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千鈞去到北室,兒子呂白仍看守著被點穴而動彈不得的黑翳玦,在發(fā)現(xiàn)整間水牢都開始晃動時,二人也很意外。
隨后,父子二人便帶著黑翳玦一道,趕回了中室去。
王伊寧到了南室,安姐姐、秦蕙師姐、何前輩、帝王鱷、直走猩與尖角兕都依然在,然而,地上的南麟劍與上河劍卻是莫名消失了。
一問才知,原來是就在剛才,竟正是那黑翳玿、用傳移之術(shù)出現(xiàn)在此…趁機(jī)取走了兩把劍!
看來,應(yīng)是他在身陷絕境、用金象道術(shù)脫身的那時,到南室來取走的劍。
雖然萬般無奈,可眼下整間水牢看似都要塌陷,他們也實在顧不得別的,只有必須逃生了。
否則,即便他們不走,脫身的黑翳玿也必會設(shè)法逼得他們?nèi)勘┞?,屆時被外人見了,便是百口莫辯…
于是,秦蕙便解除了馭獸術(shù),令帝王鱷、直走猩與尖角兕直接傳移離開。
而后,便與背著曹先索遺體的王伊寧、以及背著何婉霄的安雅一道,一同趕回了中室去…
直到最終,眾人全部聚集回中室,卻才發(fā)現(xiàn),情況又發(fā)生了變化:
韓老家主的遺體又消失了,經(jīng)武浩與勞仁關(guān)所述,又是那黑翳玿…趁呂千鈞與王伊寧離開之際、出現(xiàn)并帶走的。
而那時,鶯歌笛與兩只三途鼓還在韓老家主身上,他們還未來得及取下…
中毒昏迷的莊昌喆,此時則依然瞪凸著眼、靜躺在中室的南門處。
不過,值此重重險境之中,卻反而留下了個好消息:
黑翳玿急于離開,并沒來得及順手帶走第三只、剛才韓鎮(zhèn)鈺脫衣時掉出來的剩下一只三途鼓。
經(jīng)歷一番亂戰(zhàn)之后,尤其是韓老家主的身死,眾少年此時是皆陷入了些許的茫然無措之中。
一夜激戰(zhàn),兩位八龍杰前輩喪命,此刻…所有的重?fù)?dān)都落到了呂千鈞身上。
“…走吧?!?p> 呂千鈞面向眼前的眾少年說罷,便持劍捻指、運功發(fā)力,嗡的一聲,一片片碧綠色的葉片、飛花,夾雜著青光,在眾人面前旋轉(zhuǎn)著憑空顯現(xiàn)。
接著,便見秦蕙、安雅、背著黑翳玦的武浩、背著張南浩的勞仁關(guān)、背著曹先索遺體的呂白、抱著韓梅的王伊寧以及背著何婉霄的呂千鈞七人,先后進(jìn)入了這道傳移之陣中。
隨后,又聞嘩的一聲,傳移之術(shù)消散。
而在戰(zhàn)斗結(jié)束、眾人撤離的不久后,持續(xù)在機(jī)關(guān)作用下轟然晃動之中的地下水牢,便終于從天花板開始、巨大的磚塊如雨點般掉落入水,砸塌懸臺,砸斷鐵索,水位升高…
最終,完全塌陷的天花板與步步升高的水面,終于將整間水牢都?xì)в谝坏?p> 然此時,原先還在中室南門處躺著的莊昌喆,卻又已消失不見了…
……
不久后,夜半子時許。
雁月堡的堡主苑內(nèi),還是空曠的小廣場上,夜闖王府的隊伍已經(jīng)歸來。
將仍在昏迷狀態(tài)的張南浩、韓梅、何婉霄三人,點穴僵硬中的黑翳玦,以及已完全冰冷下來的曹先索遺體皆放下后,六位少年皆看向了呂千鈞去。
此時,沉浸在五味雜陳中、萬分茫然的他們,只有等待著前輩的指令。
“很遺憾…小的們。”
呂千鈞面色沉重,抽出青蓮劍便甩出、嗤的一聲插在了腳下的沙地上,“盡管…成功救回了阿梅與小張,再度擄到了何婉霄,還撿了個三皇子回來…”說著還極為不屑的瞥了一眼一旁的黑翳玦,“但是今夜…今夜這一仗,我們輸了,輸?shù)煤軕K。”
