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挖坑能手
李蒼玉追出來的同時,守在戶外的隨從反應(yīng)也快,馬上也開始圍堵趙復(fù)行。同時典客署的戍卒也參與了行動,一時間還多了幾把弓對著趙復(fù)行一頓射。
但是趙復(fù)行這個伊賀忍者的動作實在是太靈敏太快了,典客署的普通驛卒只是負責(zé)日常安保和站個儀仗,幾乎沒練過什么武藝,哪能射得中他?
眼看著趙復(fù)行躥上了房梁,就要逃走。
“弓箭給我!”
李蒼玉幾乎是從驛卒手中搶過了一把弓來,搭弓上箭,瞄準!
——手感極佳!
這是一把大唐步兵尋常備配的長弓,比“獵人阿狼”以前在叢林里用的自制弓箭,可真是好用多了。
箭術(shù),毫無疑問就是獵人阿狼在叢林里討生活的,第一號本錢。雖然久未操練,但這門技能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的,永遠也不會忘記。別說是這么大的一個人,就是天空的飛鳥,以往也沒少射!
“倏——”
那一箭,那一箭……
“?。 ?p> 用這一聲慘叫,作了最好的注腳。
緊接著,那個影子就從房梁上悲慘的摔落下來,砸在地上發(fā)出重重的悶響。
“上,抓活的!”李蒼玉把弓朝旁邊一遞。
“上差真是好箭法!”驛卒接過弓來目瞪口呆,“萬一射中了要害,這還能活命嗎?”
“沒有萬一。老子想讓他膝蓋中一箭,就不會射到的地方去?!崩钌n玉冷冷一笑,“你還愣在這里干什么,還不快去捉人?”
“是!……是是!”
隨從和驛卒們一擁而上,將摔昏在地的趙復(fù)行逮了個正著,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抬了起來。
眾人一看,他的左腿膝蓋骨透出了一枚箭頭。那枚箭直接從后他的后膝彎里射穿了過去,鮮血淋漓。
——看著都疼!
李蒼玉叫人搜他的身,再也沒有別的可疑之物。阿倍仲麻呂和歐陽令等人,也都從靈堂里出來了,團團把趙復(fù)行包圍成一圈。
“趙復(fù)行瘋了嗎,為何要刺殺晁先生?”歐陽令和一群日本人,都十分的憤慨與不解。
阿倍仲麻呂雖有一些驚魂未定,但大體風(fēng)度未失。他走到李蒼玉面前,拱手一揖,“多謝游徼,救命之恩!“
“晁先生不必客氣,這是我的本職份內(nèi)之事?!崩钌n玉回了一禮,淡然答道。
阿倍仲麻呂好奇的看著李蒼玉,“方才那一瞬間,萬一那枚暗器擊中了游徼自己,又該如何?”
“倉促之間,無暇細想?!崩钌n玉呵呵一笑,“現(xiàn)在想來,確實有點后怕。只能說,我運氣還算不錯!”
“少年人,膽大心細臨危不懼,身手敏捷更兼大將風(fēng)度,真是難能可貴!”阿倍仲麻呂頗為贊賞的微笑點頭,“你是怎樣判斷,他將要意圖不軌呢?”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崩钌n玉道,“晁先生,諸位,我現(xiàn)在必須要把趙復(fù)行關(guān)押起來進行審問。還請諸位守口如瓶,在案情大白之前,不要將剛剛發(fā)生的事情散布開來?!?p> “好,好!”眾人都答應(yīng)了。
“押走!”
李蒼玉就近叫歐陽令叫了一間安靜的屋子,把趙復(fù)行抬了起來。
趙復(fù)行顯然是摔暈了,但并無大礙。將他膝蓋上的箭頭一拔,他就慘叫驚醒過來。
李蒼玉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說,你把新羅學(xué)子樸豐之的尸體,藏在哪里了?”
趙復(fù)行明顯一愣,在場的歐陽令和隨從們也都愣住——怎會突然這么問?!
難道不是應(yīng)該問他,為何要私自淬煉鉤吻之毒,為何要刺殺阿倍仲麻呂,為何要謀害了自己的主人嗎?
“你不說,我來替你講?!崩钌n玉冷笑一聲,說道:“你和你的主人,關(guān)系非止一般的親密。但你主人卻是個花心大蘿卜,他除了在平康坊有相好,還要勾搭樸豐之。于是你一怒之下,趁他二人外出幽會之時將他二人殺死。事后你將你主人的尸體扔在街中,卻把樸豐之的尸體藏了起來,順便嫁禍于樸豐之?!?p> “隨后你就回來,將兩間房的柜子都膠粘了起來,以免往日的丑事敗露?!崩钌n玉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儼然就是胖胖的神探狄仁杰再世,“我說得,對不對?”
原本以為身邊會響起“大人果然深不可測”的聲音,不料卻是趙復(fù)行的一記怒罵——
“放屁,一點都不對!”
“我不對,來來來,你來講!”
趙復(fù)行當(dāng)場怔住,滿副“上當(dāng)了”的表情。
李蒼玉笑了,掉坑里了吧?
“無論我說得對不對,你刺殺阿倍仲麻呂總是不爭的事實,總之你死定了?!崩钌n玉淡淡的道,“伊賀忍者,跟著陳生來了大唐潛伏十八年,應(yīng)該不會只是為了刺殺阿倍仲麻呂。否則的話以往機會應(yīng)該更多,今天金吾衛(wèi)在此嚴加戒備你卻不顧一切的出了手……難道說,忍者智商原本就是這么的差勁?”
