，燈火主要在街市之上，內酒坊在巷宅之中，怎么會輕易起火呢？
蹊蹺！
興許是頡跌玹死于火災在前，趙光美總覺得這事不簡單，心中泛起了猜疑與嘀咕。
果不其然，當晚開封府和皇城司便報上消息。
內酒坊火災，酒工死者三十余人，乘火為盜者五十人，禁軍出動之后斬殺四十八人，酒坊所存的內中酒幾乎焚毀殆盡，釀酒作坊也遭到破壞。
趙光義火冒三丈，新官上任不過半個月，一場大火，便是數(shù)十條人命，著實讓他臉上無光。
趙光美同情死者的同時，更多注意的是那批趁火為盜者，只是盜賊？趁著大火去偷酒？
好像說不通！
沒有人為了幾壇子酒冒險沖入火場吧？何況東京幾乎無人不知，那是內酒坊，閑人免進，擅闖是要問罪，甚至殺頭的。
或許有不知輕重的傻子會闖，但絕不會有五十個傻子一起找死，他們顯然是有組織有規(guī)模，刻意而為之。
甚至可以認定，這批人是有意進犯內酒坊，起火也絕非意外，而是他們故意縱火。禁軍出動之后，和與之交手，死傷不少。
足可見對方戰(zhàn)力之強，顯然是有人刻意遴選的精銳，專門沖擊內酒坊。
目的是什么呢？如此煞費苦心，大費周章，總要有所圖謀才對。
酒和酒坊，似乎都沒有這個分量，不值得如此興師動眾。
所以，是人？是那死去的三十余名酒工？
小小的酒工又哪里只得如此大動干戈呢？
除非……
趙光美心中泛起了四個字——殺人滅口。
“二哥，此事不怕不簡單?！?p> 趙光義也是聰明人，自然也敏銳察覺到了其中問題，這把火燒的蹊蹺，目的更是撲朔迷離。
但因為事發(fā)之地太過特殊，不得不讓人聯(lián)想到，他們的目的是沖著——皇宮大內。
“確實，有人這是要冒犯大內?！?p> “也是給我們的下馬威?！?p> 趙光美確信自己沒有判斷錯，某種程度上，這確實算故意挑釁。他們兄弟新官上任不久，一把火都不曾燒，反倒便被兩把火燒的猝不及防。
頡跌玹多半像是做給自己看的，內酒坊的火則是直接打了開封府尹趙光義的臉。幕后之人分明是想要搞事情，故意讓自家兩兄弟難堪。
“內酒坊近日有什么要緊事嗎？”
“無甚特別，除了……為長春節(jié)準備御用內中酒……”
“長春節(jié)？”
趙光美頓時眉頭一皺，難道還要直接針對自家大哥嗎？
“如今酒坊被毀，所存酒水毀于一旦，恐怕……長春節(jié)永久得另想辦法了?！?p> “此事就有勞二哥費心了?！?p> “嗯！”
趙光義點點頭，說道：“你管著皇城司，追索兇手，便交給你了?！?p> “好！”
趙光美沒有皺眉頭，爽快地應承下來，即便目前兩眼抓瞎，全無頭緒。
這本來就是分內的差事，李重贊那條線暫無進展，頡跌玹之死十分突然，雙管齊下同時受阻，如今又出了一檔子內酒坊的事。
某種程度上，于查案而言其實是一件好事，正苦無線索的時候，有人送上門來了。
最怕的就是對手靜默不動，只要他動彈，就一定會有蛛絲馬跡可尋，就能夠按圖索驥去追查。
內酒坊失火一案，有據可查的首先是兩個方向，其一便是死者，三十余名酒工當真只是湊巧枉死？
這其中有沒有隱藏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趙光美覺得有必要詳細篩查，沒準就會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發(fā)現(xiàn)。
除此之外便是兇手，禁軍的記錄很清楚，乘火為”盜”者五十人，現(xiàn)場擊殺四十八人，還有兩個人去哪了？
兇手直接關聯(lián)著幕后指使者，只要找到兩個失蹤的“盜賊”，或許就能有所突破。
除此之外，趙光美覺得最需要關注的還是內中酒，這是內酒坊和皇宮大內直接的聯(lián)系，也是核心載體。
也是唯一值得不惜五十名精銳性命，為之大動干戈的存在。
可是，酒中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再有，頡跌玹之死也不能放松，看起來完全無關的兩件事，卻在相同的時間，都以火災的方式呈現(xiàn)。
若說沒有聯(lián)系，似乎有些太過武斷，深挖下去，沒準會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獲也未可知。
除此之外，心中也難免有幾分惴惴不安。
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前兩把火燒的如此之旺，第三把火什么時候來，又會燒向何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