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從無風流·寡婦門前
將離還沒說一會兒,房門外便傳進了極輕的聲音:
“九原君,夫人,酪酒端來了,請問九原君是在小室品嘗還是去客間享用?”
是云娘的婢女珠兒。
將離前腳剛進房間,她后腳便上了二樓。
見九原君來找夫人,自己不便打擾,其實方才已經(jīng)在樓梯口候了一陣兒。
以往公子來夫人這里小坐,并不常開口。
大部分時候只是朝著窗外發(fā)呆,偶爾對酒食評上兩句。
有時坐上一天,有時只坐得半個時辰便又離開。
珠兒覺得公子將離心性寡淡,與那些流連女市、拈花弄柳的楚商公子截然不同。
來九原的一年多,從未聽說過有關(guān)他的風流韻事。
看他每次來時那種漠然的樣子,對自家夫人應(yīng)是沒有念想的。
夫人說過,他是王族封君,是當今秦帝的長兄。
作為市籍,能與他說上一兩句話,便是可貴的了。
也只盼他常來小坐,能為他斟上一杯酒,聽他說兩句話就好。
而眼下這九原君居然進到夫人歇息的小室,呶呶不休地說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過夫人又是言笑晏晏,九原君還拿克兒小公子打趣,珠兒知道二人的關(guān)系看起來有些進展。
作為奴婢心里應(yīng)該高興才是,但總感覺有些不踏實。
適才謙叔在樓下向珠兒招手,他等了半天,九原君的酒水實在不好怠慢,跟上面打了手勢,讓珠兒去通報一聲。
此時小室中傳出九原君的要求:“找個酒囊灌上吧,我?guī)Щ厝ズ??!?p> “諾?!敝閮恨D(zhuǎn)身走向樓梯,跟下面的謙叔轉(zhuǎn)述。
“叔叔走啦,過兩天再來看你?!?p> 將離說著又摸摸克兒的頭,緩緩在榻邊起身。
“公子這便要走?”
云娘也很自然地為他整理袖擺,動作極輕且慢。
將離點點頭:“嗯,下面還有好些人在等著我呢,還不太習慣讓別人跟,跟個導游似的,都有些不想帶護衛(wèi)了?!?p> “不帶護衛(wèi)?若是刺客再來傷了公子……”
“不會的,為了那把劍的下落,她不敢的……應(yīng)該吧。”
云娘垂下目光:“既然公子已有打算,妾身也只愿公子萬事小心,去危就安。”
“嗯。”
正要走向屏風又折了回來,將手腕上的布袋遞到云娘手里:
“這個你喜歡的話就留著,克兒也可以稍微吃一點了吧,甜的東西記住不要多吃啊,會變胖的。”
云娘露出一彎意會的淺笑,向?qū)㈦x欠身道:“妾身謝過公子。”
將離朝她點點頭,又看了眼榻上酣睡的孩子,深吸口氣,轉(zhuǎn)身繞出屏風。
見九原君終于出來,珠兒在門邊朝他行了一禮:
“奴婢見過公子,公子的酪酒謙叔已經(jīng)去準備了?!?p> “有勞。”
珠兒看著靈巧精干,頭頂兩個雙丫髻模樣可愛。
只是眼神有點兇,似是個倔脾氣,應(yīng)該還挺護主的。
聽剛才云娘的只言片語,這丫頭很能干,管著家里大大小小的瑣事。
留在身邊倒也令人放心,此時已經(jīng)進屋小聲念叨些什么了。
將離剛出房門,還沒到樓梯口,便聽見樓下有兩人在呼來喝去地嚷嚷,正被樓下值守的少年護衛(wèi)和謙叔攔住。
“……什么叫不見?本公子這么大老遠地跑來,你跟我說云娘不見客?不見客還開什么酒肆?
“客人來了東家都不出來招待一下,這難道就是你們天秦人的待客之道嗎?”
“掌柜的怕是不認得我這位兄臺,他可是出自南楚景氏一族,祖上曾任南楚柱國,哦,就是你們天秦說的大將軍,當世顯貴,可千萬怠慢不得……”
謙叔向兩人作揖道:“小人見過公子,若二位是來用食品酒的,云中居自當不會怠慢。
“只是公子遠自南楚而來,想必是不太了解云中居的規(guī)矩,我家夫人正待貴客,不見旁人,還請二位請回吧?!?p> “貴客?”
那個景氏公子揚聲反問:“什么貴客?有比我還貴的嗎?”
說著伸頭向樓上望去一眼,剛好看見正在下樓的將離。
景公子見這人輕緩著步子下樓,也像是誰家的公子,但衣著式樣簡單,與自己肯定是不能比的。
又輕蔑地翻了他一眼:“就這還貴客?”
將離聽出了個大概,先前略聞得一些云中居的這類事情,估計又是來煩云娘的。
不過謙叔和兩個少年侍從能護云娘周全至今,對這種客人應(yīng)該也是有點手段。
自己是客,此時不便多話,只是稍稍看了一眼這倆南楚國的錦服公子。
高冠鑲玉,衣著華貴,紋樣繁復,玉佩、香囊、佩劍一樣不少,看著有些浮夸。
見將離下樓,謙叔向他行禮后,又讓伙計拿來裝好酪酒的酒囊交給宋桓。
宋桓隨了伙計去柜臺記券,將離便從兩個南楚公子身邊徑直走過,到大廳去等他。
廳里三三兩兩坐了幾桌,都是些吃酒閑聊的。
聽見后廳傳來些騷動,他們也知道是什么事兒。
這些人自己求見云娘無望,便盼著那些鬧事的能成功,好給自己瞧個熱鬧,竊竊私語了起來。
景公子伸手指著將離,沖著謙叔問:“他都能上二樓,憑什么我們不能?”
謙叔面朝這人,卻是向著將離的方向拱手說道:
“能上二樓的客人并非只憑身份顯貴,且還需了解此人的風評德行、才學修養(yǎng),更是要看夫人的意思?!?p> “夫人的意思?什么意思?哈,我懂了,難不成那人是云娘的姘頭?原來能上二樓的,全是來干活的。
“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今日倒是親眼瞧見了,當真名不虛傳??!”
少年護衛(wèi)聽得此言臉色一變,往前沖上半步,卻立刻被謙叔攔住。
雖然謙叔也是滿臉怒意,連胡子都飛揚起來,但仍是強壓著情緒:
“請公子休要胡言,身為南楚顯貴,卻口出妄語詆毀清白人家的夫人,實在是令人為之汗顏。”
“你汗你的,我說我的,看你天秦律法雖嚴,難道還能因為一句戲語將本公子抓起來不成?”
“還請公子自重,如若執(zhí)意這般挑釁,影響本店經(jīng)營,那小人便只好去請列伍長來處理此事了。”
“哼。”
景公子見糾纏無果,但也不愿惹上麻煩,便甩袖走開。
袖口揚過謙叔面前,還邊走跟身邊的同伴謾罵著:
“什么清白人家?我看就是一個娼妓,誰知道她這些家產(chǎn)是睡了多少男人得來的,本公子還不稀見呢,別污了我的——”
“且慢?!?p> 將離出口將他喊住……
柴門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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