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若還有夢

　　“好兒子，走嘞?！庇^眾席上一個面帶皺紋的中年人朝著楊斌揮手。原來這個人是楊斌的父親嗎？

　　我往觀眾席上看去，才發(fā)現(xiàn)董校長和那幾個奇怪的看客已經(jīng)都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了。

　　楊斌臉上露出一絲痛楚和掙扎。

　　“好兒子，這是命。君子不與命爭。”中年人說：“走吧。你打的很好，爸看見了。不愧是爸的好兒子?！?p>　　“什么？！往哪里走？”于方方和我、阿曾、小溪我們都大吃一驚。

　　李思羽則看起來并沒有什么意外，似乎已經(jīng)知道這個事情。

　　“沒什么?！睏畋蟮恼Z氣很平靜：“打完這局比賽，我就退學了?！?p>　　“為什么？”陸遠原走了過來：“你難道不想打羽毛球了？別忘記你是要成為專業(yè)選手的?！?p>　　楊斌緩緩說：“我的母親一直病重，家里需要我承擔更多的責任。接下來，我要去大城市打工了?！彼麤_陸遠原笑笑：“不過我很高興，最后一次比賽我贏了你。”

　　陸遠原冷哼一聲：“這只是偶然一次。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你真忍心這么放棄自己的夢想？”

　　楊斌搖搖頭：“我只是需要選一條最適合我走的路。”

　　“借口。”陸遠原說完頭也不回就離開了：“你要是這么放棄，我真心看不起你?！?p>　　阿曾和小溪眼睛都紅紅的。于方方張了張嘴，卻什么話也沒說出來。楊斌舉起自己的羽毛球拍，握住兩端，輕輕一掰。球拍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響聲，從桿身中間斷開。楊斌一步一步地朝著他父親走去。

　　這個瘋子，這個傻瓜。這是一千多元錢的拍子，就被他這么折斷了。這可是他當初從我手中搶過去的！

　　我怒不可遏。

　　“大叔?。?！”我沖著看臺上那個帶著行李的大叔高喊：“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也不管生活有多困難，人的夢想不是你的自私能攔住的?！?p>　　說這句話，我想起了林陽。

　　楊斌站住了，沒有轉(zhuǎn)身。中年大叔也站住了，也沒有回頭：“小子，這個決定是楊斌自己決定的?！?p>　　氣氛有些壓抑，阿曾揉了揉通紅的眼睛，對我說：“昊子你別哭?！?p>　　我感覺阿曾有些滑稽，因為當時我并沒有哭。我想笑他，卻真的自己哭了出來。

　　“楊斌你這個笨蛋！”我沖著楊斌喊。

　　楊斌和那位大叔兩人拎著行李慢慢地走出體育館。楊斌的步子山一般沉重卻堅定。

　　那一刻，我終于知道了楊斌為什么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他，真的是心里從來沒有開心過。

　　走到體育館的門口的時候，楊斌緩緩轉(zhuǎn)過身來，沖著我們笑了一下。

　　他同時舉起手，招了招。

　　他的笑的真好看。

　　“你要去哪里？”我沖著楊斌高喊。

　　“愛哭鬼?！睏畋笳f：“去一個可以實現(xiàn)我夢想的地方。嗯，那個......我的夢想，你幫我實現(xiàn)吧。”他說完轉(zhuǎn)身走了。

　　這次他沒有回頭。

　　他一定是不敢回頭。

　　我打賭他哭了。這個自私的愛臭屁擺酷的家伙，這個總說我愛哭鬼的家伙。

　　我咬牙切齒地想，感覺臉頰熱熱的。

　　我明明一點都不想為這個自私的面癱臉流淚。

　　“你的夢想，我才不要幫你去實現(xiàn)，你自己去實現(xiàn)??！”我說。我看見楊斌的身體頓了頓，還是沒有回頭。

　　“接下來我會加入你們的俱樂部?！崩钏加鹫f完這句話，轉(zhuǎn)身走了出去，面無表情。

　　我感覺胸口堵得慌，我想?yún)群?，想大叫，又想要痛哭?p>　　我其實也不知道我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看向林陽，林陽面上閃過一絲躲閃，甚至還抱有一絲歉意?？墒沁@和林陽又什么關(guān)系，這都是那個可惡的大叔搗的鬼。

　　我想起了楊斌剛才拼命救球的樣子，想起了楊斌清早綁著沙袋跑步的樣子，想起了楊斌看到我們進步偷偷閃過的笑意，想起了他信誓旦旦對我說：“我可是要做專業(yè)運動員的！”

　　“這個騙子！”我咬了咬嘴唇，有點咸。

　　人的承諾，都是這么不經(jīng)拷問嗎？

　　小溪嗚嗚地捂著臉，不看任何人。

　　“怎么就不能一起打球了呢?！彼y過地說。

　　于方方抿了抿嘴唇：“也許這就是長大吧。我聽大人說，長大了就都身不由己了?！?p>　　阿曾嘴唇動了動，看起來又想哭。

　　我過去拍拍他的肩，假裝自己已經(jīng)好起來：“阿曾，堅強點?！?p>　　阿曾悲傷地看著我：“昊子，你說，他剛才掰斷的那個拍是不是我的？還是他把我的球拍裝包里拿走了？”

　　我這才想起，中途比賽的時候，楊斌把一個斷線的拍子換下來，換上了阿曾的拍子。

　　“這些都是小事?！蔽覍Π⒃Z重心長的說：“他不是把他的夢想給我們了嗎？”

　　阿曾苦著臉看著我：“你胡說，明明是給了你！”

　　夢想這么不值錢嗎？送都送不出去。

　　我嘆了口氣，有些郁悶。想笑，鼻子卻酸酸的。憋在眼里打轉(zhuǎn)的眼淚終于隨同我的鼻涕一起涌了出來。

　　阿曾小聲說：“昊子你別哭，你不要的東西給我也可以。反正我現(xiàn)在也沒啥夢想?！?p>　　我看著阿曾的臉沒有說話。

　　沒有夢想，也挺好的呢。

　　你背著滿滿的夢出發(fā)，

　　月光在黎明前，

　　照著你帶汗的頭發(fā)。

　　你說你追逐的是陽光，

　　所以要穿梭黑暗。

　　你微笑著離開，

　　不經(jīng)意露出疲怠，

　　你說沒有放棄夢想，

　　只是行走在自己的路上。

　　你留一個背影，

　　告訴我還要繼續(xù)追夢。

　　可是你心若還有夢，

　　來日再重逢。

　　----這首后來小溪寫的回憶楊斌的歌，叫做《追夢》。

　　若還有夢，來日必定還會重逢。可是，拋下一群小伙伴的楊斌，你，還有你最初的夢想嗎？我不確定。

　　當時的小溪和阿曾，心里也不會有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