“休要冷嘲熱諷?!壁w復(fù)行淡然道,“算你猜對了一樣,我以前的確是伊賀忍者,陳生就是我的家主。我隨他一同來大唐只是為了保護他,伺候他。那個阿倍仲麻呂,他必須死!”
“我只管抓人,才懶得關(guān)心你的刺殺動機,那是大理寺的份內(nèi)之事?!崩钌n玉笑道,“再說這只是你們?nèi)毡救俗约业氖虑?,關(guān)我屁事!”
趙復(fù)行突然激動的大叫起來,“都是日本人,他身為大唐三品高官,為何就不能關(guān)照一下我的主人?主人考了四五次進士都沒能及第,他就不能向上舉薦一次嗎?”
“說什么不能因私廢公,必須憑借真才實學(xué)奪取進士之位,不能讓唐人瞧不起日本人,我呸!”
“如果不是阿倍仲麻呂的萬般不近人情,主人也不會被逼得幾近瘋狂迷失本性,竟連平康坊的女人都迷上了!到最后,居然連那個丑陋低下的新羅男人,也不放過!”
“反正主人死了我也沒想活,殺了阿倍仲麻呂,帶他下去一同找我主人賠罪,豈不正好!”
李蒼玉呵呵直笑,我不想知道,他非得說!忍者是不是有著,見坑就跳的壞習(xí)慣?
——偏偏我又是個挖坑小能手,嘖嘖!
李蒼玉招了招手將隨從叫到身邊,“二位兄弟再辛苦一趟,去西市,召集那里的不良人和武侯,在發(fā)現(xiàn)尸體的周邊酒肆邸店這類地方,搜找樸豐之的尸體?!?p> “好?!?p> “不用麻煩了!”趙復(fù)行看來是自知必死也就無所謂了,淡淡道,“我把他切成了碎片,埋在了一家名為‘龜茲黃昏’的胡姬酒肆院子外面的,大槐樹下。”
有夠變態(tài)!
李蒼玉嘖嘖搖頭,“埋在大槐樹下,有什么特殊用意嗎?”
趙復(fù)行陰惻惻的道:“魂魄不歸,不得投胎!就算變成了鬼,也只能徘徊在大槐樹的陰影之下!”
李蒼玉對他豎起了大姆指,“我很欣賞你,你真是變態(tài)中的王者!”
歐陽令在一旁做著手書筆錄,一陣篩糠似的發(fā)起抖來寫不下去了,“金……金吾上差,我……我們要不要,把……把那株大槐樹,給鋸鋸鋸……”
“我只關(guān)心捉拿兇手尋找證據(jù),其他的你看著辦吧!”李蒼玉淡然一笑,走到屋外來到了阿倍仲麻呂的面前,將審問的結(jié)果,單獨的簡單的對他說了一下。
阿倍仲麻呂喟然長嘆,“陳生雖然資質(zhì)不佳,但勝在專注努力。我曾不止一次的勸他,不如轉(zhuǎn)而攻讀明經(jīng)科。但他就是不肯,非要考得進士不可?!?p> “相比之下,貼經(jīng)墨義的明經(jīng)科確實容易多了。進士科,更需要天賦和靈氣,真的是不可強求??!”李蒼玉點點頭,“我記得,我好像聽到過這么一句俗語,三十老明經(jīng),五十少進士?!?p> “沒錯。在大唐的科舉應(yīng)試中,進士的確最難。三十歲考取明經(jīng)科,都算是年紀大的了。熬到五十歲考中了進士,那仍可算作是年輕。”阿倍仲麻呂雙眉緊皺的搖頭,“但是,就算屢試不中,這也值得自暴自棄,還值得因此而去殺人嗎?……老夫,真的是想不通?。 ?p> 李蒼玉說道:“在先生看來,那或許是小事。但在某些偏執(zhí)者看來,那可能就是足以擊垮信念、毀滅人生的大事了。”
“偏執(zhí)?……”阿倍仲麻呂長吁了一口氣,點點頭,“你說得沒錯,就是偏執(zhí)!”
李蒼玉再道:“其實這件案子目前正處于嚴格保密之中,是先生的族人通知先生前來祭拜的嗎?”
“你是懷疑,趙復(fù)行還有幫兇?”
“沒錯。”
阿倍仲麻呂點頭微笑,“看來你非但是心思縝密精悍能干,還相當(dāng)?shù)恼J真負責(zé),真是一位稱職的金吾游徼。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不是我的族人通知我來的。是圣人把我叫到宮里,親自告訴我的。”
“這樣,我倒是放心一些了?!崩钌n玉輕吁了一口氣。
“余下,就是大唐的司法之事了,我不宜再介入其中?!卑⒈吨俾閰握f道,“雖然我們都是日本人,但既然身處唐國,一言一行就都該遵守唐國的律法章程。金吾郎,做你該做的事情吧,老夫先行告辭了!”
“先生好走?!崩钌n玉拱手相送,不由得心想,這個阿倍仲麻呂倒是頗明事理。
要是所有人都能明白事理,不那么偏狹和固執(zhí),這個人世間肯定會變得美好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