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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城劍雪

第四十七章:磨劍

驚城劍雪 孤鴻雪 8202 2019-01-14 20:47:37

  江湖,沸騰的江湖;天下,太平的天下。林浪夫用沸騰的江湖,才換來了太平的天下!

  小蒼山,山前到雪已經(jīng)化了大半,寺門前的柏樹因為融雪的水又露出了新春的綠芽,柏樹千萬棵,不知那棵樹下埋葬的的緣覺和尚是否已然安眠,又或者已超度到了佛前……

  文殊院中,龜裂沉黑的木桌上熱氣繚繞,融雪的水煮的新茶,平時愛茶的苦厄神僧卻一口未品,看著新春微露的天地,卻怎么都沒有生氣,等來的消息喜憂參半:天下已安,武林將亂!

  多年前大戰(zhàn)的傷還在隱隱作痛,老邁的身軀再不能如當(dāng)年一般的神勇,身不由己的無奈,不由得長嘆一聲:“哎,舍江湖以保天下,小林先生,莫怪老僧不能陪你最后一戰(zhàn)了!”

  ……

  烏云遮蔽的夜晚,雪消過后的山風(fēng)肆意呼嘯,夾著涼雨,越發(fā)冷的刺骨,樹梢上的鳥兒躲在巢里瑟瑟發(fā)抖;然而在一座不知名的山中,有一座破敗許久的道觀,在冰冷刺骨的夜風(fēng)下更顯得殘破不堪、時隱時現(xiàn)。

  “轟”

  突然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巨大的聲響就像是神魔的怒吼,仿佛要將蒼穹都撕成兩半;劃過的閃電瞬間將整個山川映照的如同白晝,這才看清,原來破爛的道觀上懸掛著半副破舊的牌匾,牌匾上書:“滴云”二字,只是那個云字已被銷去一半。

  觀內(nèi)滿是破爛倒塌的神像鬼塑,映著閃電和呼嘯夜風(fēng),更顯恐怖。

  這等偏遠荒廢又驚怖異常之地,此時卻有幾個玄衣男子正站在倒塌的神像上商量著什么。左邊那人身材高大,手持闊劍,正是扶幽排名第二的高手薛岳;居中者乃是一個面容清秀的年輕人,乃是扶幽宮上林苑的天才少年段新初;背靠二人者卻是一個身形高挑的男子,背靠山門卻看不清容顏。

  待的雷電過后,略微沉默了片刻,薛岳問道:“為何如此匆忙,喚我二人前來?”

  那背靠山門的男子說道:“傅霄寒既然讓你二人同時過來,想必謀劃不小,不過據(jù)我所知,昨日卯時,八十里桃源同樣走出來九柄劍,魏七和趙闊帶隊,還有那匹十九歲的野馬義渠邪,他們一路疾行,直奔瀛洲而去?!?p>  那人頓了頓,看了看觀外的疾風(fēng)暴雨,聲音略沉又道:“他們是去殺人的,雙圣之戰(zhàn)以前,任何侵入中原的高手,全部會被清理干凈;他讓我告訴你們,盡快撤走所有的精銳,回到海云邊,一刻也不要停留,你們也一樣!”

  段新初臉色微變,有些驚訝,只得看向薛岳,此行他才是首領(lǐng)。薛岳沉默片刻,說道:“我相信他的判斷,我會發(fā)信叫人撤退,但是怕已經(jīng)為時已晚!”

  聞言,那人嘆了口氣說道:“罷了,真正的高手沒那么容易死,普通貨色,救了也無用,死便死吧!你二人盡快走吧,這邊有任何消息,我自會聯(lián)絡(luò)家里,否則一切等明年之后再說!”

  薛岳點點頭,對段新初說道:“你才十七歲,還有的是機會,現(xiàn)在還不是你們的時代,隨我回吧!”聞言,段新初咬了咬牙,最后還是點頭應(yīng)諾。隨即三人相互抱拳,之后便趁著雨夜各自分散……

  瀛洲,滄海派的一處駐地,靜的可怕,真正的雞犬不留,只有屋檐上的血,滴答落下,在尸橫遍野的地上漫成了一個血坑。

  趙闊運功震落劍上的殘血,收劍入鞘的同時已經(jīng)躍上馬背,周圍另外兩人也跟著翻身上馬,趙闊大聲喝道:“走,去下一個!”

