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黃色的燈光照在老房子里,很像闔家團圓的公益廣告。屋子的茶案什么的都撤走了,客廳正中擺了一個折疊桌,桌子上的菜琳瑯滿目。
桌前圍坐著五個人,有老有少。
先前崔玨靠嘴炮愣是給陸母洗腦了一通,等陸父晨練后直接給夫妻二人又洗腦了一遍,二人深刻意識到了自己教育方式的錯誤并且關(guān)于抑郁癥焦慮癥之類的科普裝了一腦子,陸之道好不容易邁出了一步,一家三口好好的談了談。
雖然他的病不可能太快的好起來,但至少身后除了朋友又多了家人,崔玨為給人治病跑老遠好歹有了點成效。
本來這頓飯由于崔玨手殘差點炸掉廚房就做晚了,好不容易端上桌,沒想到如今都快涼了還遲遲吃不成。
她可驕傲了!她今天切了個西紅柿差點沒剁穿案板,要不是嘴炮能力強,就被陸母趕出家門了。
當真是干啥啥不行,嘴炮第一名。
陸父陸國泰有個弟弟,叫做陸民安,由于兩家關(guān)系好,一直以來年夜飯都一起吃。
陸民安妻子早亡,有個兒子陸之德比陸之道小一歲,本來年夜飯前要先祭祖再貼門神掛葫蘆的,奈何陸之德一直沒來。
他家比較傳統(tǒng),得等所有人都到全時貼上門神,不然,據(jù)說門神攔著剩下的人寓意不好。
趁著沒吃飯,崔玨躲到廁所去給崔君打了個電話。
地府積年累月的發(fā)展后,崔玨趕潮流也習慣在府門上貼春聯(lián),但崔君是個原裝唐朝人,她怕崔君不會貼。
沒想到,崔君已經(jīng)在趕潮流的魏征,看熱鬧不嫌棄事大的冥玄指導下順利貼上春聯(lián),還拍照發(fā)了過去。
崔玨一看,上聯(lián):年年加班春節(jié)我休假,下聯(lián):世世猝死如今我詐尸。橫批:杜絕加班,門神也貼的不倫不類,貼了兩張照片,一張魏征的,另一張鐘馗的,更過分的是還加了好多美顏濾鏡。
第n+1次后悔跟陸之道來過年。
崔玨差點給不成器的兒子氣暈,此后又私聊把照片發(fā)給陸之道,告訴他這是他家家門。
很久以前崔玨嘗試做飯炸了半個院子加門加陸之道的門,崔玨為了向陸之道賠禮道歉叫人重新做門的時候給陸之道家也裝上了個一模一樣的,照片沒照進去牌匾,二人的門根本分不出誰是誰的。
只聽廁所外一聲響亮的我擦,崔玨覺得整個鬼生都美滿了。
能一下子治好陸之道的不想動彈,魏老爺子真乃人才也。
崔玨又給崔生發(fā)個信息,讓他趁祭祖功夫把論文打印下來燒給她一份,崔生雖然在線但是沒回。
做完這些事,崔玨沖下廁所走出去。
她出去時剛好聽見有敲門聲,桌前的人來不及起身去開,她走了幾步順手開了門。
門外是個樣貌還算不錯的男子,三十歲左右,穿著一身西裝,提著一紅色的紙箱子。男子身旁站著個穿著時尚的清秀女子,一身裘皮,特時髦。
崔玨愣在原地,陸之道堂弟怎么找個這樣的女朋友,孽債不淺,一身陰氣,壽數(shù)不多。
“小德來嘍?還帶了女朋友?快進來坐!我貼門神去,恁的來年妖魔不侵,福星高照?!标懜敢姶诉B忙拿了門神像去貼。
陸之德進來向眾人打個招呼,介紹了下女朋友沙笙,接著微微皺眉道?!安肝医o您說了多少遍…過年貼門神沒必要光等我,這樣飯菜涼了不健康。門神什么的都是假的,心理安慰而已?!?p> 陸父今天被崔玨這口才說道了兩個小時,受到了身體和心靈的雙重解脫,從以前的硬核老大爺,一言不合就動手變成了一言不合就懟人,言辭賊瑰麗有邏輯性。
“照你這么說吃什么年夜飯啊,都是封建迷信。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是我國文化的體現(xiàn),不是你一句話就能抵消的?!?p> 崔玨看見那個門神有些眼熟,應該是鐘馗。
“你從弟媳婦怎么回事?”崔玨走到陸之道身旁,暗地問道。
“…我近日與他接觸不多?!标懼牢⑽u頭。“我不甚清楚?!?p> 崔玨沉默半晌,盯著陸之德看來很長時間,隨后拍拍他肩膀。“節(jié)哀順變,他媳婦壽數(shù)不多了。”
……
二人之間長久的沉默。
那邊的爭執(zhí)以陸之德敗北結(jié)束,他那穿著時尚穿了白貂皮一點不喜慶的女友沙笙也遭到了陸民安的挑剔。