“…是?!?p> “我們都明白?!?p> 眾少年們聽罷,皆漸漸低下了頭去,王伊寧與呂白臉上、則還有是極致的痛苦與不甘的悲憤。
“一來…我們沒能殺死黑翳玿?!?p> 呂千鈞說道,“即便他已受重傷,可…只要讓這個陰險狡猾的小子還活著,他一定還會繼續(xù)反撲。我們…還需做好準(zhǔn)備?!?p> 眾少年皆點頭。
“二來…小韓,還有小曹,你們的‘韓老家主’與‘曹前輩’…不幸陣亡?!?p> 呂千鈞說著,仰起頭來,看向了天空。
遙遠(yuǎn)的夜空之上,明月仍舊被遮掩在濃密的烏云之后,不見一點星光,夜晚寒冷的大漠內(nèi),此時四下皆是陰暗無比。
“更可恨的是,我們就連小韓的遺體,都沒能守住。”
呂千鈞轉(zhuǎn)看向武浩與勞仁關(guān)道,“小武,勞達(dá),這不是你們的錯。當(dāng)時我與小王離開,黑翳玿又手持飛光劍,即便是我們在、也未必能攔住他…你們能活下來,已是萬幸了。”
而二人此時則是再未言聲,只有一直低下了頭。
“而第三…也是最重要的?!?p> 呂千鈞微俯下身、從地上拔出了青蓮劍來,眉頭深蹙著、神情嚴(yán)肅說道,“照目前來看,南麟劍、飛光劍、鶯歌笛、上河劍,以及三途鼓的其中兩只,都已在他的手中了?!?p> “雖然這時,何婉霄已經(jīng)對他無用,但是…”
呂千鈞說著,轉(zhuǎn)身走到一旁,青蓮劍劃出、瞬間抵在了仍清醒著的黑翳玦的脖頸邊,驚得他是冷汗頓流,“…他這個過來‘奉詔討賊’的三哥,落到了我們手上。他這條貴命,可是大有用處。白兒?!?p> 呂白作揖以應(yīng):“爹。”
呂千鈞邊眼神示意著邊說道:“把他身上的密詔搜出來撕掉?!?p> “不必了,爹?!?p> 呂白隨即答道,“適才在北牢里等候你們的時候,孩兒已經(jīng)做過了。不過孩兒覺得…這家伙或許在王府里,或在京城他父皇手上,可能都留有副本,所以…估計撕了用處也不是很大。”
“嗯,多少有個保底作用?!?p> 呂千鈞點頭應(yīng)罷,便取回了青蓮劍、收入鞘中,接著又說道,“除了他三哥的貴命外,還有最后一只三途鼓,黑翳玿也會迫切需要。因為三途鼓在不集齊三只時,是與一般撥浪鼓無異、沒有任何效用的?!?p> “所以…他還會來找我們?!?p> “我們…還會有第三次交鋒?!?p> 呂千鈞看著眾少年、神情嚴(yán)肅道,“而且,由于小韓的遺體落到了他手上,所以這第三次,很快就會到來。具體何時,還是由他決定的。你們…仍舊不得放松警惕。”
“是?!?p> 眾少年們在高度的緊張中,看向呂千鈞應(yīng)承了下來。
“…好了,既回來了,就不必再如此緊繃著臉了?!?p> 呂千鈞吩咐道,“白兒,待會與我一道,帶這黑翳玦與何婉霄去關(guān)起來。小王和小武,你二人…去將小曹安葬了。勞達(dá)、小雅還有秦小姐,你們?nèi)齻€…就負(fù)責(zé)安置好小張與阿梅吧?!?p> “是!”
眾少年盡量平復(fù)著復(fù)雜的心緒,皆作揖以應(yīng)。
“好了…動身吧?!?p> 隨后,眾人便皆按照呂千鈞的吩咐與安排,分頭開始了自己負(fù)責(zé)的行動…
……
時至夜半丑時。
堡主苑,韓梅的房間內(nèi)。
“可惡…該死的黑翳玿!”
在將二指從阿梅潔白的左手腕上拿開后,王伊寧登時氣得是目眥欲裂、咬牙切齒,“阿梅的體內(nèi)…根本沒被下任何的毒,沒有種任何一只蠱!我…我當(dāng)時居然被他騙了!”