  與此同時,在瀛洲其他幾處地方,也發(fā)生著同樣的事。扶幽宮在瀛洲辛苦經(jīng)營三年的幫派據(jù)點,和刺客探子,在一天之內(nèi)全部被挖出,不接受投降,全部被殺;在此之前,所有江湖人都知道八十里桃源藏著許多高手,但是卻極少見過他們出手,沒想到他們第一次出手,便如此快速,如此不留情面!

  此戰(zhàn)中,八十里桃源冒出了一顆閃耀的新星,那就是只有十九歲的義渠邪,有一半匈奴人的血統(tǒng),據(jù)說他的劍比柳習(xí)風(fēng)更快,他的輕功可以與韓子非一較高下,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也只有他把林浪夫叫做“師傅”;江湖傳言,此戰(zhàn)一來是給扶幽宮示威,二來是為了給這匹野馬磨劍!

  要知道,當(dāng)年圍攻拜驚侖的時候,劍圣林浪夫也只有十九歲!

  然而此時急著磨劍的卻不只桃源,此時還有一人也在瘋狂的磨劍,他又站在了梧桐雨廬前,面對的仍然是秋水劍,黃易君!

  黃易君看著帶著蘆花面具的悲骨畫人,面色驚奇,問道:“不知你我有仇,還是你急于求死?”

  悲骨畫人抬頭看著梧桐雨廬,說道:“都不是,我只是想看看更高的劍法,你剩下的那兩劍!”

  還不待黃易君說話,他接著說道:“當(dāng)然,你若是拒絕,我不介意收了你的命!”

  黃易君的雙眸緩緩縮小,殺意已藏不住,于是輕輕抽出秋水劍,劍尖直指悲骨畫人,冷聲說道:“既然苦苦相逼,就別怪我劍下無眼!”

  說罷,瞬時殺出。

  秋水劍,秋天的雨水本來細雨綿綿,此時卻比夏天的暴雨還急,比閃電還快,劍光交錯的聲響一浪蓋過一浪,絲毫不見中斷。

  空中,只見兩道模糊的殘影飛身交錯,速度之快,竟完全分不清你我。

  劍風(fēng)震落了芭蕉上的萬千雨滴,一化二,二化四……悲骨畫人右手使劍,左手長袖順勢猛地掃出,萬千雨滴瞬間化作暗器城墻向黃易君撲殺而去,避無可避,黃易君忽然長劍撩天,至上而下刮出一個圈,接著忽然縱身躍起,仿若靈貓撲兔,劍尖平舉,徑直向悲骨畫人掠去。

  劍風(fēng)看似平平無奇,卻愣是將空氣破開,從劍尖處壓出一道三尺多寬的火熱氣劍,氣劍瞬間破開如城墻一般密集的雨點,蒸發(fā)的霧氣騰騰。繼而只聽呼的一聲,劍勢陡然加快,煞那及至,悲骨畫人早有準備,登時趁著破開的窟窿處點出一劍,電光火石之間,只見兩口寶劍瞬間撞在一起,然而就在此時,黃易君竟忽然從劍尖處開始消失無蹤,仿佛悲骨畫人方才對劍的是黃易君的影子。

  劍式太急,悲骨畫人已收劍不住,身形瞬間撲空,向前飛了出去。正當(dāng)此時,悲骨畫人感覺脊背一身冷汗,忙的身子一旋,瞬間回身劃出一劍,同時左手化掌,向原來的方向猛的推出。

