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繡妍姑娘跟那人兒談起了原來她們難的時候,那人兒就把福兒不守規(guī)矩的這項兒揭了過去,反又多給了福兒一些方便,“你著實也太小了些,哪里又有你能穿的大小,這些是我以前的,也沒大很穿,你回去改改穿吧?!背烁涸摰玫膬商滓酝?,那人兒又轉(zhuǎn)身進了里間兒,不大一會兒捧著兩三件衣裳出來了,“也不用謝我,也不用看不起,都是命?!?p> 說著,就轉(zhuǎn)身往窗邊兒的炕上坐了,拿起了針線,顯見著里間兒是住人的,而外間兒才是正經(jīng)繡坊。
“這是你繡芳姐姐,最是心善爽利的,還不快謝過你繡芳姐姐?!崩C妍姑娘拉了福兒的手,就讓她快些道謝。
福兒想著前兒學(xué)的規(guī)矩,勉強把禮行全乎了,她倒沒有什么不肯行禮的倔強,能從二十二世紀(jì)的福利院那種地方活著出來的,哪里還講究什么自尊、倔強的?
“謝繡芳姐姐?!备杭毬暭殮獾?,著實不得繡芳姐姐的眼,看福兒那個樣子,繡芳姐姐頭也不抬、眼也不睜,隨意擺了擺手,“行了,謝什么謝?!?p> 看繡芳不甚在意的樣子,繡妍也有些意興闌珊的,“罷了,罷了,回去吧?!?p> 福兒低著頭,又行了一禮,慢慢退下了。
厚厚的簾子垂了下來,里面的聲兒幾不可聞,要不是福兒這些天修煉精神力分外賣力,也聽不得,“偏你心善,這樣的人兒事兒的,樁樁樣樣不是見天兒看的?”
“也著實小了些……”
福兒腳下不停,手里捧著四五件衣裳,慢慢兒的往外院走去,腳步細細碎碎的,速度卻是不慢,這里的規(guī)矩她一點兒不懂,哪能不分外用心?一堂課也不能落下的,這關(guān)乎的可是她的性命!
“福兒你運道可真好,這些衣裳都是上好的料子,連一個補丁也沒有,真真是漂亮。”嘰嘰喳喳一屋子小丫頭子,一個個的手里摸著福兒拿回來的那幾件衣裳,嘴里嘖嘖稱奇。
一個臉兒黃黃的小丫頭也接過了話兒,“是啊,摸起來真順滑,我們村子?xùn)|頭地主家的小姐也沒穿過這樣好的衣裳呢?!?p> “什么村子里地主家小姐?沒得見識,別說這里的姐姐了,大戶人家就是一個不上等的掃地丫頭都比那勞什子小姐吃穿的強些!”這顯然是個懂幾分的,滿臉不屑的看著炕上的幾件衣裳,眼中還有些掩飾不了的嫉妒。
“真的?”剛剛那個臉兒黃黃的小丫頭又接上了話頭,“小芽兒,你懂的可真多,那些大戶人家的姐姐真的、真的……這么好?”
被稱作小芽兒的小丫頭抬起了小小的腦袋,滿臉的驕傲,“那當(dāng)然,我大伯家的堂姐就是賣到了大將軍府的!連回一趟家都有丫鬟婆子跟著,吃的、穿的、被褥什么的都從府里帶著,說是看不上咱們家用的呢!”
黃黃臉兒的小丫頭低呼了一聲,“呀!這不是主子了嗎?”
“那是!我以后也要做個主子姨娘,要是能生下個孩子,那才是了不得呢!”小芽兒粉粉的臉上全是勢在必得,惹得福兒也多看了她兩眼,當(dāng)然不是因為她要當(dāng)主子姨娘而看不起,而是訝異小芽兒不過才七八歲的年紀(jì),已經(jīng)知道了在這個時代生孩子的關(guān)鍵作用,已經(jīng)定下了一生為之奮斗的目標(biāo)了。
黃黃臉兒的小丫頭滿臉恍惚,“……主子姨娘嗎?”
