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趙嘉成語氣歡快,“六道口十四號那家面館門口見,如果摸不著路我讓人接你去?!?p> “哦?!?p> 成悅掛了電話,公交車上方播音員機械又僵硬的聲音正提醒著下站消息——
“下一站龍虎塘,請要下車的旅客到后門等待下車?!?p> 長長的拖曳聲聽在人耳朵里非常得不舒服,雖然這班公交是從小坐到大,但成悅發(fā)現(xiàn)以前學生時代的視野里似乎從沒有過多地在意過這些細枝末節(jié),因為除了學習也沒有什么東西能提得起她興致,至少——
像此刻這樣不遠千里去給小痞子打馬虎眼的鬼差事,她以前從來不做。
趙嘉成真的是她的魔咒。
算她十多年的生命里唯一一個敢騎在她脖子上撒了潑不要臉的特沾牛皮糖。
公交駛過偏僻的小巷子,路上磕磕絆絆快把人整個肺腑顛個倒兒。
此刻車上已經沒幾個人了,成悅坐在最后一排,像塊果凍被迫著左右來回晃動,等到眼睛里開始鉆進星星。
司機朝后面喊了句,“小姑娘,六道口到啦!”
成悅背著書包從公交上下來,目送著它再一搖一晃轉了彎后消失不見。
陽光烈得人頭頂發(fā)麻,成悅躲在站牌下瞇著眼四處張望。
偌大的空地沒見個幾棟建筑,幾座磚瓦堆砌的平房在幾十米外稀稀疏疏坐落著。
其荒蕪程度成悅想了半天詞來修飾,最后只平淡地一聲感嘆——
“啊……”
與此同時——
“啊……”
跟她隔了不遠距離的馬路另一側,竟然也傳來一聲飽含無限情緒的感嘆。
成悅循著聲看過去。
大夏天,遠處站著的男生一身長袖長褲,鴨舌帽攏住半張臉,看不清楚五官。不過看身形又高又瘦,陽光下身姿挺拔又好看。
男生在太陽底下垂頭張望,似乎也想找塊陰影呆著,環(huán)顧四周,只有成悅站的那片地方沒有太陽,于是很快,成悅身邊多了一個人。
成悅終于看清楚,男生身上穿著的是跟他隔了整個市區(qū)城北的校服,而她身上城南一中的?;赵陉柟庀铝恋么萄邸?p> 氣氛莫名陷入尷尬。
成悅想起來趙嘉成的話,今天這場很有格局很有牌面的干架,來的另一方就是城北的一群小刺頭。
眼下這個清瘦有氣質的鴨舌帽,很可能是對方陣營的人。
成悅沒忍住朝人覷了兩眼。
男生背著個書包,大大咧咧靠在站臺牌桿子上低頭看手機。
校服干干凈凈在陽光下泛著光,還有白色鞋面更是一塵不染地令人發(fā)指。沒有大花臂,沒有騷氣耳洞,連校服外套的拉鏈竟然也一絲不茍地拉到該到的位置。
雖然一直低著頭不說話,但渾身上下寫滿我是好學生,我乖得厲害的話。
現(xiàn)在連小痞子的質量都普遍這么高了嗎,成悅沒忍住感嘆了下,心中對國家青年建設的小火苗頓時燃起熊熊希望。
緊接著,對面的男生抬了頭。
成悅沒來得及收回那一腔慈愛,就陷進了一汪潭水。
鴨舌帽下的一張臉輪廓流暢分明,眼睛漆黑而平靜,可表情深處藏著忍耐跟厭煩。
高級,不好接近的一張臉。
成悅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