  秋水劍憑空乍現(xiàn),瞬間帶起周遭的水滴向悲骨畫人刺去,水滴拉成線,速度之快,竟然比銀針還要恐怖。

  秋水劍瞬間穿透悲骨畫人的左手手掌,呲的一聲,掌中血花四濺,成線的水滴頃刻間穿透血花,盡數(shù)射在了悲骨畫人的身上。

  悲骨畫人卻余勢不減,一把抓住秋水劍的劍顎,胸中劍氣瞬間貫穿任督二脈,由心脈射出。徑直穿透黃易君的腰腹,只見黃易君立時棄劍飛速后退幾丈,一腳踏在了芭蕉樹下,這才站定身形。悲骨畫人低頭一看,這時,全身才冒出許多密密麻麻的血滴,頃刻間,已將他染成血人,全身也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世人皆知斷南蠻海的千針穿骨術(shù)號稱天下一等一的酷刑,劇痛難忍,足矣叫人哀求速死;不想秋水劍竟然能做到異曲同工的地步,而且還更進一步,不僅劇痛難忍,而且奇癢難止,時而如削肉磨骨,時而如萬蟻附身……

  悲骨畫人疼的大汗淋漓,微微顫抖的口中,最后驚嘆道:“好劍法,使出你的最后一劍罷,讓我見識見識!”

  說罷,左手猛地甩出,秋水劍瞬間脫手,在空中飛旋了一圈,頃刻間就被黃易君穩(wěn)穩(wěn)抓在手上,接著悲骨畫人猛地在身上點了幾下,索性封死了穴道,也可忍一時劇痛。

  黃易君也顧不得腰間淌出的滾滾熱血,臉色頗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的悲骨畫人,他不是第一個在這一劍下活下來的人,卻是第一個活下來還想看另一劍的人,既非尋愁覓恨,也不是無故求死,竟然完全是為了磨劍,劍中癡者,然凡大癡者必有大恨、大愛、大執(zhí)著!

  年近不惑,他本是個冷靜的人,但是人終歸是人,更何況劍者的心往往是想通的。

  于是縱然沒有把握,他依舊緩緩抬起手中的秋水劍,雨停了,風(fēng)靜了,再沒有疾風(fēng)暴雨般的氣勢,劍,又緩又美,這才是真正的秋水劍……

  悲骨畫人微凝著雙眼,看著黃易君緩慢的劍式,仿佛看到了隱殺劍背后的那一招雁來羞,大道相通,原來劍法到了后面竟然也是相通的。

  不過煞那,萬物皆凝,黃易君劍勢已成。此時的梧桐雨廬,風(fēng)吹不進,飛沙落葉觸之即成齏粉。

  悲骨畫人站在雨廬正前方,仿佛風(fēng)暴中的孤樹,手中的劍就是扎根在地下的根。悲骨畫人也輕輕抬起了手中的古劍,動作又緩又沉,仿佛揮動在沼澤泥潭中,然而不過片刻,劍就越舞越快,仿佛將泥潭攪成了清水,又將清水?dāng)嚦闪嗽贫?,突然悲骨畫人在泥潭中縱身躍起,身,輕如鴻毛,劍,亦輕如鴻毛。

  劍光交錯,仿佛驚雷響在耳邊,閃電劃過眼前,只是一招,劍氣卻瞬間縱橫四射,頃刻間就籠罩了整個梧桐雨廬。

  劍風(fēng)激蕩,芭蕉和梧桐瞬間被削成幾段、支離破碎,梧桐雨廬緊接著轟然倒塌,“噼噼啪啪,轟轟隆隆……”響聲頓時連成一片,煙塵詐起,“呸”黃易君吐出嘴里的獻血和泥沙,舉目望著煙塵中掠過的那一條白色倩影,神情萬般復(fù)雜,大聲喊道:“他到底是誰,竟能讓你來我的梧桐雨廬!”

  顧惜顏一手抱著面具已經(jīng)碎了一半的白諾城,頭也不回,應(yīng)道:“梧桐已死,潭水已枯,黃易君,天下從此再沒有梧桐雨廬!”

