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一濛醒過來的時候是半夜。
她從床上坐起來,被子從身前滑落,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松松垮垮的領口。
伸手整理好領口,她掀開了床前的帷幔。
后背突然間沒了暖暖的被窩開始發(fā)涼,她低頭看見了溫昧搬來的兩條凳子還在床邊。
最左邊的凳子上還放著一瓶藥。
她記得昨天傍晚吃飯的時候他說過要給她一瓶舒痕膏,想必就是這個了。
這是專用于祛疤的藥膏。
木一濛伸手拿起藥瓶,沉思了會兒又放下。
她記得自己是怎么睡著的,想睡自然就睡了。她對溫昧沒有了防備。
施針前,她拉下左肩的衣服時,特意注意過他的眼睛。
漆黑的瞳孔里波瀾不驚,沒有半分旖念。
或許是多年行醫(yī)見得多了吧。
窗外還漆黑一片,房間里寂靜無聲。
她放下帷幔,躺下去拉過被子繼續(xù)睡。
出行的第十二天,他們已經(jīng)駛過了大半的路程。
木一濛牽著馬,跟隨著排隊陸陸續(xù)續(xù)進入湘北城,城門兩邊分別守著兩個守衛(wèi),例行檢查后便放他們進了城。
此時已接近黃昏,再過不久就要關閉城門,天色漸暗不適宜再上路。于是木一濛駕著馬車朝城中走去。
找了間客棧住下,定好房間放好東西以后,木一濛陪著溫昧外出散步。
長時間呆在馬車里著實把溫昧給悶壞了。
街道上家家戶戶的燈籠都亮著,沿街擺著各種攤子,人來人往的甚是熱鬧。
溫昧披著黑色的披風,路過一個攤子就要去看兩眼,哪怕他并不想買。
木一濛默默跟在他身后。
他隨后又買了兩袋兒干果,一袋遞給她,一袋拿在手里自己吃,倒是格外悠閑。
木一濛從中拿出一顆放在嘴里嚼了嚼,有些酸,她皺著眉頭把嘴里的吃完就沒再吃了。
但是溫昧似乎很喜歡這類酸食,一路看一路吃。
街道中心地段,有個攤子上在賣面具,溫昧停在攤位前觀望。
小販是個中年男人,看見溫昧有興趣,積極問道:“客官,喜歡哪個?可以拿下來戴著試試。”
溫昧挑中了一個青面獠牙的魔鬼面具,他伸手從貨架上取下來,看向身旁的木一濛,“這個看起來怎么樣?”
“不適合路上戴?!蹦疽粷髦锌匣卮?。他的裝扮原本就有些惹人注目,再戴這么個面具,別人可能要把他當成邪教了。
“確實不適合,但是悄悄戴著玩兒還是可以的?!彼蛄恐掷锏拿婢?。
木一濛一副您開心就好的神情。
“我戴上試試,你看看嚇不嚇人。”他說著,摘下了原本戴著的銀色面具。
他的臉頃刻間暴露在外,大約是終日不見光,皮膚甚至比十多天前還要白了些。
周圍有人見到這一幕,都不禁往他身上看。
他長得清俊,身姿挺拔,會引人注目也不奇怪。
摘下銀色面具后,他順手把銀色面具遞給了她,戴上了那副魔鬼面具。
“怎么樣,嚇人嗎?”
木一濛搖頭,玩笑道:“嚇嚇小孩子或許可以?!?p> 他似乎很滿意,問了小販價錢,給了錢把面具買了下來。
木一濛陪著他逛到天完全黑下來,等兩人回到客棧時,木一濛手里提著好幾袋東西,都是溫昧買的零嘴和一些糕點,他說路上無聊,買來打發(fā)時間。
之前也買過一次,木一濛只當他是一時新鮮,畢竟哪個大男人會喜歡這些小吃食?
而現(xiàn)下,她確定了,他是真喜歡。
正準備走進客棧,木一濛卻瞥見左邊街道的人群里有一個眼熟的面孔。
她睜大了眼定睛看去,確定沒有看錯之后,她倏地將手里的東西一把放在溫昧懷里,飛快地道:“溫公子在客棧等我,我去去就回。”
溫昧抱著東西還處在怔懵中,木一濛已經(jīng)以最快的速度轉(zhuǎn)身離去。
她追蹤著那個人的身影而去,隔著一段距離跟蹤。
街道上人太多,她不便動手,只能找機會。
這個人是當時山上那群“土匪”里的其中一個。
她每天每晚幾乎都會刻意把他們的樣子回想千百遍,就怕會忘了仇人的模樣。
那個男人雖然換了身灰色的仆從裝扮,但她絕不會認錯那張臉。
木一濛的思緒飛速轉(zhuǎn)動,難道那群人現(xiàn)在就在湘北城?
她握緊了劍,悄悄躲在人群里跟在那個男人身后。
可是木一濛跟蹤到了一戶人家的后門外就沒再繼續(xù),因為這不是普通人家的后門,那男人進的是湘北府衙的后門!
給他開門的家丁穿著和那個男人一樣的衣服。
也就是說,那個男人現(xiàn)在是湘北府衙的仆人。
木一濛在原地站了會兒,然后原路返回。
等她回到客棧門前,發(fā)現(xiàn)溫昧正在門口等她。他手里沒有提著東西,應該是都放回房間了。
她呼了口氣,盡量控制情緒,緩步上前。
溫昧也沒急,只是說了句,“先吃飯吧?!?p> 她點點頭。
兩人一起走進客棧大廳。
飯桌上,兩人點好了菜,溫昧才壓低聲音問:“剛才急匆匆離開,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見到……殺了我干爹的一那群人里的其中一個?!?p> 溫昧斂眸,“追到了嗎?”
“他進了湘北府衙,從穿著來看,現(xiàn)在應該是府衙的家仆?!?p> 溫昧沉思了片刻,“那你……”
“我今晚會去一探究竟,溫公子晚上鎖好門窗,注意安全?!蹦疽粷鞒谅晣诟?。
“放心,會的。”溫昧頓了頓,又說:“你也是?!?p> 木一濛淺淺一笑,似乎是為了讓溫昧安心而笑,卻又因為目前的情緒顯得有些牽強,“放心,我也不會有事?!?p> “記住,量力而行?!?p> “我明白。”
……
深夜,正是夜黑風高時,街上空無一人,還亮著燭火的人家寥寥無幾。
深秋的夜涼如水,木一濛雙手冰涼,蹲在湘北府衙家仆所住的院子的房頂上。好在這個是偏院,又是家仆的住所,并沒有士兵值日。
可是府衙里家丁無數(shù),怎么知道那個男人住在哪個房間里?
正當木一濛打算冒險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打探時,她卻聽見了“吱呀”的開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