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坐標(biāo)原點

　　“我很高興能成為這個班的一份子。剛進(jìn)這個班的時候，脾氣不太好，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謝謝你們不計前嫌，重新接納我，也謝謝你們這一年來的照顧……”

　　齊淼淼剛上高二那會兒，還是人見人怕的校霸，班里的同學(xué)雖然怕她，但也沒有像她以前所在的班級同學(xué)那樣，用那種異樣的嘲諷的目光看她，也不會三五成群湊在一起偷偷說她壞話，順便造個謠。后來她從良了，大家一起玩的倒是挺嗨。

　　偶爾睡過頭，會和幾個同病相憐的在校道上狂奔……

　　上課開個小差，難兄難弟幾個會一起在走廊罰站，仰望天空四十五度角，悄聲說幾個笑話，苦中作樂一番……

　　考試失利，會被陶樂挨個兒拎去辦公室教育……

　　被學(xué)校欺榨得狠了，會找個安全的地方，把校長到教導(dǎo)主任一眾領(lǐng)導(dǎo)，瘋狂吐槽個遍……

　　遇上周末或者放假，會聚在一塊兒，K個歌，擼個串，小日子過得滋滋潤潤的。

　　一年的革命友情，真到了要走的那一刻，還挺舍不得的。

　　“很遺憾，沒能跟你們奮戰(zhàn)到最后?！毖劢腔铝藴?zé)岬囊后w，齊淼淼偏過頭去，將眼淚抹去，聲音有些沙啞，“提前祝你們，高考順利，前程似錦！”

　　明天畢竟還要上課，高三的時間也比較緊，這場聚會到晚上七點就結(jié)束了。

　　齊淼淼把人送到KTV門口，“回去的路上小心點！”

　　眾人紛紛點頭，幾個關(guān)系不錯的女生上來跟她擁抱了一下，“好好照顧自己，我們會想你的！”

　　齊淼淼抬手擦掉她們臉上的淚水，“你們也是！”

　　蔣頌跟其他幾個經(jīng)常一起玩的男生依次和齊淼淼對了對拳，蔣頌半開玩笑地說：“茍富貴勿相忘！以后飛黃騰達(dá)了，別忘記照顧照顧哥幾個！”

　　“一定！”齊淼淼道。

　　少年們?nèi)齼蓛呻x開了，楚焱留到了最后，就站在齊淼淼身后不遠(yuǎn)的位置。

　　楚焱遲疑了一下，道：“我送你回去吧，你一個女孩子，不太安全！”

　　齊淼淼嘴角勾起一抹小小的弧度，“好！”

　　齊淼淼家離這里不算太近，單純走路的話得花上四十分鐘。不過，誰都沒有提出打車或者坐公交的提議，兩個人就這么沉默著，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沒有人說話，沉默無聲蔓延。在鬧哄哄的街頭，兩人并肩而走，連腳步都輕到不行，仿佛在演一出啞劇。

　　路終歸是有盡頭的，齊淼淼站在自家樓下，卻沒有再往前邁步。楚焱沒有打擾，陪在她身邊，充當(dāng)背景的角色。

　　澄瑩的月光投射到大地上，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不知過了多久，齊淼淼輕聲問身邊的人，“楚焱，你喜歡過我嗎？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個瞬間?！?p>　　垂在身側(cè)的手驀地握緊，楚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說：“不早了，回去吧！”

　　齊淼淼忽然上前一步，直面他，“這個問題，就這么難回答嗎？”

　　楚焱啞然。這個問題其實不難回答，他只是不能回答！既然給不了她未來，就不要給她回應(yīng)，不過徒增煩惱罷了。

　　“承認(rèn)你喜歡我，或者曾經(jīng)喜歡過我，很難嗎？”齊淼淼的目光太過熾烈，楚焱有些承受不住。他偏過頭去，說：“明天，一路順風(fēng)！”

　　齊淼淼終是認(rèn)命，她深呼一口氣，做出了最后的掙扎，“我明天早上，十一點的飛機(jī)！”如果你挽留我，可以不走！

　　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為了楚焱，她已經(jīng)付出了太多太多，這是她為自己保留的，最后的尊嚴(yán)。