  “哈哈哈……咳咳……”

  顧惜顏話音剛落,人影就伴著白諾城的怪笑聲消失在密林。

  黃易君掙扎著站了起來,環(huán)顧四周,身前的潭水已被蒸發(fā)干涸,連潭里的水草都已枯萎發(fā)黃,他的秋水劍就插在干涸的潭底。雨廬已經(jīng)坍塌大半,芭蕉和梧桐林也成一片廢墟。

  魚無水則死,鳥無林則不棲,笑談尚有一絲生機,如今卻已無處可談,緣分盡斷……他說過,他的最后兩劍,出劍必殺人!他也說過,若是悲骨畫人喜歡上顧惜顏或者顧惜顏喜歡上悲骨畫人,他才會出這兩劍;他以為,不,他和悲骨畫人都以為此生無緣再戰(zhàn),只可惜悲骨畫人還是來了,最后兩劍也出了,人卻活著,被顧惜顏帶走了,呵呵,多么荒誕的機緣!

  蘆風(fēng)細谷,白諾城身上已經(jīng)被上好了藥,和當(dāng)初一樣。他看著蹲在伊人湖畔洗去手上血跡的顧惜顏,仿佛面有譏色,又似左右難安,開口道:“你說過……”

  不想剛剛開口,就被顧惜顏打斷:“君子一言九鼎,可惜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一瞬間,白諾城啞口無言,只是看著身上的傷說道:“傷好之后,我還會去挑戰(zhàn),下一次是八十里桃源的那幾柄劍!”

  顧惜顏聽罷,突然頓住,回頭喝道:“你瘋了?你真想在雙圣之戰(zhàn)以前挑戰(zhàn)林浪夫?”

  白諾城點點頭,道:“是的,這世上與皇帝老子親近的人確實有幾個,但是我不相信他們,我只能相信劍圣!雙圣之戰(zhàn),誰也說不清誰勝誰負,雖然我見過林浪夫的劍法……但是我不能賭,所以若不瘋狂挑戰(zhàn)武林最頂尖的高手,一年后我毫無把握再去桃源!”

  說著,他又看向顧惜顏,問道:“上次只有你見過聶云煞的刀法,他的修為如何?”

  顧惜顏面色沉重,說道:“我敗在他的第一招,而且他根本沒有出刀!”

  聞言,白諾城深吸一口氣嘆道:“我早該想到!”

  顧惜顏看著似乎突然喪失了氣勢的白諾城,許久,仿佛下定決心一般問道:“你聽說過長春宮嗎?”

  白諾城驚疑片刻,點頭說道:“自然聽過,天下武功出于昆侖太霄洞,卻盛于不老長春宮,只可惜兩百多年前,長春宮所有內(nèi)門弟子長老突然一夜之間離奇消失,否則如今的武林第一家該是長春宮才對!你為何有此一問?”

  顧惜顏看著他走近幾步,再問:“你可知長春宮最上成的劍法是什么?長春宮又為何鼎盛八百年?”

  這時,白諾城卻搖了搖頭,道:“長春宮乃是多年前的秘聞,流傳不多,我卻不知!”

  顧惜顏說道:“長春宮留有四門劍法,慧、戒,劫,上,其中最上成的劍法乃是太清上劍!而長春宮之所以力壓昆侖、太白八百多年,也是因為此劍法,此劍法在在長春宮內(nèi)被戲稱為磨石劍訣,因為它最適合互相切磋,提升修為境界!而我,在機緣巧合之下,學(xué)會了太清上劍!”

  聽了這話,白諾城的雙眼突然有了光芒,顧不得身上的傷,突然站了起來,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顧惜顏看著他又滲出的鮮血,輕輕點頭,說道:“真的,不過你不需知道我是如何懂得這門劍法,而且你必須聽我的,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保證一年后,你的劍法能與林浪夫并肩!”

  白諾城說道:“自然,我也沒有完全奢望于他;若是一年后無功而返,我也有別的安排!”

  聞言,顧惜顏點點頭,說道:“如此甚好,等你傷好以后,我們就開始;我能補償你的,只有這些了!”

  白諾城聽了這話,面色復(fù)雜,說道:“你不必如此說……”

  然而剛剛開口,顧惜顏卻已飛身離去。白諾城看著她飄散遠去的白色背影,愣愣的失神,喃喃自語:“一年么?又是一年!”

