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很快嘛!”
葛荊落在屋頂,赤檉停了下來,刁御則冷笑一聲。
身形橫跨,腳尖在屋檐一點,身形半轉,手腕一翻,汗巾陡然飛了起來,帶著一點罡氣向這人眉眼撲去。
這人雙眼微瞇,雙腿在屋檐上微蹲,手中細劍一轉帶著一點陰風鬼嘯,襲人耳竅,煩人心緒。
罡風迎著鬼嘯在空中相遇,細劍精準的點到汗巾末處,讓汗巾仿佛被點中毒蛇七寸般,一下衰落下來。
汗巾衰落,細劍借力向上一滑,無聲無息間點向刁御咽喉。
不過,刁御手臂向后一縮,手腕向上一抖的同時拇指一碾汗巾呼啦一聲散開。
陰柔的毒蛇在這一刻化為恢宏的蒲扇,黑蒙蒙的向他頭包裹過來。
瞬間,這人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頓時心頭一凌,剛剛彈起的身形一個小返空,再度蹲了下去。
一朝得勢,刁御在不客氣。
腳步向前一跨,身子貼了進去的同時,手臂猛然掄起,鋪散開的汗巾摟頭蓋腦的劈了過去。
明明是松軟無力的汗巾,在刁御玄氣度入的一刻堪比鋼鐵般堅硬,砸在細劍上激起一路火花,又挾著泰山壓頂般的氣勢拍向他的腦袋。
這人一劍無功,手臂頓時一軟。
他根本抵擋不住汗巾傳來的巨力,下蹲的身體根本站不起來,甚至還在汗巾壓迫過來時有著向后摔倒的跡象。
這人的反應也是極快,知道抵擋不住,索性就不再抵擋,雙腳微微用力,準備踩踏樓頂借此躲避刁御的壓迫。
他是不會在意踩踏樓頂會不會傷及到人,只要能夠保護自己,密幽的人從來不會顧及他人如何。
這人不在意,卻不代表葛荊不會在意。
他清楚,被強者傷及到的無辜人是如何痛苦,所以他對肆意濫殺無辜的人從不客氣。
赤檉陡然伸出,劍尖、劍刃、乃至劍柄都活了過來,變化隨心的點在這人的腳、腿、膝、臀、背還有刁御散開巨大的汗巾。
砰的一聲,這人從樓頂翻滾下來,重重的摔倒在地。
一個巨大的聲音響起,在寂靜無人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你...”
刁御叫了一聲,嘴張了張,把后面的話咽了下來。
三個人從屋頂飄落,分三角站在地上那人身旁。
這人痛苦的捂著胸口,抬頭看著三人,目光陰毒,在三個人的臉上環(huán)視一圈,最后充滿悲哀的一笑,嘴角流出一絲黑血,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啊,死了...”
荀無影驚呼一聲,忍不住向后一跳,然后看到葛荊、刁御面無表情的臉,心舒緩一下。
小心的向前走了兩步,用細劍點了點這個人的肩頭。
沒有反應。
身子微微伏下,他看到這人嘴角流出的黑血,怯怯的抬起頭,小心的問道:“服毒自殺?”
刁御點了點頭:“密幽,或是任何殺手,一旦失手就不用想活捉?!?p> “為什么?”
荀無影訝然抬頭。
刁御道:“殺手失敗就是死,如果不自殺,被敵人活捉也會受到嚴刑逼供,之后還是個死。而且,即便不死逃出去,組織一樣不會相信你,還是個死。所以...”
荀無影干干的咽了口唾沫,提心吊膽的道:“所以,服毒自殺還能落得一個舒舒服服的死。”
刁御很自然的道:“是啊,不受逼供,少受折磨,舒舒服服的死已經很不錯了?!?p> 荀無影有些膽怯的伸手撫了撫胸口,怯怯的看著葛荊道:“這么危險,您還讓我入這行?!?p> 葛荊蹲下身,看看了看殺手肩頭血色彼岸花,隨口道:“這是蹩腳殺手,要做就做金牌殺手。記住,永遠不要失敗?!?p> 荀無影沉默下來。
他看著,在地上舒展的躺在那里,如同睡熟一般的殺手,沉默了。
“密幽殺手,兩棟小院,一棟一個。你們,似乎一直都在他們掌控之下?!?p> 葛荊站起來扭頭看了一眼。
那里,玉香春和席應真已然尋聲到來,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地上躺著的那名殺手,有些怒了。
她們以為自己的行動很隱秘了,卻不想早就落入別人縠中。
算計人很好,可被人算計的感覺就不是那么美妙了,更別說心高氣傲的兩位姑奶奶。
玉香春靜靜的道:“藍娘,通知一下清吏司,給我調幾個人過來?!?p> “是!”
小門外,藍娘應聲而走。
“藍娘,順便通告一下中軍都督府斷事官,讓陜西行都指揮使司把涼州衛(wèi)給我派幾個高手來?!?p> 遠處,席應真?zhèn)鱽硪痪涞脑挕?p> 涼州衛(wèi)、陜西行都指揮使司、中軍都督府斷事官...
