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風(fēng)景還是不錯的。
藍天映襯著高聳入云的巨大雪峰,在太陽下,成片的白云在雪峰間投下云影,如潔白的綢緞上繡著一簇簇銀灰色的暗花,美麗而不失端莊。
群峰的雪線下,是綿延無盡的原始森林,蔥蔥郁郁間,蘊藏著生機無限。
隨著海拔越來越高,視野也跟著遼闊起來。
而遼闊的視野,卻不能平復(fù)我們此時內(nèi)心的不安。周遭開始籠罩著一股濃濃的陰郁氣氛,就連最活潑的阿依古麗都沉寂了下來。
我們已經(jīng)連續(xù)走了幾個小時,車都快沒油了。周圍目光所及之處,除了景物還是景物,連半個人影都不曾碰到。
不是說我們的前方有部隊嘛?怎么連車轍的痕跡都不曾見到?
“停車?!苯K于是有人按捺不住了,麗姐讓老陳停了車。
“啊啊啊啊啊……”阿依古麗忽然手指著窗外尖叫了起來。
當(dāng)我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時,氣氛變得更加陰郁了。
天色已晚,仍能看見那里有棵樹,樹身上綁著一根繡著麗字的紅布條,是我們準(zhǔn)備出發(fā)時留下的。
“鬼打墻?”
麗姐說出這個詞的時候,我和阿依古麗神色一變,都很害怕。只有老陳一臉的不屑,他曾是一名軍人,他不信鬼神。我本來也是不信的,但前段時間經(jīng)歷的一系列的夢境讓我又不得不選擇相信,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上,還是存在著一些用科學(xué)無法解釋的現(xiàn)象的。
“別瞎說。”老陳白了麗姐一眼,滅了車,推開車門,下車查探。
只見他先是圍著我們轉(zhuǎn)了一圈,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然后跟我們打了個招呼,就朝著一個方向走去,越走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我們坐在車?yán)?,一動不動,等了約半個鐘頭,卻仿佛過了一個世紀(jì)一般。
老陳仍然沒有回來。
“莎莉姐,陳叔叔怎么還沒回來呀?我們?nèi)タ纯窗桑俊弊钅贻p的阿依古麗最先表現(xiàn)出一臉的擔(dān)憂。
而我拍了拍阿依古麗的手,向前方望著麗姐。
副駕駛上的麗姐,開著車窗在抽煙,吐出一個又一個完美的煙圈。完全沒有要搭理我們的意思。
我和阿依古麗對視一眼,相互點一下頭,就準(zhǔn)備下車。
麗姐卻忽然說道:“他不會回來了。”
然后搖上車窗,又隨意按了兩下按鈕,就讓我們原地睡覺,明天再出發(fā)。
阿依古麗不解,有些心急,問道:“為什么?陳大叔怎么了?他為什么不會回來了?”
麗姐轉(zhuǎn)過頭來,卻是死死盯住我。她說:“他死了?!?p> 我拍了拍胳膊上猛然抓緊我的手,解釋道:“老陳不是個不負責(zé)任的男人。他答應(yīng)了跟我們同行,就不會輕易拋下我們不管。這是他軍人的素養(yǎng)。現(xiàn)在,他那么久都沒有回來。只有一個可能。他遭遇了意外,被困住了,或者是……死了。而在陌生的環(huán)境中,被困住,其實是和死了沒有什么區(qū)別的?!?p> 阿依古麗的眼眸閃動,似乎在問為什么我們不下車去看看,興許他需要我們的幫助呢?
我繼續(xù)道:“如果是遇到連老陳都無法解決的事情,你覺得我們?nèi)齻€女人,又能做些什么?再來三個我們,也都不是老陳的對手。與其去找他,倒不如選擇在原地等候,如果他沒死,一個晚上的時間就肯定會回來的。一個晚上都沒有回來的話,要么就是他死了,要么就是他拋棄了我們,第二種其實和死了也沒什么區(qū)別?!?p> 麗姐又瞥了我一眼,轉(zhuǎn)過身去。哼起一段古老的旋律。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
焦躁的心在歌的安撫下逐漸安寧下來。
阿依古麗也開始輕輕的跟著吟唱。
同樣的歌詞和旋律,在有閱歷的麗姐口中流露出的是滄桑和波瀾不驚。
而此時阿依古麗宛如天籟的聲音穿插進來,我又仿佛看到和鋒哥的初遇和分別。
昏昏沉沉睡去,醒來時周圍卻是一無所有。
陳叔、麗姐、阿依古麗通通不在。
就連麗姐的車都不在。
而我仿佛置身空中,在半空中懸浮。
腳下傳來火車的轟鳴,我看到了車廂內(nèi)一列列整潔的軍裝。我仿佛還看到了我的鋒哥正和他的戰(zhàn)友談笑風(fēng)生。
然后我來到了煉獄一般的戰(zhàn)場。
到處都是廢墟、硝煙、斷肢殘骸和斑駁血跡。戰(zhàn)士們一個接著一個倒下,我卻看不清是誰在攻擊他們。只能看出,我們的戰(zhàn)士似乎是在被單方面虐殺。我努力的去尋覓鋒哥的身影,卻四處都找不見。
然后我又飄回到了天山腳下。
我看到了陳富貴。他在探路。走著走著,突然間,只見他身影一晃,整個向下沉去……沼澤?不,不是沼澤。地面上以老陳為中心,形成一個黑色漩渦,黑色蔓延開來,似是有什么東西拖著他下沉。直到消失不見,一切又回歸了正常,就好像從來不曾出現(xiàn)過什么黑色旋渦,就好像老陳也不曾來過。
是誰攻擊了我們的軍隊?
又是誰偷襲了老陳?
思考這個問題使我的后背感到一陣陣撕裂。是的,不是頭,而是后背,就是那個長出了雞翅膀的位置。
撕裂感劇痛無比,然后我才真正的醒來。
麗姐和阿依古麗神色復(fù)雜地看著我,古怪異常。
順著她們的目光,我向后摸去。然而還沒有摸到什么的,我就從汽車后視鏡里看到了……
我背后的那對小雞翅又長大了,竟長到比肩寬一點的程度,并且撐破了我的衣服。
和艾米麗的并不一樣。我的翅膀上沒有羽毛,是粉粉的肉色,且不豐滿,一副瘦弱丑陋的樣子。
擁有白色羽翼的艾米麗,一眼看去就像是圣潔的天使。
而我后背這對丑陋瘦弱的雞翅,無論再多看幾眼,也不能將我和天使扯上關(guān)系。
這讓我忍不住想到一句話:
不是所有騎白馬的男人都是王子,也有可能是唐僧!
不是所有長了翅膀的女性都是天使,也有可能是鳥人!
此時我就像是個鳥人,一個擁有丑陋雞翅膀的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