  ……

  韓子非的傷已好的七七八八,此時他正抱著兩株稀有的血蘭花往石窟一角的小小花圃走去。

  即便來了兩月有余,看著眼前這簡陋的石窟,粗糙的器皿,鼻子仍不覺有些發(fā)酸,他始終不敢相信,原本對生活用度那般講究的夫人,會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了快三十年……

  他抬頭望去,石窟中間有座陡峭土丘,土丘頂端有一座小小的石室,石室門前是一樓冰冷的棺材,唐伊伊仍舊擺弄著棺材上的藥瓶。

  韓子非步法越來越緩,終究忍不住問出聲:“夫人,您這些年……過的……好嗎?”

  聲音很小,仿佛在同自己說一般。

  但是唐伊伊仍然聽見了,只見她手中動作突然頓住,接著淡淡笑道:“等你到了我這樣的年紀,就知道沒什么好與不好,只有安心不安心!”

  接著,手中的藥瓶又動了起來,她繼續(xù)問道:“聶云煞呢?他過得怎么樣?”

  天下能直呼此名者不多,她卻是其中一個,因為在天下人眼中,他是高高在上的扶幽宮宮主,是武功超絕的刀皇、刀魔;但是在她眼中,他不過曾經(jīng)的枕邊人、丈夫……

  韓子非緩緩垂下頭,說道:“不好,雖然宮主嘴上不說,但是我們都知道,這么些年過去,宮主對夫人早已沒了怨憤,只剩下思念;夫人,請您隨我回去吧!林浪夫已經(jīng)給宮主下了戰(zhàn)書,我怕……”

  說到此處,韓子非突然停住,不敢繼續(xù)說下去。

  唐伊伊突然輕笑道:“你怕他輸?”

  韓子非連忙搖頭:“不,不,雖然多年未見宮主再出手,但是我相信宮主是戰(zhàn)無不勝的!只是……只是我也聽說就在數(shù)月前,林浪夫在八十里桃源,只一劍就敗盡中原數(shù)十位頂尖高手,我不相信宮主會輸,但我怕他會受傷,而這天下唯有夫人能治療那樣的傷!”

  唐伊伊聽罷,沉默片刻,說道:“修為境界到了他二人的高度,早已不是普通高手靠人數(shù)所能取勝的,所以不管是林浪夫還是聶云煞,能一招敗盡天下英雄,并不為怪!只是……從我離開那天起,就注定我再不能回霧鷲峰;并非因為他恨與不恨,而是因為我問心有愧,無顏面對他!”

  “夫人?!”

  韓子非再想說話,卻被唐伊伊打斷,只見她撫摸著石棺說道:“非兒,若你真要帶我回去,就把我裝在這里面……再帶回去吧!”

  聽了這話,韓子非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道:“夫人,您兩次救我性命,子非便是再狠心,也不能對您不敬的!”

  唐伊伊搖了搖頭,說道:“醫(yī)者,只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你的命是老天給的,就像你與眾不同的根骨,讓你能練就一身傲視天下的輕功一般,這便是普通人沒有的命。罷了,既然你顧念舊情,不愿殺我,那就留在我這忘情死墓,陪我說說話吧?!?p>  眼眶濕潤,韓子非俯在地上點點頭,再不敢說話……

  蘆風(fēng)細谷,谷中的蘆花又開了,就連數(shù)月前被白諾城和顧惜顏兩劍斬斷的地方,也重新開滿了蘆花,生命的堅韌并非想象的那般脆弱。

  忘不到盡頭的白色蘆花,在微風(fēng)下輕輕搖曳,就像是一片偌大的云?!欢炜諈s沒有白色的云朵,更不那么單調(diào),是五彩斑斕的天空,仿佛萬千五彩繽紛的花朵匯成的五彩斑斕的河流映著星光在流動,但這分明是白天,又哪來的星光,是劍氣!