一時間大家都圍著小芽兒奉承起來,不過是為了多聽她說兩句大將軍府里的風(fēng)采,也暗暗記下了小芽兒不經(jīng)意間透露出的細碎消息,幾人正說著,簾子被一把掀了起來,本來不甚暖和的屋子里猛地一涼,大家都往門口兒看去,“姐姐,姐姐干什么去了,怎么才回來?”福兒下了炕,還不及穿鞋子,林喜兒就到了福兒的跟前兒,“下來做什么,趕緊蓋著被子,再受了涼?!闭f著手腳麻利的放下揣在懷里的幾個饅頭,又從食盒里拿出三個粗糙的大碗來,一個碗里盛著切的細細的咸菜絲兒,里面滴了幾滴香油,擱了幾絲芫荽,香的人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另外兩個碗里是滿滿的糊涂粥,糊涂粥上還飄著細碎的肉絲兒,顯見著這是兩人的晚飯了。
大家一看林喜兒把飯都端過來了,都知道這是開飯了,個個都是滿心的懊悔,顯見著她們這是晚了,也不知道廚房的張媽媽還會不會給她們留飯,一個個也不顧得說別的,麻溜兒的穿上鞋子,一窩蜂的出門去了,“這些小蹄子!一點兒規(guī)矩沒有!”林喜兒啐罵了一句,也沒多計較,把筷子塞到福兒手里,“發(fā)什么呆,快吃飯吧?!?p> 福兒邊吃飯邊細細的打量著林喜兒,即使現(xiàn)在臉兒瘦瘦的、黃黃的,幾根頭發(fā)毛躁躁的,卻還是能看出隱在底下的眉眼都是精致的,眉毛細細彎彎的,才幾歲的年紀(jì),就能看出柳葉眉的形狀來了,大眼睛霧蒙蒙的,看誰都像是多情的,這幾天養(yǎng)得好,唇色也透出了粉色來,要不是面色還差些,說是小戶人家的嬌小姐也是有人信的,怪不得為了這個小丫頭,柳娘子連福兒這個累贅也收了。
“這么直勾勾的看我做什么?不快些吃飯,一會兒天黑了,點燈費油的,又該惹王婆子罵了!”林喜兒用筷子打了福兒一下,嘴中說著話,卻一點兒唾沫星子也沒噴出來。
福兒不知道林喜兒學(xué)規(guī)矩為什么這么快,只覺得一舉一動說不出的好看,優(yōu)雅大方,畫兒中畫的一樣。聽林喜兒說她,忙動筷子夾了幾根兒咸菜,滿嘴的香甜可口,“真好吃!”
那個發(fā)達先進的二十二世紀(jì),真是天上地下的等級之分,有權(quán)有勢的別說是大魚大肉的,就是龍肝鳳膽也能吃著,而他們這些最底層的小人物,連口水靈靈的菜葉子也吃不上,不過是各個口味的營養(yǎng)液罷了。
“什么就真好吃!不過是一點子咸菜疙瘩,連幾個白面兒饅頭都不舍得?!绷窒矁亨托α寺晝?,眼底全是淡漠,想她以前,別說是白面饅頭,連極為罕見的碧梗粥都……
福兒大大的咬了一口手中的雜面餑餑,黃黃的小臉兒上滿是驚嘆,“姐姐,白面饅頭好吃嗎?大將軍府里會天天都吃白面饅頭嗎?”
“什么大將軍府?你從哪里聽來的亂七八糟的。”林喜兒不知道從哪里摸了塊帕子出來,細細的給福兒擦了擦嘴角,才笑罵道,“你要是再這么滿嘴的胡沁,小心娘子不喜你?!?p> 福兒縮了縮脖子,正要討?zhàn)?,又被林喜兒用筷子敲了手,“從哪里學(xué)來的,正經(jīng)的姑娘家,哪里有縮脖子瞪眼的?還不趕緊給我好好兒吃飯!”
“姐姐,我錯了?!闭胍峦律囝^呢,又趕緊的抿住了嘴,她的這些小動作,這里可容不下,縮脖子瞪眼、吐舌頭張嘴,都不是她能做的。
林喜兒又哪里不知道福兒要吐舌頭,也不知道她跟哪個青皮流氓學(xué)來的,真真是讓她操瞎了心,這孩子可是她的命根子,要是有個什么不好,她也不要活了。
兩人正說著,七八個小丫頭掀了棉布簾子進了屋子,“今天的糊涂粥可真好喝,梁婆子手藝真好,娘子心也善,里面還有肉絲兒呢,給我們這些小丫頭吃,可真真是燒了高香了?!?p> 看她們都進來了,林喜兒也不再慢悠悠的啜飲,幾大口喝完了,又把饅頭咽了下去,“福兒快吃,我還要趕著把碗送回去呢。”
福兒使勁點了點頭,也快速的喝完了粥,幫著林喜兒收拾了碗筷,林喜兒也不讓她跟著,自己去找梁婆子還食盒去了。林喜兒在這小小的三進院兒里是極得臉的,要不也不能從梁婆子那里借出來碗筷,別人可是都不能的。
“福兒,你姐姐對你真好,我要是有個姐姐護著就好了,福兒你……”邊兒上一個圓圓臉的小丫頭子湊了過來,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以后……”
“桃花,你可別看喜兒姐不在這里就欺負福兒,等喜兒姐回來,有你好看的?!眻A圓臉的桃花還沒說完話,緊挨著的一個容長臉兒、丹鳳眼兒的小丫頭就搭了腔。
桃花大大的圓眼里泛著紅,又是看向容長臉兒,又是拼命的朝著福兒擺手,“我,我沒有,我……,福兒,我……”
容長臉兒的丫頭叫柳枝兒,跟林喜兒和福兒從一個地方來的,雖說只是一個鎮(zhèn)的,可在柳枝兒眼里,這也是她們抱成團的緣由了,因此格外的與喜兒和福兒親近些,又加上福兒格外小些,喜兒不在的時候,多是柳枝兒護著福兒的。
福兒挽著柳枝兒的手,小臉兒憨憨的,“桃花姐姐,大家都是姐妹,你不用如此的?!?p> 桃花張了張嘴,到底沒再說什么。
不遠處看著這邊的幾人都低低的笑了聲,喜兒在這個院子里格外得眼,她們也眼饞,可誰也不像桃花這樣湊到福兒跟前去,福兒可是喜兒的命根子,除了柳枝兒,誰靠近一點兒,都要被喜兒暗中收拾一回的,桃花也是不長記性,記吃不記打的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