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的長劍,寬不過兩指,在夕陽余暉照射下,澄明锃亮。
微風(fēng)徐來,三個黑衣人氣勢登時一凝。
“公子...”
老蒼頭低呼一聲,不見絲毫慌亂,平穩(wěn)得就像是再問公子,還喝茶嗎。
“滄伯不用你!”
年輕公子兩眼微瞇,折扇無聲的被攆開,仿佛一個斧面立在手中。
火爆激情的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看著他們對持的樣子,葛荊眼眸精光一閃,心中至少升起數(shù)十種開戰(zhàn)的可能。
嗚的一聲輕響。
風(fēng)忽然變強,打在畫舫發(fā)出一個低微的唿哨聲。
機會,有破綻!
黑衣中年人眼眸一動,細劍仿佛一泓秋水橫空而至。
靜如山,動如風(fēng),一劍破空,轉(zhuǎn)眼來到年輕公子眼前。
其后兩個人則向外一閃,在脫離船艙一角時腳尖微微一蹬,身子頓時化為魚躍折返過來。
兩柄細劍取的是年輕公子的雙肋。
三柄劍,清晰、簡略,沒有變化甚至還似將招式使老。
刺客或殺手,出手往往追求極致,務(wù)必一擊必殺。
“斷鴻劍!”
年輕公子低呼一聲,身子在空中一閃,玉骨折扇直接橫掃過去,巨斧般橫掃千軍如卷席。
叮叮叮...
玉骨折扇從右到左依次排開,掃中三柄細劍無一遺漏。
四個人影在空中一閃,交錯而過。
年輕公子站在畫舫門口,三個黑衣人兩個直面年輕公子,一個則轉(zhuǎn)過身看著老蒼頭。
江湖玄者什么樣性格的人都有,但最謹慎的人卻莫過于殺手。
別人可以魯莽,粗心大意,殺手卻不行。
他們粗心,代價是自己的性命。
船在行,人在動,劍光閃爍,扇風(fēng)呼嘯。
丈許空間三個人戰(zhàn)成一團。
一閃、兩閃,三個人突然一停。
年輕公子面無表情,兩個黑衣人卻有些驚愕的看向他身后。
那里,面向老蒼頭的黑衣人出手了,他手持細劍迅疾無比的刺向老蒼頭。
老蒼頭沒有還手,一邊躲閃一邊叫囂著:“莫找老漢,莫找老漢,公子不讓老漢出手的?!?p> 不管黑衣人細劍如何快速,老蒼頭都如泥鰍般輕輕滑過。
細劍暴風(fēng)驟雨般刺出,卻摸不到他一絲衣角。
三五劍后,黑衣人停了下來。
殺手別的可以不好,眼力必須要強。
因為對局勢判斷不清,同樣會消耗自己的性命。
所以三五劍后他就知道,現(xiàn)在奈何不了老蒼頭就意味著,繼續(xù)攻擊一樣徒勞無功。
年輕公子這里一停手,黑衣人立刻一個迂回,落在黑衣中年人身旁。
“陸公子家傳百戲訣的確卓爾不凡?!?p> 黑衣中年人緩緩收起細劍,認真的看了看年輕公子,隨即他的目光跳過年輕公子望向老蒼頭。
他看著老蒼頭,眼中閃過一抹恍然之意,左手抓著長劍,右手在上一搭:“不想大澤劍滄前輩也在?!?p> 老蒼頭臉色肅然。
黑衣中年人嘴角一翹,流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密幽接活,一次不過三,今天第一次?!?p> 說著,他的目光在老蒼頭身上定了定,臉上帶著笑意飄了起來。
老蒼頭沒說什么,年輕公子卻不干了抄著玉骨扇追了上去。
奈何不得公子,還不把公子放在眼里,欺人太甚??!
他的身子剛剛飄起,就看到三個黑衣人飛身躍上石橋,腳尖點著青石騰空而起。
年輕公子腳尖點著船頭,大喝一聲從石橋上飛過。
陡然,一點寒芒從橋面上飛起,在年輕公子措不及防的情況下打向他的額頭。
年輕公子臉色一變,玄元在胸口猛地一沖,身子一扭,頭拼命的向外一甩。
他讓過了頭,卻把肩頭留給了寒芒。
那邊,三個黑衣人身形在空中一旋,三把細劍帶著呼嘯飛刺年輕公子。
“啊,公子!”
船首處,老蒼頭臉色一黑,一道黑影劃破空中,直接來到年輕公子身前。
“靈玄師!”
葛荊和刁御對視一眼。
荀無影則驚叫一聲:“啊,會飛!”
橋上,老蒼頭右手往橋面一揮,左手臂一轉(zhuǎn),抓住三支細劍甩在地上,然后急忙忙的抱住了年輕公子。
這時又聽到荀無影的叫聲,老人頭回轉(zhuǎn),看到橋頭處簇擁在一起的三個少年。
葛荊在前,刁御再后,荀無影的腦袋從葛荊腋下探出,三個人正好奇的看著這里。
看熱鬧的三個少年??!