  顧惜顏的太清上劍,密如蠶絲,亮若青光,靈動如蛟龍。

  只見她踩著蘆花凌空躍起,手中伊人輕鋒快若閃電,急如奔雷,伴著她絕美的身姿直向那霞光萬丈五彩斑斕的天空掠去,煞那間劍氣沖霄。

  劍風(fēng)在空中形成風(fēng)壓,颶風(fēng)在天空激蕩出一個十幾丈寬大的窟窿,日光從窟窿里登時透出,明亮異常,顧惜顏不禁偏頭眨了眨眼;突然五彩斑斕的天空從劍氣沖開的窟窿處形成一道氣旋,煞那間氣旋形成錐子,錐子又拉長,最后拉成寶劍和人影,萬千霞光瞬間凝聚,凌空落下,“轟”仿佛閃電伴著奔雷,落下的霞光瞬間將顧惜直沖霄漢的劍氣擊散,化作一圈清光,激蕩開來……

  這一式劍光落下,真好似泰山壓頂,又仿佛萬箭穿心;顧惜顏經(jīng)不住身子一顫,轟然墜落,但她本不是尋常女子,她是古南海口中的昆侖第一高手。故而,雖然她身形墜落,手中卻不慌亂。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白諾城從那劍光中沖出,手中縱橫劍仿佛也被煙霞所覆蓋,五彩斑斕真是美輪美奐;煞那間兩人又在空中對了十來招,顧惜顏突然身子一歪,白諾城以為她方才不慎受傷,連忙回劍伸手去拉,哪知手指還沒觸及她的衣袖,顧惜突然翻身撩起一劍,只見一道青光登時射出,一化二,二化四,四化萬千……

  白諾城見狀,瞳孔猛地一縮,兩人近在咫尺,劍氣又快,此時想躲哪里還還得及;立時大喝一聲“哈”隨即將寶劍擋在胸口,幾乎同時只聽叮的一聲,仿佛一聲金鳴,顧惜顏輕輕點出一指,正中他的劍身,將他連人帶劍打偏兩寸。

  那劍氣瞬時側(cè)過白諾城的左肩,劈向了蘆葦盡頭的山峰絕壁,轟隆隆幾聲巨響過后,絕壁上留下幾十條十來丈長的深深的溝壑。幾乎與此同時又發(fā)出嗶咔幾聲,白諾城左臂的衣衫已然碎裂,肩頭又冒出幾挑血線……

  再看他全身,此時幾乎沒有幾處完好無損的皮膚,布滿了又淺又密的劍傷,有的已經(jīng)結(jié)痂,有的正在流血,這是與顧惜顏對劍的結(jié)果。

  定了定散亂的真氣,顧惜顏搖頭道:“你出劍時總忘不掉天墓殺劍的影子,然而天墓殺劍此時幾乎進無可進、已至極境,卻又無法進入仙上仙劍的新門,所以,你雖能勝我,能勝天下許多高手,卻終究勝不了劍圣林浪夫!”

  她偏頭看向白諾城身后的蘆花和蘆花下的江水,沉默片刻,又道:“此時你的劍法,堪堪與十九歲時的林浪夫相提并論!”

  白諾城曾經(jīng)在忘劍廬見識過林浪夫的劍法,他如何不知,即便如此,聽了此話卻仍舊一驚!

  但仙上仙劍飄渺無痕,他雖觸其門卻不得而入,天墓殺劍倒是信手拈來,但是至雁來羞之后心中雖覺余勢未了,卻始終在難有精進,如此兩門劍訣竟然同時到了瓶頸。

  白諾城咬著牙,手中的劍越握越緊,咯咯作響,許久才說道:“林浪夫的天賦確實驚艷,但我是我,我有如今的境界靠的也不是天賦,再來!”

  ……

  渡明淵,又稱四季山,所謂一山融四季,絕非浪得虛名。

  此時已至六月,渡明淵的山腳和山腰早已開滿了山花,芳香撲鼻,然而此時渡明淵的山頂卻依舊有些清寒。

  傅青畫看了看懸崖外的云海,縱身躍出,仿若飛鳥在那云海中飛掠,模樣輕松很是嫻熟,如此輕功早已堪稱江湖一流高手。

  不多時云海越加的稀薄,原來她已踏在了一塊偌大的青石臺上,石臺后面乃是絕壁,絕壁之后更是高峰,正是天下第一高峰“指天峰”,據(jù)說高有萬丈,峰頂常年寒風(fēng)刺骨、積雪不化,此正是四季山的來由!

