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夜空云層遮蔽月牙,好在沒繼續(xù)下雨。
周七入睡后,夢中出現(xiàn)在土門村周家后院,兩腳蹬地一躍二三十步高,凌空滑翔緩緩落在一家屋頂,再一蹬又飛天而起。
在夢里飛翔,似乎是身體在飛速發(fā)育的征兆。
自己快十三歲,也該到做這類飛翔美夢的時候了。
思索著這件事兒,周七郎一步步跳著飛到南山,在向南陽坡尋找合適的窯洞開鑿位置。
越是向北,他周身力量越大,仿佛吸一口氣憋著,就能勉強維持浮空狀態(tài)。
好奇來到淮陰神廟,就見這里院中生著篝火,進行著奇怪舉動。
這里壘土作壇,一名道士在壇前打坐,七名穿黑色號衣的軍士手持長幡圍繞土壇踏步旋轉,另一名作法的道士手捏紙符,不時貼到軍士身上各處。
周七屏住呼吸,懸浮半空觀察,不知這幫人要做什么。
“劉將爺,借官印、腰牌一用。”
作法道士似乎有些勞累,語氣也透著疲憊,伸手接住劉哨官遞來的官印、腰牌。
他不由感慨,劉哨官在軍中統(tǒng)率二百人,不過秦漢一屯長。但在本朝,卻是世襲四品指揮僉事,這哨官一職,自然是四品官,抵得上一府知府。
作法道士取出一頁空白文書,上面已蓋了獲鹿知縣官印、真定知縣官印、真定知府官印、井陘兵備道員官印,他將劉哨官的四品官印、哨官腰牌擺在土壇上,雙手遞上蓋印的空白文書:“良臣道兄,業(yè)已完備?!?p> “嗯,有勞清遠師弟?!?p> 壇前叫做趙良臣的道士起身,雙手捧著空白文書,對著東方投去:“弟子奉令懇請順平侯發(fā)兵誅邪!”
文書懸空無火自燃,周七就感應到東邊五六十里外的真定縣城有什么東西飛來,速度極快,眨眼就至。
七名黑袍黑甲的陰兵停在周七面前,對著周七拱手施禮,齊齊落下懸在七名黑衣軍士頭頂,齊喝一聲:“常勝將軍廟玄甲天兵奉命前來!”
兩名道士、和尚隱隱能聽到,面露喜色,趙良臣急忙施禮:“有請列位玄甲天兵附身?!?p> 頓時,七名外穿黑色對襟號衣的軍士渾身顫抖起來,仿佛打著擺子,不多時就已站定,齊齊丟了手中星宿長幡,氣度大變。
當首一人先扭頭看了一眼懸浮空中的周七,引得三位僧道、劉哨官一起去看,什么都沒看到。
隨即這人又扭頭去看北邊:“賊蹤已顯,隨某擊賊!”
七名附身的黑衣士兵當即涌出淮陰神廟,在漆黑中沿崎嶇山道向抱犢寨趕去。
劉哨官見七人消失在黑暗中,嘴半張著:“趙道長、李道長,這事兒成了?”
“嗯,劉將爺快點兵追上?!?p> 周七也離開淮陰神廟,追著七名黑衣軍士而去,崎嶇山路在這些軍士腳下如履平地。
越過這些軍士,周七來到抱犢寨,這里有十三戶人家,一家姓張,另十二家都是張家招徠的流民,形成世代依附張家的佃戶。
張奎此時就抓著一條羊羔肋骨在啃,張地主僅存的小兒脖子上栓一條皮繩,皮繩另一頭就綁在張奎腰間。
他大口吃肉,張地主夫婦顫顫巍巍立在堂前不敢言語。
周七見桌上還有大半盆羊羔肉,不由抿抿下唇,多久沒吃肉了?
緩緩落在門前,周七進入正堂見張奎始終沒反應,也就來到桌旁,鼻子貼在瓷盆邊深吸一口氣,十分過癮,還隱隱覺得有些膩。
張奎卻是一愣,吐掉嘴里的脆骨,又咬一節(jié)鮮嫩羊脆骨,味如嚼蠟,隱隱有犯嘔的感覺。
喝茶漱口,他伸手抓起皮繩猛地拉扯,似要把張家小兒拉扯到面前:“怎么,張老爺對我這同宗有些不待見?”