　　說罷，齊淼淼轉(zhuǎn)身，往家走去。走到拐角處，她停了停，深深地望了楚焱一眼，眸中滿是眷戀。

　　隨后，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

　　楚焱還站在原處，盯著她離開的方向出神。

　　“我喜歡你，一直，喜歡著你！”不知是誰的聲音，很低很低，剛一出口，便被過往的風(fēng)兒吹散。

　　修長的身影佇立良久，方才順著原先的路，一步一步離開……

　　翌日，顧朝漫特地請了半天的假，顧飛和秦子矜也推了所有的事，將上午的時間空出來。吃過早餐，顧飛開車送齊竣跟齊淼淼去機(jī)場。

　　一路上，秦子矜拉著齊淼淼的手，叮囑這叮囑那的，生怕女兒在國外受苦。齊淼淼心不在焉地聽著，手中攥著一個小小的平面直角坐標(biāo)系。

　　一行人在機(jī)場話別，秦子矜猶自不放心，又一遍囑咐道：“淼淼，好好照顧自己，有事給媽媽打電話！”

　　“我知道的。”齊淼淼傾身，抱了抱她媽，“您也好好照顧自己！”她想了想，又抱了一下顧朝漫，“收斂點脾氣，還有，高考加油！”

　　顧朝漫笑笑，“你也收斂點脾氣，別太橫！等我放假了，就過去找你玩！”

　　齊竣看了看手表，提醒道：“時間差不多了，你們先回去吧，我們得去候機(jī)室候機(jī)了！”他朝顧飛點點頭，算作告別。

　　秦子矜跟顧朝漫一步三回頭地走了，齊竣跟齊淼淼目送著他們離開，等到他們的身影看不見了，齊竣拍了拍齊淼淼的肩膀，“好了，我們走吧！”

　　齊淼淼沒動，仍是看著機(jī)場門口的方向，“等一下！”

　　齊竣耐心地說：“時間快到了！”

　　“我說，等一下！”齊淼淼很是堅持。

　　見她隱有不悅，齊竣只得妥協(xié)。

　　機(jī)場一如往常，熙熙攘攘，一個又一個的人從她面前走過，她始終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身影。齊淼淼最初的期待已經(jīng)消散，她知道，楚焱不會來了?？伤耘f站在安檢口，盯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攥緊手中那個平面直角坐標(biāo)系，固執(zhí)得像個小孩。

　　機(jī)場下達(dá)了最后通牒，齊淼淼沒有等到楚焱，亦沒有接到他的電話。她抬起頭，拼命地眨了幾下眼睛，將涌出的淚意硬生生憋了回去。

　　齊淼淼深呼了一口氣，走到一旁的垃圾箱，將手中的平面直角坐標(biāo)系丟了進(jìn)去。然后，轉(zhuǎn)身，不帶任何留戀。

　　如果說，我是第三象限一粒平凡的沙礫，你便是第一象限最耀眼的星辰。當(dāng)我迷戀你的光芒，我開始追隨你的腳步。我知道，我們之間不僅僅一個對角的距離，也知道，追隨你的道路有多么不易，卻還是義無反顧地踏上征程。只是，當(dāng)一切終于步上正軌，我們的關(guān)系卻回到了坐標(biāo)原點！

　　齊淼淼不知道的是，她走后不久，俊逸的少年出現(xiàn)在她方才所站的位置上。少年走到垃圾箱旁，蹲下身子，從中翻出那個被遺落的平面直角坐標(biāo)系。

　　他掏出紙巾，認(rèn)真地，細(xì)致地擦拭著那個小小的坐標(biāo)系，動作輕柔，像是對待什么失而復(fù)得的珍寶。他將坐標(biāo)系放在胸口的位置，眼中泛出點淚意。

　　許久，少年珍重地將坐標(biāo)系收好，緩步走出機(jī)場。

　　外面的陽光依舊燦爛，飛機(jī)啟動的轟鳴聲響起，少年抬頭望去，銀白色的飛機(jī)翱翔天際，直入蒼穹，帶著他無限的歡喜和眷戀，消失在云端。

　　他嘴唇翕動，無聲吐出兩個字：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