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前的照片上,阿姨笑得那么開心,她手里抱著的那個女孩就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姐姐。那一次見面,季易茹第一次知道鏡子,也第一次知道世界上還真的有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再看看七歲那年第一次摘得數(shù)學(xué)競賽桂冠的照片,兩張照片上的女孩簡直就是一個人。
Collins:“這是你嗎?”
季易茹沉默了一陣,腦海中突然有個聲音在提醒著自己:“你沒有權(quán)利詢問你的身世,因為你唯一的使命是自我奉獻,這種奉獻是偉大的、無私的,需要你承受千瘡百孔,最后才能證明你生存的價值。世界上有一個幾乎和你一模一樣的人,當然某些方面你們有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而那個人就是接受你無償奉獻的人,她將永遠感激你所做的一切,我也替她感謝你?!?p> “都是我?!?p> Collins 看著她撲朔迷離的神情,已經(jīng)猜出她在隱瞞某個實情,又指著前任院長,繼續(xù)問道:“她是你的母親?”
她鼻子一酸,因為姐姐第二次來的時候,她清清楚楚地聽見姐姐稱呼阿姨為媽媽,那兩個字從記憶里穿出來震破她的耳蝸,她不禁懷疑自己跟姐姐還有阿姨之間的關(guān)系,難道阿姨所說的需要奉獻的人就是姐姐?就在她剛要作出肯定回答時,她又立馬想起之前說過自己對身世一概不知,如果冒認了這通關(guān)系,她就不能自圓其說,于是保持沉默。
“我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Collins關(guān)掉顯屏,冷漠地撇下季易茹,徑直朝屋里走去。
季:“你為什么要過問我的身世?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他停在門口,但沒有回頭看她,“你去問你的管家?!?p> “我的……”
沒等她說完,只見兩條像兩條帶毒白蛇的手臂探出他的肩膀,接著一個女人的頭斜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很多地方的宣傳海報都有她的身影,她就是驚艷四座的“吸血女皇”周采菱,沒有她捕獲不了的獵物。
“幾個月沒見,想我了嗎?”這個女人滿眼殺氣地盯著季易茹的眼睛,獨具一格的眉眼帶著半分魅惑和半分冷艷。
周:“你的衣服怎么了?”
Collins :“不小心劃破的?!?p> 周:“有沒有傷到?”
Collins :“不許碰!”
他甩開她的手,徑直朝樓梯走去,周也緊隨其后。在樓梯轉(zhuǎn)角處,他悄悄把目光轉(zhuǎn)向樓下慢慢跟來的季易茹,正好與她四目相對,但他又立即挪回視線,繼續(xù)上樓。
……
進門時,邵管家正坐在辦公桌前整理著什么文件。
季:“你究竟知道我多少?前公爵為什么要把我綁定在這里?我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樣子?”
邵管家看一眼她急躁的神情,像是猜到了她此番前來,隨手就從桌上拿起一份準備好的文件,一邊遞給她,一邊試圖從她眼睛里尋找某個神秘答案。
她立即接過資料,卻發(fā)現(xiàn)其與自己似乎毫不相干,“千氏?”
“千氏是三十年前千紳成立的一所基因運載體研發(fā)公司,與前Collins 公爵有過深度合作關(guān)系,其最重要成果是Su—運載體,然而因為一次濫用試驗,將近五百個試驗者當場死亡,千氏因此一夜之間倒閉,而千紳于倒閉后僅一年去世?!?p> 她抬起頭,問道:“這個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看見她毫不知情的樣子,邵皺緊眉頭,覺得事情越來越蹊蹺,“你很可能是千紳的女兒,那意味著你有危險?!?p> 季瞪大眼睛,再仔細查看了資料上的內(nèi)容。
“我有充足的證據(jù),”說著,他又掏出一份資料,“這是前公爵留下來的親子鑒定報告,而且你的養(yǎng)母在千氏任過兩年職,意思是說你被收養(yǎng)很可能是為了掩蓋你的真實身份,但……”
“但什么?”
“千紳在二十二年前已經(jīng)死了,而你只有不到二十一歲,你的體內(nèi)也沒有冷凍新增基因片段,如果只查驗?zāi)愕难簶颖?,你的年齡與千紳死亡的時間是對不上的。”
“那還有沒有其他原因……”她的腦子里不斷涌現(xiàn)出阿姨和姐姐的模樣,心里總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的感覺。
“什么意思?”
“沒什么……那為什么我會有危險?”
“這么跟你說,前公爵囑托我千萬不能透露任何信息給伯爵。千氏宣告倒閉后一年,伯爵就失蹤了三天,被前公爵救回來后一直在接受一些特殊治療。不足一個月,千紳被發(fā)現(xiàn)凌遲致死,凌遲是古代一種極為痛苦的死法,俗稱千刀萬剮?!?p> “你的意思是千紳傷害過Collins ,這算是父債子償,所以Collins 也要用這個方式傷害千紳的孩子?”
他點點頭,“這一點我不能十分肯定,但起碼我知道他一直都在找那個孩子,也終于把目光放在了你身上,因為你跟千紳長得實在太像,尤其是眼睛,而且千紳也是業(yè)界奇才?!?p> 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資料上的文字,回憶這幾個月和Collins相處的畫面——他似乎陰晴不定,有時候充滿了敵意,有時候卻體貼入微。
“不過,到底什么原因讓你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進入伯爵的領(lǐng)域?”
她呆呆地看著他寫滿疑惑的眼睛,一種不好的回憶迅速襲來,她感覺自己的思維還困在記事以來一直住著的小黑屋里,渾然不知外面更廣闊的世界有屬于它的自由。
……
她從管家的房間里踉踉蹌蹌地走出來,大口喘著粗氣,感覺氧氣離自己好遠好遠,淚水不由自主地充滿了眼眶,她癱坐在地板上,遲遲未從幼年的陰影里走出來。
“你怎么會在這里?從管家的房間出來?”
季一驚,但她沒有理會周采菱的質(zhì)問,從地上爬起來,埋著頭向前走,迎面卻撞見了Collins,頓時又增添了一份心慌意亂。
周:“伯爵,她到底是誰?怎么從……”
季易茹依舊埋著頭,但強裝鎮(zhèn)靜地打斷她說:“我跟你無緣無故,你為什么要纏著我?”
“誰纏著你了,我只是剛好路過……”
“那巧了,我也是剛好路過?!?p> “胡說,你明明……”
正當周要走上前來跟她一較高下之時,她更加理直氣壯地回懟道:“如果我不是剛好路過,你憑什么說你就是剛好路過,還是說你真的是在跟蹤我,所以你才有理由說我不是剛好路過?!?p> 周頓時理屈詞窮,只能把希望寄托在Collins身上,“伯爵大人,快打發(fā)了這個無禮的女人?!?p> “那意味著你有危險?!彼哪X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邵的話,她終于抬起了頭,看著他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睛,這一刻,眼淚還是沒能戰(zhàn)勝意志,最終奪眶而出,因為她不能從他冷漠的目光中看到任何可以讓她不再質(zhì)疑自己存在的理由。
一條發(fā)白的青魚離開了維續(xù)的水源,擱置在岸上,承受著烈日的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