張家夫婦哪里還敢解釋、答話,抱著兒子只是哭泣。
這時候七名黑衣士兵越墻而入,各執(zhí)八尺短槍站在堂前,始終沉肅不語。
張奎扭頭細細打量,松手丟棄皮繩,抄起桌上搶來的四尺苗刀,任由張家老夫婦抱著兒子往院子里跑。
他擺出架勢,獰笑:“幾位弟兄是何來路?咱就是死了,也好去拜會。”
“某乃常勝將軍廟下屬玄甲天兵也,奉命誅邪而來。”
七名黑衣軍士異口同聲回答,齊齊踏步前進,前三后四,七桿短槍筆直扎出。
張奎雙手握刀左右撥擋,頓時色變,向后急退:“我愿降!我也是玄甲天兵!被邪道引誘練成護法神兵,不得已與這兇人融合,懇請諸位救我!”
“心口不一!當殺!”
七名軍士合圍一圈,手中短槍握的穩(wěn)穩(wěn),緩步靠近張奎,使張奎不敢有絲毫異動,只能連連后退,不敢面對。
客廳終究面積有限,張奎退無可退,發(fā)起絕地反擊。
他一刀刺出,就被兩桿短槍交叉架起,另五桿短槍不分先后扎穿他胸腹。
七名軍士沒有絲毫紕漏,一舉格殺張奎。
五桿短槍抽出,七名軍士大跨步后退,張奎血液噴涌周邊四五尺。
“當啷……噗!”
苗刀落地,張奎栽倒在血泊里,眼瞪的圓圓,見他死透,七名軍士也齊齊栽倒在地,陷入沉睡。
周七在一側看著眼界大開,讓他意外的是七位軍士體表只凝聚出兩位黑甲陰兵。
雖自稱天兵,可無煌煌之意,依舊是陰森氣度。
張奎靈魂也凝聚出現(xiàn),面容扭曲變化,似乎十分痛苦,在其尸體周邊來回打滾。
仿佛碎裂的泡泡,張奎靈魂化成一灘靈質(zhì),與另五名消散的陰兵靈質(zhì)相融。
殘存的兩位陰兵望著液狀靈質(zhì)十分眼饞,顧忌周七不敢有所舉動,對他齊齊跪拜:“懇請明公收留,我二人愿做牛做馬報效明公庇護大恩。”
“為什么?”
“回稟明公,我二人回歸常勝將軍廟,必有書吏前來詢問。我二人只能實言相告,那順平侯自然知曉明公所在。明公天生地養(yǎng),必受鬼神覬覦,順平侯難免殺我二人滅口。”
周七目光落在凝成一團飄浮的靈質(zhì),順他目光牽引,這團靈質(zhì)飛來與他相融,隱隱間多了些繁雜念頭,隨著他吐出一口灰氣,雜念消散一空,才說:“你二人是鬼神之軀,我又無廟宇寄身,如何安置你二人?”
“明公勿慮,我二人自有存身去處。”
另一位黑甲陰兵也緊接著說:“明公,請看我二人手段。”
兩人向門外走去,周七跟上,大門上貼著半舊褪色的門神畫像。
兩名黑甲陰兵靠近,畫像中走出持鞭尉遲敬德,提锏秦叔寶,俱是金甲,齊齊喝問:“何方邪祟犯吾門戶!”
一名陰兵拔劍,就將威風八面身形魁梧的金甲尉遲敬德斬成兩截,頓時破碎化成一灘靈質(zhì);另一個陰兵也不含糊,手中長矛挑刺秦叔寶,秦叔寶被懸在半空,手握雙锏掙扎反抗,須臾間就消散化成靈質(zhì)。
待靈質(zhì)凝聚成團,兩個黑甲陰兵一人吞掉一團靈質(zhì),當即化成秦叔寶、尉遲敬德模樣。
新的秦叔寶雙锏握在身后,笑說:“門神所受不過一家香火,怎及的上我等受一郡百姓香火?又何況天下人對順平侯多有瞻仰,我等亦獲益良多?!?p> 尉遲敬德對周七提鞭拱手:“還望明公憐惜我二人幸苦,早日救我等出牢籠。如此我二人也好為明公效力、解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