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夢—常常有悲傷的顏色（五）
魏塵絕在黑夜中緩緩飄身走著一炷香以前武年年走過的那條進(jìn)入曉風(fēng)大院的路徑，肚子里在笑著。
他覺得李嚇天這個人很有趣。
不但有趣，而且是一個腦筋動得很快的家伙。
“反正天下的事分分合合?！崩畲蟛额^方才說：“所以，姓羽的小妞要‘合’一大堆人，我們就偏偏‘分’！”
李嚇天口中的“分”，是三個人各自按自己的方法，自己的習(xí)慣行動。
魏塵絕做事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所以當(dāng)他落身過這道墻后就開始邁著大步往廂房里直走。
他為什么挑這條路走？
因為，他相信武年年到現(xiàn)在還藏著在觀察，或者可以說是正在作餌，而那條大魚還沒張口要吞下去。
魏塵絕的想法是，事情能快點解決就快點解決。
最好能趕得上平常睡覺的時候。
他這樣做，第一個最吃驚的當(dāng)然是蕭輪玉。
因為，魏絕大剌剌的站到了樹下，沒說半個字的朝頂上猛瞧。
簡直是瞧得他一肚子火。
“這個世界真是小?。 笔捿営駵赝掏痰摹皺M著走下來”，邊笑道：“我們又見面了！”
所謂“橫著走下來”的意思是，腳踏在樹干上，一個身子挺如突出的枝椏“滑”到地面上。
就憑這一手輕功和千斤墜的能耐，方才董斷紅手下的那個“蜘蛛”已經(jīng)差了一截。
魏塵絕的身后忽然又冒出了四個人。
四個手上拿劍，集劍樓的人。
魏塵絕的目光緩緩垂落，又盯著刀鞘不言不動。
蕭輪玉則輕輕笑了，說話的聲音也好輕，道：“從去年開始，我就一直在想，為什么你經(jīng)常盯著刀鞘不眨不動？”
他看了魏塵絕如岳凝止的身軀一眼，緩緩接道：“一直到現(xiàn)在和你面對上了，我終于明白這回事?！?p> “是為什么？”蕭輪玉的背后忽然有一個女人在問：“我一直也想不通是什么道理？”
武年年竟然不顧暴露身藏的屋檐暗處，笑嘻嘻的跳了下來，偏頭問道：“我很想知道?！?p> 蕭輪玉什么手勢也沒做。
立刻，那四把劍好像受到了什么吸力似的如潮水般往前一涌，四四方正的圍隔魏塵絕和蕭輪玉之間。
“因為，那把刀鞘里有他的夢?！笔捿営竦难壑谐錆M了譏誚，道：“我可以猜想得到，從小趙一勝就一直撫摸這柄刀鞘告訴他，長大以后要借著刀鞘里面的刀變成一個大英雄，一個大俠……”
“哈哈哈！可惜，趙一勝自己本身卻是個大惡人?！笔捿営裱壑械淖I誚正深了，接道：“所以，這是一個有悲傷色彩的夢！”
夢，常常有悲傷的顏色。
誰不是？
不管你是英雄夢、大官夢、愛情夢，或者是統(tǒng)治武林乃至統(tǒng)治天下的夢，能完成的有幾個？
而那些不能完成的夢，豈不是畫滿了悲傷的顏色？
“那你的夢是什么？”武年年冷笑的問道：“難道沒有悲傷？還是你已經(jīng)得到了？”
蕭輪玉的臉上有一股奇異的變化。
甚至連呼吸都有點急促。
武年年的這句話太重了？
“你的夢是羽紅袖。”魏塵絕說得很慢、很有力，道：“可惜，我的夢縱使遙不可及卻有那么一點希望?！?p> 蕭輪玉的夢呢？
是不是早已經(jīng)破碎了？
既然已經(jīng)破碎了的夢，卻仍然舍不得離去。
這是不是更可悲？
蕭輪玉忽然大叫一聲，出手一劍便挺向魏塵絕。
他似乎忘了集劍樓里四把最可怕的劍已經(jīng)鎖住了魏塵絕。
他也似乎忘了今夜所有的行動是經(jīng)過細(xì)密的策劃。
精密到就算李嚇天、董斷紅也在場仍然可以掌握。
蕭輪玉的心中只想到一件事。
誰在他破碎的夢上劃上一筆更深悲傷的顏色。
誰就得死！
集劍樓那四把劍果然凌厲無比。
因為，這四個人最少有三十年以上共同浸淫于同一個想法，同一種劍術(shù)上。
魏塵絕一點把握也沒有。
但是，現(xiàn)在多出了一個蕭輪玉，他卻有把握的多了。
“四個人合成的一把劍，絕對比五把分開的劍可怕得多?！壁w一勝曾經(jīng)再三教誨著：“所以，牢不可破的劍陣就不要去破，而且讓它多出一把會產(chǎn)生漏洞的劍！”
趙一勝的話真有道理。
最少，他可挨過人世間南南北北各式各樣的兵器。
魏絕覺得懷念他師父最好的方法，就是運(yùn)用師父教的東西，打敗那些想對自己不利的人。
魏塵絕的刀和一年前已經(jīng)顯然的不同。
蕭輪玉忽然間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事實。
緊接著，他立即想到自己犯了一個很可笑的錯誤。
集劍樓精心設(shè)計了三十年的四象劍陣，有了不可彌補(bǔ)的漏洞。
而這個漏洞空門，又讓變得不一樣的對面那把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蕭輪玉是百分之一百的不甘心。
原本集劍樓的四把劍一定可以處理掉對面執(zhí)刀冷漠的這個人。
十拿十穩(wěn)的事，結(jié)果是壞在自己的手上。
三十年的心血，怎么吞得下這囗氣？
他更恐懼的是一件事，羽紅袖的計劃。
貼著脖子的刀鋒一線忽然傳來一股奇妙的震力。
溫煦煦、暖烘烘的令人想睡下去。
不行，不能躺下去，蕭輪玉大聲的叫了起來：“不可以！”
他是被自己的叫聲嚇醒的？
天地似乎在起伏，起伏中還有一點點的眩轉(zhuǎn)。
荒野。
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荒野，遠(yuǎn)處還有山林沉沉的靜默在黑夜下。
然后，他的耳朵聽到馬蹄聲，也聽到那四把劍中的老大在嘆氣，道：“家主，我們敗了，回去集劍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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