  傅青畫走到絕壁下,抬頭望去,只見云霧鎖閉,透過云層約莫可見高處山峰的黑影,卻幽幽忘不到盡頭。

  傅青畫咬咬牙,目光甚是堅毅,突然她抽出寶劍,單手抓住絕壁下一根似乎從天際垂下的烏黑鐵鏈,猛地一拉,腳下蹬著絕壁向上掠去。

  “叮當(dāng)叮當(dāng)……”

  鐵鏈在山風(fēng)下仿佛輕的就像一根風(fēng)箏線,劇烈搖擺叮當(dāng)作響,“砰砰”傅青畫拉著鐵鏈,雙腳在絕壁上又猛地蹬出兩腳,身形再次拔高五六丈,又飛速將寶劍插入絕壁,手臂微微用力,寶劍彎曲,身子彈起已穩(wěn)穩(wěn)站在劍柄上,此時已到了方才所見之云端。

  她卻早已滿頭大汗,氣衰力竭,再抬頭一望,云端之上還是云端,云端之外還是黑影,仍舊望不到盡頭。

  “轟隆隆”

  這時又聽天空轟隆作響,雷音滾滾,仿佛在凝聚一場盛夏的疾風(fēng)暴雨,一聲驚動天地的雷鳴……傅青畫大口喘了喘粗氣,又搖了搖頭,呲的一聲抽出寶劍向下方落去,她的內(nèi)力終究不足以支撐登上更高處。而且雷鳴落下,若恰巧轟擊在這登山的鐵鏈上,她頃刻間就會灰飛煙滅。

  指天峰的峰頂,方圓有數(shù)百丈,極為平緩,山頂雖被積雪所覆蓋,卻并不單調(diào),因為除了積雪和寒風(fēng),這里還種滿了梅花。

  鮮紅的落了一地,突然山風(fēng)刮來,梅花雪花頃刻間混在一起在寒風(fēng)中飛舞,但那站在梅花林中,白雪之上的人兒卻仍舊一動不動,梅花落在他的臉上身上,雪花凝結(jié)在他的眉梢發(fā)間,他已許久未動,嘴唇已經(jīng)干裂。

  忽然雷鳴滾滾,一滴水珠躲過寒風(fēng)落了下來,就在葉郎雪的眼前,就在這時他忽然睜開雙眼,手中亙古恒無劍猛地向那滴水珠拍去,噗的一聲,水珠猛地射出,快若暗器,愣是在前面碗口粗的梅花樹干上打出一個拇指大的窟窿,穿透而過最后埋入雪中。

  葉郎雪劍疾如風(fēng),只見虛影不見劍身,他踏著詭異的步法在梅林中飛速穿梭,身似鬼魅,呼來逸去,仿若一道清風(fēng)。

  忽然仿佛一件物事閃過,只見中間那株梅樹啪得一聲攔腰被劈成兩段,定睛一看原來是亙古劍,亙古劍快若流星直向地面射去,然而劍尖剛剛觸及地上積雪卻突然停住,原來是被葉郎雪一把抓住,接著他手腕輕挑,腳下一扭,劍尖瞬間劃出一個圈,突然只聽“轟”的一聲炸響,劍下的雪花突然炸了起來,葉郎雪剛剛站定,炸起的雪花又給他落了一身。

  “刷刷刷”

  煞那間,劍式再起,葉郎雪的身體卻原地不動,仿佛完全只在加快揮劍的速度……

  “轟隆隆”

  仿佛就在頭頂不遠處滾動的雷音,轟隆做響,就像一頭猛獸在喘氣,忽然一道閃電伴著驚天動地的雷鳴轟然落下,直指站在指天峰頂?shù)娜~郎雪,他的劍卻越舞越快,幾乎就在閃電落下的同時,只聽他大喝一聲“殺”頃刻間長劍撩天,一道雪白的劍光霎時沖天而起,瞬間就與那將天地照的通明的閃電對轟在一起。

  閃電頓時被擊散,劍氣直入云霄,雷鳴漸漸偃旗息鼓;片刻后,暴雨傾盆而下,可還沒接觸到指天峰峰頂就已凝聚成了雪花,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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