老蒼頭一眼掃過三人就判定,三個玄者,卻絕對不是殺手。
不是他信心爆棚,而是老年人的經(jīng)驗告訴他,沒錯。
三個黑衣人落在橋面,橋面上一個人影從地上翻騰滾過,最后摔在三個人腳下,掙扎了兩下,怎么都起不來。
黑衣中年人低頭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那人胸口塌陷,竟是被老蒼頭隔空一掌震塌,顯然是沒有醫(yī)治的希望了。
“滄老手把式還是這么的硬!”
黑衣中年人俯身暴起這人,贊了一句,帶著兩個同伴轉(zhuǎn)身就走,連地上的三支細劍都不要了。
“滄伯...”
年輕公子努力的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肩頭。
老人一把扯開衣服,眼看著一根毒針扎在公子白皙的皮膚上,一抹黑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侵染。
“這么烈...”
年輕公子只覺得頭一陣眩暈,老人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隨手從懷里掏出一個藥瓶,倒了一枚藥丸塞進年輕公子嘴里,年輕公子趕忙將藥丸吞下。
“怎么辦?”
老人的手向毒針處伸了伸,似乎想要將毒針拔出,卻又有些不敢。
“藥、藥沒用...”
僅是一會兒,年輕公子的肩頭就麻木到?jīng)]有了知覺,俊白的臉上也浮起一層黑氣。
老人用力的攥了下拳頭,療傷藥他們有不少,解毒藥,剛才喂給年輕公子的是最好的了。
再好,沒有了。
不僅如此,他還擔(dān)憂的望了一眼橋頭,就是四個黑衣人離去的方向。
他知道那四個密幽殺手絕對沒走遠。
在剛才,如果他們繼續(xù)出手,不夠他三拳兩腳打的。
結(jié)果為首那個很是精明,一句場面話轉(zhuǎn)身就走。
他們不是惜命撤退,而是在等毒針上的毒性發(fā)作。無論他們能不能解毒,中毒的公子都會變成累贅。
然后呢?
然后老人就會變得束手束腳,甚至?xí)还油侠垡煌瑪烂?p> 想到這里,老人臉色變得陰沉如墨,快要能滴下雨來。
怎么辦?
老人雙拳架在年輕公子腋下,左右看了看,正好一眼看到石橋另一側(cè)盡頭,轉(zhuǎn)身就要離去的三個少年。
他眼眸一亮,架著年輕公子嗖的一下來到三人身前。
“小哥,知道姑臧城有神醫(yī)會解毒嗎?”
老人控制住焦慮的心情,讓自己的態(tài)度盡可能和善一些。
“有啊!”
荀無影看著年輕公子漆黑的肩頭,脫口而出。
隨后,荀無影感覺自己有些自作主張,慌忙回過頭,沖著刁御發(fā)出嘿嘿的充滿了討好的笑聲。
刁御半張臉隱在葛荊的身后,一支眼掃過年輕公子的肩頭,不經(jīng)意間看到公子頸下隱約露出的半枚玉佩。
半只刀,刀身隱在衣襟下,余處半個刀柄。
‘陸家、百戲訣、刀佩,莫非是四川布政使司越巂郡刀王陸家。’
想到這里,刁御一抬頭正好看到老人焦急投過來的眼神。
“小子,姑臧城那個神醫(yī)會醫(yī)毒?!?p> 刁御嘆息著叫了一聲荀無影。
“西北城閑豫堂或城外海臧寺無量殿?!?p> 荀無影得到刁御的同意,連忙伸手指了指西南,又指了指西北。
“閑豫堂,無量殿!”
老人順著荀無影指的西南看了看。
“老人家。”刁御突然叫了聲,隨手入懷,摸出一個藥瓶遞給老人:“要信得過先給他吃一粒?!?p> 老人一愣,看著刁御手中的瓷瓶,有些不知道該不該去接。
“拿著吧,毒性蔓延得這么快,馬上快侵入心臟了?!?p> 葛荊掃了眼年輕公子的肩頭,突然道:“再說了,我們要有什么想法,不用拿藥,不管他,估計就能要他半條命了?!?p> 老人沒說話,抬手從刁御手中奪下藥瓶。
把陷入昏迷中的公子攬入懷里,扭開藥瓶,倒出一粒藥丸塞入公子口中。
看到藥瓶里還有三粒藥丸,也沒還給刁御而是塞入懷中,同時從懷中取出一枚鐵牌塞入刁御手中。
“不管如何,援手之恩不言謝,這個給你,江湖中人,你應(yīng)該知道怎么用?!?p> 說完老人抱起年輕公子飛身而起,遁入空中。
抬頭眺望老人消失的背影,刁御搖了搖頭:“不認不識的,你說我管他做什么?!?p> 拳頭翻過,掃了一眼鐵牌回手塞入懷中:“果然是越嶲郡陸家的人。”
“越嶲郡陸家?”
葛荊瞟了刁御一眼:“快走吧,竟耽擱事了,還沒找到掌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