老人多半都喜歡吉利,但很多年輕人不喜歡穿紅色,對他們的話不以為然,春節(jié)了也不是很喜歡買看起來喜慶的衣服……這就是代溝。
其實陸家老人本來不挑剔來著,誰讓崔玨今天穿了一身正紅色過來,愣是讓人心里不平衡了。
“從外人的視角上來看,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立場。原先你與父母之間的矛盾其實不大,就是立場不同,觀念不同,他們的立場傷害到了你,所以你才會痛苦。長輩總是喜歡比較的,人活著,也沒有人不比較,你很好,比不比都一樣。
莊子說,莫若以明,就是指你的主觀判斷不了是非,應該客觀的來判斷事物的本質(zhì)。”
“子玉,今晚你喝酒嗎?”陸之道在崔玨話罷后突兀的問道。
“咱倆都不能喝酒?!贝瞢k冷漠道?!澳阌袀议_車。開酒不喝車,喝車不開酒。行車不規(guī)范,親人兩行淚。犬子還在家里等著我安然無恙的回家呢,我可不想大過年的讓犬子去局子里撈我。”
崔玨說的倒是挺好,上了酒桌還沒逃過真香定律,被花式勸酒后一個人喝倒了一桌子。
畢竟魂魄體嘛,隨便她怎么作,反正死不了。
陸之道在地下拽她衣服,崔玨不解的看他。
“咱怎么回去?我骨頭還沒長好,你非得晚上出事故是吧?”
“沒事兒!大不了我飄回去,你住你家不就得了。”
“人在江湖走,不能離了酒!來來來,是兄弟,就干杯!”崔玨拍拍陸之道肩膀,接著舉起酒杯,跟眼前的人碰個杯,仰頭一飲而盡。
陸之道親眼看著他爹跟崔玨干杯,還帶稱兄道弟的!
他就不該帶崔玨回家躲相親處理心理狀態(tài)!他現(xiàn)在更郁悶了有木有?
“咚——咚——咚”不知何處傳來了幾聲悶響,像是什么東西在撞擊玻璃一樣,沉悶有力。
“什么聲音?”一直說身體不舒服沒喝酒的沙笙問道。
屋里一片其樂融融,這聲音顯的很違和。
眾人先看向電視,電視播這春晚,剛好到一個小品,應該不是電視的事情。
陸之道循聲看向窗戶,那里顯得平平常常,隱隱有些陰氣。
“是不是有人在敲廁所的窗戶?”他問身旁的崔玨。
崔玨轉(zhuǎn)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你家在六樓?!?p> 敲擊聲越來越大,陸父站起身,踩著醉步走向廁所,打開門進去,拉開窗簾,打開窗戶。
“行行好,給點東西吧…”窗戶沒安防盜窗,外面站著個人,把手伸進來。
那只手上全是凍傷的傷口,手上拿著個烏黑的碗。
陸父愣了一瞬,本來喝酒喝的酒不少,居然沒有懷疑,下意識的問道?!澳阋裁??”
話音剛落,他似乎看見那人的手一下子變成一只像是剝了皮的獸爪,接著聲音響起。
“命”
這一聲分外尖銳刺耳,像是一把重錘,猛的敲中人的心臟。
陸父耳畔只剩下這一個字,驚的他白眼一翻,連救命都喊不出來,軟倒在地。
他身軀砸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陸父有心臟病和高血壓,這么一嚇,可能心臟病高血壓全犯了。
眾人在外面也聽見這響聲,擔心陸父出事,一下子都堵到廁所門口。
陸之道試著推推門,門推不動。廁所的門是沖里開的,陸父倒下時剛好堵了門。
他顧忌著陸父,不敢亂推門。
“哎呦!肯定是老頭子病發(fā)了!怎么辦呦!”陸母在外面很著急的躲著腳。
“嫂子,你先別著急,先把救命的藥找出來!”陸民安安慰陸母道?!拔覀兟朕k法,但肯定不能推門,如果我哥真的發(fā)病,得先打急救電話…”
“我打120?!标懼兰毖哿?,連忙掏出手機開始撥號。
“你先打急救,我進去把人挪一下。”崔玨見屋里的陰氣越發(fā)濃重,像是有什么鬼祟在里面害人一樣?!袄锩骊帤夂苤??!?p> “你怎么進去??!伯父倒下時不小心堵住門了。你又不會穿墻……”沙笙話音未落,只見崔玨身形一瞬變的有些透明,她直接走了進去。
“……”沙笙一聲尖叫堵在嗓子眼里將出未出。
“倩,倩,女幽魂?”陸之德聲音發(fā)顫。
其余的人也嚇的不輕,只有陸之道,穩(wěn)如泰山。
“子玉你會做人工呼吸嗎?”陸之道從外面喊道。“哦我忘了你沒法做,你進去后趕緊開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