葛荊的眼從席應真身上一掃而過,落在刁御臉上。
刁御聳了下肩頭,低聲道:“兩位姑奶奶要發(fā)飆了。”
葛荊沒說話。
刁御道:“我和葛荊在四下看看?!?p> 兩位姑奶奶沒說話,僅是玉香春瞪了刁御一眼,轉身走回小樓。
她們想來是又要換住所了。
不換不行啊,以前密幽暗自監(jiān)控她們,就算那個黑衣中年殺手被葛荊趕跑也是滿溫和的。而當這個殺手被戳穿自殺后,幾乎就是指著密幽告訴他們,我就是在挑釁你們。
挑釁密幽,尤其是在四川布政使司越嶲郡陸家近乎被盡毀之后,失敗的下場會十分慘重。
所以,玉香春準備調動六扇門,席應真要調動涼州衛(wèi)。
這兩個,六扇門歸屬中樞六部中的刑部,涼州衛(wèi)歸屬大都督府,都是高于緹騎營、神樞營,與隸屬皇帝的拱衛(wèi)司平級。
他們區(qū)別在于,拱衛(wèi)司級別雖然不高,但他們只聽從皇帝;六扇門是刑部,聽從大臣,屬于文官派系;大都督府不用說,雖然也屬大臣,卻是武官派系。
三家歸屬不一,也互不隸屬。
離開兩位姑奶奶,刁御簡單的給葛荊介紹一下,也點名了兩位姑奶奶的背景。
“刑部、大都督府...”
葛荊揉了揉下巴,想到剛才刁御所說的,曾經挑釁密幽的人里有戶部右侍郎、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大理寺左少卿,任何一個都比比他們弱。
怪不得刁御說密幽的背景十分恐怖。
葛荊靜靜的道:“不過,背景是背景,密幽是密幽,并不能一概而論?!?p> 刁御點頭道:“話是不錯,得罪密幽不代表得罪隱在他們背后的人?!?p> 他長長嘆息一聲:“可問題是,如果是劍王圖,就不一樣了?!?p> 葛荊先是蹙了下眉頭,隨即恍然道:“的確,能舍得出這么大代價,把陸家滅門應該不是密幽自己能決斷得了的?!?p> 刁御緊緊皺著眉頭,低聲道:“有些麻煩啊,劍王圖這么大事,天知道要死多少人。必須是密幽身后的人出手,兩位姑奶奶的小身板扛不住的?!?p> 沉默著,三個人從黑暗的陋巷走出,眼前逐漸亮了起來。
時間已近深夜,文廟、萬秋閣門前巨大空地還很熱鬧,購買售賣什么的雖然沒有了,可一些小吃、雜耍什么的還圍著不少人。
喧嘩、嬉笑、打賞什么的一直絡繹不絕。
看到這幅景象,荀無影立刻拋去腦海里的不安的心思,樂呵呵的看了起來。
刁御看了他一眼,收回心思道:“這里有什么好看的?”
葛荊左右隨意的看著,道:“其實就是看看,我想,密幽如果真有算計的話,應該不只掌柜的這里一手,必然還有后手?!?p> 刁御想了想,認可的點點頭。
密幽有這么大的算計,自然不可能只下一手棋,必然會有著源源不斷的后手跟來。
想到這里,刁御不禁感覺一股巨大的壓力頂著腦袋壓了下來。
“他們的后手會是什么呢???”
刁御不禁沿著葛荊的說法想了過去。
葛荊隨口道:“把水攪亂唄,還能是什么?!?p> 刁御一愣,腳步停了下,隨即緊趕兩步追了過去,道:“對,把水攪亂才好渾水摸魚?!?p> 他揉搓一把下巴,尋思道:“姑臧城里這么多人,隨便攪合一下就會引起一片波浪,如果要能見到血,就會將這里化為刀山血海,若是公布劍王十九圖,這里就能變成一座血肉磨坊。太可怕了...”
刁御想到這里頓時有些不寒而栗,有些驚慌的向四下看去。
而這時,前方踩著高蹺的人突然一個失誤,高蹺折斷,人向后跌倒過去。
那個方向,葛荊剛好走來,就感覺頭頂一黑。
別過頭,正好看到一個寬大的花袍張開,嚴嚴實實的遮住他頭頂?shù)奶炜铡?p> 花袍內一位瘦弱枯小的老人,帶著一個極度夸張的面具,頭上支著兩個花杈,花杈隨著他驚慌跌倒左右搖曳著,而他的手更是在空中揮舞著,像是要抓住什么的樣子。
整個人,仿佛鬼神般張牙舞爪的向葛荊撲來。
“開始了...”
葛荊臉上浮起一抹微笑,赤檉翻腕而出,帶著一抹凌烈劃破天空,筆直的刺向老人的頭。
老人跌倒是早有預謀,葛荊的出手卻讓人措不及防。眼看著赤檉一閃而至,老人根本來不及躲閃,或是根本躲閃不了。
他的雙手從花袍中探出,中指飛速的一拉,花袍騰的一下燃起了赤炎,沖天而起如山如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