手中的拳頭攥緊,適才戰(zhàn)后未用盡的余力似乎又要爆起般…
“周師兄,周師父,張大哥,曹前輩,阿梅,韓老家主…”
“黑翳玿…”
王伊寧的金瞳旁、此時已是血絲遍布,“我王伊寧…今日在此發(fā)誓,定要殺了你!為他們報仇!——”
此刻房內(nèi),除去他、阿梅,負(fù)責(zé)照顧阿梅的安雅與秦蕙外,便再無他人。
看到王師弟如此般模樣,秦蕙的臉上盡顯擔(dān)憂之色。
“我、我真的是…”
王伊寧怒而起身,走到了房間的墻角,扶起額自言自語道,“我真的接受不了…韓老家主,明明出發(fā)前,剛才,就一個多時辰之前的事,他…他還是那樣精神飽滿、狀態(tài)充足、意志頑強(qiáng)的,他們?nèi)话她埥芏家粯?,從外表上,根本就不像是五六十歲的老人,可為什么,為什么…”
“伊寧,別生氣了…”
安雅看向王伊寧道,“四…黑翳玿他,畢竟都叫他是本地的土皇帝,一個陰險詭譎的王爺,和我們以往的對手、都是大不一樣的,這點…韓老家主生前也千萬次叮囑過我們了?!?p> “安姐姐,我知道…”
王伊寧仍舊難抑心中的悲憤,“我只是沒想到,這次…居然韓老家主他會…”
“不論如何,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了?!?p> 安雅走上前,輕輕拍了拍王伊寧的背、安慰著他說道,“你還是趕緊收拾好心情吧,以前的你…可是一向都是我們當(dāng)中,最冷靜的那個的。剛才呂前輩也說了,第三次交鋒很快會到來,我們可不能…還耽溺在悲傷里?!?p> “是…”
王伊寧點頭應(yīng)罷,遂轉(zhuǎn)過身了來,看向了眼前、靜躺在床上的阿梅去。
在兩位姑娘的幫忙與照顧下,盡管阿梅尚未蘇醒,但她原先被劫進(jìn)王府后遭到審問、身上所受的一些輕傷以及臟污,此時都已處理干凈了。
衣物也已換過,這時已經(jīng)蓋上了棉被,安靜的躺著。
這時的她,或許依舊是全然不知道,父親與王大哥他們來到流州后…所發(fā)生的這前后所有的一切…
還有…父親的死訊。
秦蕙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目光則望向了看著韓梅的王師弟去。神情間,依舊是滿面的擔(dān)憂。
“唉…光是我們,就已無法接受了?!?p> 王伊寧注視著阿梅、長嘆了一聲說道,“真不知道阿梅…待她醒來后,該要如何面對這個震驚而殘酷的消息…說真的,我真想…給她下毒,讓她暫時不要醒過來,可是…那樣又會傷到她…”
“唉…”
一旁的安雅聽到,也唯有輕嘆一聲罷。
過片刻,安雅遂轉(zhuǎn)看向身旁的伊寧、拍了拍他的肩說道:“我先回房了,伊寧。你與小蕙…你們也早些回房休息吧。之前呂前輩也說了,韓老家主身故,雁月堡中必引起震動。他必須在死訊被黑翳玿傳出前,盡量先穩(wěn)住雁月堡以及韓家內(nèi)部的情況。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p> “嗯?!?p> “明白,安姐姐,你去吧?!?p> “好?!?p> 王伊寧、秦蕙二人齊聲點頭應(yīng)罷,便皆目送著安雅離開了韓梅的房間,并將房門輕輕掩了起來。
隨后,除昏睡中的韓梅外,房內(nèi)便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
王伊寧從一旁拉來一張凳子,坐在了床尾位置,卻久久只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王師弟…”
過許久后,看了他許久的秦蕙終于開口了。
“嗯?”
王伊寧遂抬頭回應(yīng)。
“你剛才說…你發(fā)誓要殺四王爺。”
秦蕙問道,“可是…你有沒有想清楚,若只是這樣三番五次與他對抗…也就算了,可若四王爺真死在了我們手上,后果…是會真的很嚴(yán)重的。”
“這不必你說,師姐?!?p> 王伊寧應(yīng)道,“韓老家主生前…還有呂前輩,他們也早就叮囑過無數(shù)次了。我知道,我可能會失去許多,可我相信…此事,圣上一定會為我們主持公道的。”
“張北寰前輩生前是陽四龍,他與孫子張南浩,還有韓老家主,周師父、周師兄、阿梅…他們都是一生奉公守法的良民。沒有任何理由…被那黑翳玿如此對待。”
“這怎么可能?”
秦蕙提醒道,“你難道忘了嗎?呂前輩說的、他們收到的那封密詔上,圣上的意思是要八龍杰全死,而不是只有陰四龍呀。”
“這…”
被師姐這樣一提,王伊寧頓時懵住了。
若圣上是這樣對待八龍杰的,那么黑翳玿對待韓老家主與張南浩的方式,也就合乎情理了。
那么他王伊寧與黑翳玿作對,也就當(dāng)真淪為反臣了。
一切也就會確如韓老家主生前所叮囑的那般,他王伊寧…會因此失去一切。
“不…師姐…”
王伊寧遂又低下了頭來、又陷入了糾結(jié)中,“這時候,你還是讓我冷靜冷靜吧,我真的…這…”
“好吧,師姐,那我這樣說吧?!?p> 但很快,又想起韓老家主生前種種,王伊寧便下定了決心,抬望向秦蕙、神情堅定道,“失去了大內(nèi)侍衛(wèi)副總管的職位,無非是讓我回到白蟒山,回到以前清貧的日子而已。但是…若不能替韓老家主、周師父他們報仇,我王伊寧,就要一輩子抱著這個愧疚活下去!我才不想…”
“師弟,那你想過更重要的一點嗎?”
“什…還有什么?”
“也許他們都不能體會,但是…我與你能理解。”
秦蕙也看向王伊寧,神情同樣堅定的說道,“你有否想過,你因參與弒殺流州王,丟官失爵,淪為通緝,你一人遭遇事小…可在你背后的,那座白蟒山上龐大的王氏,那千家萬戶的族人,因你而受到牽連,會是如何呢?”
“這!”
師姐一語,再次驚到了懵懂中的王伊寧,令他頓時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